机关城里铜墙铁壁,都是冷砖冷瓦,建筑风格皆是单一简洁,毫无华美可言。而又因为心里还想着商容鱼那边的事,所以苏澈并未随盗帅多逛。
只是很快便去了伙房,挑了些吃的,用食盒装了,便回去了。
枫林小筑,顾名思义。虽未在枫林之中,却也种植枫树,如今倒是光秃秃的,巷道里也无人,自是冷清。
两人进了小院。
正堂的屋子里,莫小飞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身子小半是趴在桌面上的。
而桌上点了三盏灯,莫小飞左右各一,其中一盏是由江构亲自拿着,不时调整方位,好让这光一直落在莫小飞手中的秘钥上。
苏澈和盗帅的脚步声并未压低,足以被房中几人听到,当然,莫小飞不懂武功,自然是听不出的。
“先吃点东西吧。”苏澈将食盒放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玉沁和商容鱼走过来,在一旁坐了。
江构倒是看了这边一眼,跟盗帅有过眼神交汇,而后者举了举食盒示意,江构摇摇头,自是表示不吃。
至于莫小飞,则全然是一副忘我的样子,沉浸在手上的忙活里。
苏澈看了眼,对方左手拿着其中一块秘钥,右手里竟是抓了不止一件工具,那五指异常灵活,工具在指间拨弄,就好像长了十根手指一样。
且莫小飞眨眼的频率很低,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有种让人感到敬畏的认真。
苏澈将食盒打开,几道小菜,几碗米饭,几副筷子。
四人坐在那边默默吃着,便是盗帅,嘴里都未发出半点声响。
“进展如何了?”苏澈低声问道。
“不清楚。”商容鱼摇头。
“急不来的。”盗帅吃了口米饭,“解这种精密小巧的机关很费心神,不过既然他能打包票,那太阳下山就应该会有结果。”
“你觉得这里如何?”苏澈耳边,传来玉沁传音。
他看过去,但对方并未在看自己,只是轻轻拌着米饭。
“你是指机关城么?”苏澈问道。
玉沁轻轻‘嗯’了声。
“还好,虽然总院里有些古板方正,但人应该不多,外面的景致也不错,很幽静…”
“那你喜欢这么?”苏澈的话没有说完,玉沁便传音打断。
苏澈愣了愣。
“你是,想说什么吗?”他问。
“我不喜欢这里。”玉沁道。
“为什么?是怕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会发难?”
“不是。”玉沁微微摇头。
“那是因为我?”苏澈眼里一笑,“怕墨家有人多想,会赶我走?”
玉沁抬眼看他,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一时心中所想,便难以说出口。
“是。”她只是勉强一笑,随着应了。
苏澈道:“就算我武功没有恢复,咱们也不会在这里久待,等外面风头过去,离开便是,不给他们惹麻烦。”
“去哪?”玉沁问道。
苏澈一怔,没想到她直接问了出来。
玉沁的眼中微微闪动,好像有千丝万缕,却在刹那消逝,几让苏澈以为是错觉。
但他清晰地看见,一眼不忘。
“我也不知道。”他说。
虽是传音,可声音低沉,更有迷茫。
去北边找苏清,还是去天山剑派找周子衿?
路途遥远,艰难险阻,苏澈都不怕。他怕的,是见面后的结果。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明此前已有所思所想,可如今当玉沁问起,他才惶然。
“吃啊,想什么呢。”盗帅招呼一声。
苏澈点头,下筷子。
……
等待总是显得漫长而枯燥,可对修行之人来说,几个时辰,不过是一个打坐,和内功修炼的几个周天罢了。
当对一件事沉下心神去做的时候,也就感觉不到外界时间的变化了。
阳关渐渐朝西边淡去,天色慢慢暗下来,最后天黑。
房中的灯多了起来,一盏盏,皆被江构点燃。
不大的桌子上,点了七八支蜡烛,他手里提着一盏灯,就在莫小飞的边上。
这个打铁的大块头,此时竟如同一个小心的孩童一般,在打着下手,偶尔会从工具箱里帮着拿工具。
轻轻的敲打声,略有刺耳的摩擦声…就在某个时刻,这些声音都不见了,停顿几息后,是清脆的机括触动声。
咔,
莫小飞长舒了口气,桌上挨近的烛光一阵摇曳。
江构身子连忙退了退,但手里的灯却往前送了送。
那边,苏澈四人皆是看了过来。
盗帅看向江构,以眼神示意。
“好了。”莫小飞说了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一下午都未沾水,嘴唇也有些干。他的眼角有些疲惫的泪,此时使劲眨了眨眼,在直起身子的时候,打了个哈欠,不由踉跄了一下。
江构连忙去扶他。
苏澈几人走了过来。
“这么快?”盗帅挑挑眉。
“辛苦了。”苏澈抱拳道。
“没事儿,就是帮忙嘛。”莫小飞见他神情真诚,心中自也是善意。
他让了让身子,灯光打落在桌面上,那上面,摆放着一块令牌。
商容鱼看了眼,忍不住惊讶,“合二为一?”
“不算是。”莫小飞舒展着双臂,转了转脖子,“起初我以为这机关不外乎两种,要么是两枚秘钥,机关各自单一,要么是机关一样。可后来仔细瞧了,才看出是机关互解。
这两枚秘钥,缺一不可,若是缺其一而强行拆解,必然自毁。唯有先看破外部机关,将二化一,合在一处,才能解内部机关。”
他说起解开的过程后,话便多了,并非是在卖弄,也不是在说自己多么厉害,只是就如攻克了某项难题一样,心情高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众人都能听出他话中善意,也就随他了,只是这目光,依旧是被桌上这合一的秘钥吸引。
“喝点水吧。”盗帅倒了杯茶,递给眼神放亮的莫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