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国王提供给巫师们的工作

从很早之前,柯尔贝尔,甚至是富凯,又或是马扎然主教就发觉了,与路易十三以及之前的各个国王不同,他们年轻的国王似乎从未打算过从平民百姓身上谋取军费或是王室支出,无论是在流亡途中,还是回到巴黎,国王简直就像是在一根细细的钢丝上行走的杂技演员,无数金路易这边从叛逆的家眷或是那些需要国王宽恕的人那里流向国库,一边从国库无限制地流向军队与那些忠诚的大臣——邦唐完全可以理解国王对富凯的愤怒,也许富凯是因为看到了马扎然主教也是这样中饱私囊的,但问题是,马扎然主教离开了这个罪恶的人世间,并且将原应该交给教会的一笔惊人的巨额款项赠送给了国王。

当然,富凯先生如果也愿意去死,将自己所有的财产留给国王,国王也会怀念他的,不过即便如此,国王也没有在他的死刑判决书上签字,现在这位财政大臣正待在巴士底城堡,享受他的囚徒生活,要邦唐说,他的生活依然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法国人要好。

富凯先生的财产被收缴后,也成为了国王用于支撑政府与军队的一大助力,但让邦唐来说,任何一个人的财产都不可能完成这一艰巨而又漫长的任务——固然丰厚,但主教先生与富凯的财产就如同一个湖泊,看似储量可观,但在不断的汲取下,总有干涸的一天,只有平民们的税赋,虽然落在每个人身上的都很少,但数千万人聚集起来的力量就如同湍急的河流,只有它们才能支托起法兰西这艘大船。

路易知道邦唐在想些什么,事实上,已经有银行家,监政官,以及领主们前来试探国王的想法,想要争取包税官的职位,这个职位所能带来的丰厚利益,甚至让他们的贿赂得以堆满整个卢浮宫,但他们越是如此,国王就越是警惕,别忘了,这些以敛财为目的的人们,他们现在付出一,将来就要得到百。

所以,年轻的国王甚至宁愿暂缓敦刻尔克的基础建设,也不愿意增加人们的赋税或是任命新的包税官,又或是将某个地区的税赋直接卖给银行家,邦唐认为法国人民身上的赋税并不重,而且几年内战,国王甚至没有调高税金或是增加新税种,已经算得上仁慈,但路易并不是那种没有离开过巴黎乃至于卢浮宫的国王,即便他现在确实很少外出,但他散布出去的密探在他的要求下,源源不断地将法国各个地方的情况回报给国王。

这样说吧,战争损耗了法兰西不少人口,尤其是成年男性,若不是路易有意推行种植土豆和红薯,那么可能现在的法国就要迎来一场大饥荒,现在,也只能说民众们只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并不是说他们就已经经得起又一次疯狂的盘剥了。

幸而连续两次对外战争,一次威慑性的,对西班牙,以及一次真实的,对意大利,都胜利了,路易毫不犹豫地从西班牙宫廷和罗马教会身上勒索了一大笔,单单教会为了赎回教皇所让出的利益,就不是平民们身上那可怜巴巴的几个利亚德可比的,只是这样做的可能暂时还只有路易一个,至于其他的君王,还是会选择压榨自己的子民吧,毕竟这两场战争,一旦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全盘覆灭的下场,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去敲打那些卑贱之人的脚底板呢?他们不懂得反抗,也不敢反抗。

真的吗?路易在心中想,任何一个有智慧,不,应该说,具备了求生本能的生物,在被压迫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真的不会显露獠牙利爪吗?英格兰的查理一世在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欧罗巴的君王们的愤怒依然集中在护国公克伦威尔身上,也许对他们来说,他们尊贵的视线是永远不会往下看的。

事实上,不但是表世界,里世界同样如此,小卢西安诺还在蹒跚学步,但他已经在巫师们的议会中有了一席之地,科隆納公爵的纹章与标示也已经被里世界中的人们所熟悉,米莱狄夫人在人群中以公爵侍女的身份行走,竟然要比她之前以一个自由身份的巫师行走更受尊重与便利。路易想起不久前她给出的回报,在里世界,如同瓦罗巫师这样的可怜人非常多,但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固化的阶级与传统的教育方式也滋养出来了一批胆小鬼,他们不但不想要去改变自己和后代的命运,也不愿意看到别人这么做——瓦罗巫师这样的人就更多了,他们能够做出一些微小的反抗,譬如逃走,但他们的思想依然固定在青年甚至少年时期——不过,若是路易愿意,他依然可以引燃一把大火。

但他不,不能,也不愿意,他站在这里,身为国王,就注定了无法完全地背叛他的阶级,他是统治者,他的统治也必然会继续,从昨日到明日,从表世界到里世界,所以,他不会造出革命者,只会造出一个新的,更为仁善的君主:“快快长大吧,小卢西。”他在心里说,然后将注意力重新返回到手中的文书里来,西班牙与罗马教会的屈服让国王的钱袋又一次充盈起来,这笔钱在法国军队进入罗马的时候国王就安排好了。

敦刻尔克,这座只要站在海滩上就能看到英国的城市,当初英国的护国公克伦威尔之所以愿意在路易十四迟迟不愿承认他的情况下同意派出军队,与法国人组成联军,攻打西班牙人,只是因为西班牙人占据敦刻尔克的时候,这座城市成了西班牙劫掠船的巢穴,只要有敦刻尔克在,英国的大部分船只就很难逃过西班牙海盗们的掳掠与破坏,那么问题来了,虽然现在这个港口城市属于路易,路易就不会那么做了吗?

怎么可能!别说马扎然主教和孔代亲王,尤其是后者,哪怕当时国王生死未卜,孔代还是刚刚被俘虏的叛贼,他们也立刻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从英国人那里夺下驻军的权利,哪怕只有一半,这更是路易起初的计划,至于克伦威尔,如果不是他那时已经重病不起,只怕英国人的阴谋也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下一步就是与西班牙人合作,夺取法兰西的加来,是的,奥利弗.克伦威尔原先的打算就是这样,和法国人一起夺取西班牙人的敦刻尔克,再和西班牙人一起夺取法国人的加来,这样英国人就有了两个至关紧要的港口城市,一个可以保证英国的咽喉不至于被敌人扼住,另一个既能威胁到法国,也能威胁到佛兰德尔地区——主要是英国现在的大敌荷兰。

可惜的是他还是不得不应从上帝的召唤,上天堂去了,留下了查理二世,虽然人们都说,查理二世之所以将敦刻尔克以这样低廉的价格卖给了路易十四,是为了感谢路易十四在他流亡时给予的帮助,但明眼人都知道,若不是当时敦刻尔克的新模范军因为失去了克伦威尔,担心自己因为属于叛贼而被绞死或是服苦役,以至于无心坚持作战,导致敦刻尔克事实上已经落入到了法国人的手里,这位看似轻浮天真的君主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终究也是一个国王呢。所以说,路易叹了口气,英国议会着实不应该对查理二世咄咄逼人,谁都知道所谓的交易不过是为英国挽回一些面子和损失罢了,要不然呢,谁能真的重新夺回敦克尔克?他们与荷兰人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因为第一次英荷战争英国大败,所以这次英国人必然要用一次大胜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在这种紧锣密鼓,枕戈待旦的状态中,英国不可能再有和法国开战的可能,但出于对国王的敌视,英国的议员们还是就此罢免了国王的海军大臣海德,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说,只是为了削弱国王的羽翼有意为之,实在是过于卑劣——查理二世在信件中抱怨了很多,但是不是想要借此谋求路易的同理心或是同情心就不好说了。

若是查理二世有意寻求军事方面的帮助,至少是现在,路易是力有未逮,经济方面也是如此——第一笔来自于帕玛公爵的款项到位的时候,国王立即向敦刻尔克拨款,他早已准备好从海陆两方面来增强敦刻尔克的防务,敦刻尔克原本就有一个船坞,但国王希望它最少能够停泊三十艘战舰,所以可能需要上万人工或是更多,这些劳工的来源也是一个问题,就如之前所说的,法国的人口也可以说是一片凋零,虽然在凡尔赛以及巴黎盆地,可以召募到不少强壮的男人以及女人,但这些人可以说是路易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也是将来的士兵,或是士兵的母亲。他可不会因为这种艰苦但简单的劳役使用他们。

那么从外面寻找人手呢?很难,要雇佣兵倒是有很多吗,但在达官显贵们还是以庄园与作坊为主要经济来源的时候,他们对于人力也同样看重,现在要想找到大批任劳任怨的劳力,路易仅有的两个尝试,一个是奴隶,另一个还是奴隶——只不过一个是来自于新大陆的黑人,而另一个则是来自于里世界的巫师。

在加来,与玛利相处的时候,国王也不止一次地听她抱怨过,里世界的人口已经愈发膨胀,一些家族成员都被迫成为了农庄中的监工,但因为田地里劳作的都是一些被拿走了灵魂的凡人,事实上并不需要他们督促,他们只能说是被打发到那里去罢了,至于那些外来巫师,他们的命运就更加不可测与可怜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们接受的教育与指导依然让他们不敢离开里世界,或是说,他们绝对不屑于如同一个凡人般地在表世界生活。

那时候,国王就想过,若是巫师的魔法,能够做到一些凡人现在还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倒是可以从里世界雇佣一些巫师,他甚至不必担心他们会不甘愿遵守凡人的法律与接受凡人的指挥,反正有曼奇尼家族在,而且他们若只是在晚间或是不为凡人所见的地方工作,那么也不会影响到里世界与表世界的那些非凡者所要保持的隐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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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是一个巫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算是一个外来巫师,因为他的祖父就是一个巫师,并且有幸与一个家族的旁支女性结婚,但很不幸的,他的血统依然无法让他登上家族的谱系图,他的名字甚至没有任何意义,他的魔力只是平平,导师也只是按部就班地予以指导,他不止胡德一个学生,还有好几个人,都是他所需要负责指导的,这样,胡德就从一个普通的弟子,成长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巫师,他甚至未被允许进入商铺,或是庄园,遑论议会和法院。

就在他又一次失败后——他努力想要成为一个巡逻队队员,没有成功,曼奇尼家族有意招募一些巫师前往表世界做事的消息流入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怀疑地看着那只乌鸦——它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似乎之前说出的消息只是无意义的呱呱叫,胡德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放在乌鸦脖子上挂着的小布兜里,“再说一边。”胡德说。

乌鸦啄了啄小布兜,又等了好一会儿,看自己不可能再从胡德的口袋里敲出另一枚银币了,才悻悻然地快速重复了一遍,胡德这次听清楚了,这不由得他不心动,一来这次居然是曼奇尼家族发布的工作,二来虽然要前往表世界,却可以直接拿到表世界的钱,表世界的钱要比里世界的钱值钱,这点谁都知道,哪怕要兑换,它们的价值依然胜于里世界的钱币。

然后他一低头,看到那只乌鸦还在,“哦,”他说:“你可以走了,带翅膀的蠢货!……噢哦!”

那只乌鸦恶狠狠地啄了他一口,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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