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热闹滚滚的叛乱活动(5)

那是一座缀满了玫瑰与丝带的抬轿,其数量足够半座宫殿的贵女用来打扮自己。

而且与柯尔贝尔的小抬轿不同,这座抬轿是古罗马式的,也就是说,人在里面并不是坐着,而是半躺着的,它不但体型庞大,鎏金底座遍布精美的波浪花纹,扶手末端是象牙的,被雕琢成一个伸出的天鹅头颅,坐垫和靠背都是丝绸充填毛绒的不说,还摆放着缀着流苏的抱枕。

抬着抬轿的两名仆役,不但衣着远胜过一般的外省贵族,就连容貌与身材也是如此,就算是放在国王的军队里也毫不逊色(后来学者们才知道他们确实是军官,甘愿做这种低贱的事情完全是出于爱情)。

有资格坐在这样的抬轿上的人,也正如人们的想象那样,是个姿容艳丽,神采飞扬的女性。她一手轻轻摇着鸵鸟毛的羽扇,一手挽着一个男童的腰肢,免得他过于顽皮而掉下抬轿,对于人们的惊呼与赞美她丝毫不受影响,只在看到有价值得到她回应的人才会微微一笑,或是伸出羽扇来轻轻点点对方的肩膀,又或是伸出手来让对方匆匆一吻。

“天啊,”托里拆利毕竟是一个意大利人,“这难道是阿芙洛狄忒与厄洛斯(古希腊的爱与美女神与她的儿子)么!”

“对一些人来说,确实如此。”斯宾诺莎说,然后吞下了第二句,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她就是冥王哈迪斯座下的三头犬,但这件事情他要慢慢和两个同伴说:“她就是蒙特斯潘侯爵夫人。”

☢ тtkan☢ ¢○ 这么一说,另外两人也恍然大悟了,“但不是说这位夫人在凡尔赛宫里也有自己的房间,而且仅次于王后吗?”她是有什么事情出去,然后在今天回来?

“怎么可能,今天对她和她的孩子来说是个大日子。”斯宾诺莎说:“她之前可能也曾带着那位小殿下来过凡尔赛,不过你们要知道,在国王承认之前,王后,王太子妃,王室夫人,无论谁怀孕了,谁有了孩子,都是假的,不存在,就算他就在你面前,也不能和他说话,甚至不能注视他,不然就算僭越。”

“等等,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国王承认?”托里拆利惊讶地问道。

比起一直在佛罗伦萨的托里拆利,惠更斯也算是在法国居留过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法国宫廷中有这样的规矩也不是一两年了,”他说:“我的一个朋友说,不但必须对孕妇或是孩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算是孕妇本身,如果国王没有宣布她怀孕,她一样要在王宫的宴会上出现,跳舞,喝酒,用赌博和游戏消磨到很晚,还要穿束身衣,化妆,不能蓬头垢面令得王室蒙羞。”

“呃……也就是说这位夫人在怀孕的时候也要……”

“不,路易十四对自己的王室夫人还算是宽容,”惠更斯说:“他让她去了枫丹白露。”

这样就不算是在宫廷里了,但问题是,那位小殿下在枫丹白露出生后,国王没多久就去打仗了,这段时间对蒙特斯潘夫人来说可算是折磨,她以诞下了国王的孩子自豪,但在国王承认前,谁也不会正视这个孩子,他没有名字,也无法进入卢浮宫或是凡尔赛宫,就连蒙庞西埃女公爵也不敢把他带到王太后面前,只能劝慰她说,等到国王回来之后,孩子就会马上得到承认的。

但科隆纳公爵,还有哈勒布尔公爵出生的时候,据说国王都是在外面的房间等候着的,哈勒布尔公爵更是一出生就得到了公爵爵位,以及一大片领地。

蒙特斯潘夫人在平定巴黎的暴乱时,越到后期,越是疯狂,也是有原因的。

也正是因为之前被压抑的太久,所以一得到国王的承认,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向整个凡尔赛展示与国王的儿子,她在凡尔赛有房间,偏要先带着奥古斯特返回枫丹白露,再从枫丹白露回到凡尔赛。

抬轿在台阶上行进的总是非常缓慢的,幸而接近九月,阳光已经不是那样强烈,蒙特斯潘夫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宽檐帽,又拉过儿子,给他戴上帽子,今天她与她的孩子将会是凡尔赛最闪耀的星辰,她曾经失落的东西,总要变本加厉地夺回来。

斯宾诺莎望着抬轿摇了摇头,事实上,哪怕是他这个来到巴黎不过几天的人,也能看出,这位夫人与之前的两位王室夫人,科隆纳公爵夫人,布鲁塞尔公爵夫人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人,国王对待她们的态度也不同,也许蒙特斯潘夫人乐于享受之前两位夫人所没有的赫赫权势,华衣珠宝,众人的奉承与瞩目,但她越是如此,国王用起她来就越发没有顾忌。

斯宾诺莎在心里说,人们都说太阳王路易十四是个宽容仁慈的人,但让他说,这位陛下倒像是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他付出了什么,总要人千百倍地偿还的。

那么,路易十四从科西莫三世手里赎买他们,惠更斯是个出色的数学与物理学家,托里拆利可以说是伽利略的继承人的继承人,他又有什么能为这位陛下效力的地方呢?就如曾经的勃兰登堡选帝侯所要求的,他可以到他的大学讲学,但不可以涉及宗教——他对宗教所抱持的理念是绝对不会被现在的任何宗教所接受的。

——————

“有关于巴鲁赫,”路易十四向邦唐承认道,:“算是我的一次任性吧。”

“真稀奇,”邦唐为自己的主人送上一杯红茶和一点蜂蜜梅干:“您在四岁的时候没怎么任性过,在四十岁的时候反而任性起来了。”

“四岁的时候我可没有任性的权力。”路易直言不讳地说:“我甚至必须继续穿着裙子,直到我成为国王,现在我有权力了,难道还不能偶尔任性一下吗?”

“但您这样,罗马教会一定会感到头痛不已。”

“他们的反应有时候还真是快。”路易说:“不过我会妥善地解决此事的,叫他们别担心。”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于罗马的贿赂,”邦唐说:“这让我更加好奇,陛下,这位斯宾诺莎先生原先名不见经传。”

“他能够与笛卡尔通信,就不应该是寂寂无名之人,”路易捏了一块蜂蜜梅干,:“他的名声之所以没传开,一来是因为他被驱逐出了原先的犹大教会,也就是说,他是犹大人,但犹大人的社会不会再接受他,他无法成为教授或是学者,犹大的年轻人不会听他的课程,也不会有犹大商人资助他,所以他只能靠着最基本的手工活儿来养活自己。

你也知道,最底层的人并非没有聪慧和勇敢的特性,只是为了生存,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当然更不可能往上攀升,在海牙,除了惠更斯这个不在乎阶层与信仰的朋友之外,斯宾诺莎进不去任何沙龙的门,他的理念与想法当然也只能像是被锁在匣子里的珠宝那样,不为人们所知。”

“您让我好奇,”邦唐说:“他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呢?”

“他是所有宗教的敌人。”路易轻描淡写地丢下了这么一句可怕的话,也只有邦唐,才能继续稳稳地端着银壶,为他续上一杯热茶:“他的主旨,说起来也很简单,邦唐,他承认这个世界是有上帝的。”

“这很好,陛下。”邦唐说。

“但他不承认这个上帝是有人性的,”路易注视着银杯中尚未消散的涟漪:“他不承认,他不承认这个上帝也会如同人类那样思考,有人类的***,有人的感情,会去遵守人类的道德观念与行为准则——他甚至认为,上帝是没有形体的,他无所不在,却又不能让任何人感到,听到与看到,他也没有任何下属与造物,没有天使,没有魔鬼,没有地狱和天堂,他就是冥冥之中的一个意念,一个最初与最后,他并不会因为人类的作为改变自己的行迹,无论他是在作恶还是在行善。”

就算是邦唐,听了这些话,也不由得站在原地怔忡了好一会儿,接下来,他才慢慢地说道:“马丁.路德只是走了一小步,这位先生却想要飞翔。”

“嗯,所以他是所有教会和信徒的敌人。”路易说,所以犹大教会还敢驱逐他,罗马教会却不敢公开审判他,因为他的想法,就像是一剂猛烈的毒药,就算是稀释在大海里,也能毒死所有的人——马丁.路德只是想要剪除教会的冗枝枯叶,就已经差点成为教会的祭品,如果不是当时教权与王权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马丁.路德的变革正是那些大公与国王需要的,得到了诸多诸侯的保护,他也没法安然地寿终正寝。

斯宾诺莎呢,他对上帝的诠释,如果被人相信了,那么现有的三大教会,它们的基座就会在一夜之间坍塌到无法重建的地步——别看着三个教会(暂且将新教囊括在基督教内)彼此称对方为异教徒,还爆发了数次宗教战争,绵延近千年,但它们的源头却在一个地方,都在耶路撒冷,上帝在他们的经书里有着不同的名字,但归根结底,其躯干与肢体并无太大不同。

现在斯宾诺莎的行为,就是要掘走他们的根,让枝叶枯萎,让果实掉落,让无数以此为生,甚至攫取权力和财富的人一夜之间双手空空,从最辉煌的宝座上落在最肮脏的泥沼里。

“您想用什么办法来说服斯宾诺莎呢?”邦唐问.

“如果我说不能,您会怎么做呢?”

“我只会遵从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您。”邦唐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人,不然他早就离开路易了——无论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正如路易所说,他是他的朋友与亲人,“但我想他会给您带来很多烦恼。”教会就算不能公开审判斯宾诺莎,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让他永远地沉默下去。

路易举起手,邦唐会意地俯下&身体,国王陛下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不由得让这个忠诚的宫廷总管发笑:“您可真是太坏了。”邦唐说。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这个来说服斯宾诺莎,不过可以试一试。”路易说,又拈了一枚梅干,梅干的表皮是甜的,但里面还是很酸,他享受地皱起嘴巴和眉毛:“再拿点梅干来。”味道厚重的梅干配着红茶味道真是太好了。

“差不多了,”邦唐瞥了一眼盘子:“三小时后晚宴开始。”

“好吧。”

“那么,陛下,我可以再提一个问题吗?”

“请说。”

“您一再说您任性了一次,是因为斯宾诺莎先生并不能带来什么利益,反而会造成一些麻烦,是吗?”

“是的。”

“但您不愿意看着他去死,是因为您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是吗?”

“是的,邦唐。”

“那么说您不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我曾经是,”路易说:“但自从我成为路易十四,我就不那么认为了。”

邦唐一鞠躬,就不再说话了。

路易没有对他说谎,他确实曾是一个无神论者,直到他成为了路易十四,但他的想法与斯宾诺莎无形地契合了,如果有那么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无论他以什么名字出现在人类的历史里,那么他对于人类,岂不是如同人类对于蝼蚁吗?一个人会在乎蝼蚁是不是崇拜他,是不是爱戴他,他会披上蝼蚁搜集的草叶,会吃蝼蚁奉上的果实吗?他会命令蝼蚁,组建一个教会来宣扬他的伟大吗?

这里是法兰西权势金字塔的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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