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又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出来,吴进呆呆地看着,看那女人挽着老板的手撒娇,看老板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满是笑容,宠溺地摸摸女人的头,女人肩上挎着一个包包,粉色,LV的金属标志闪闪发光,就是橱窗里的那个。
那女人是方语柔。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从衣服到鞋子,再到脖子上的项链,一下车,就是全场的焦点,这里是高档的聚餐场所,往来人群中也有不少美女,可是像她这样的却是绝无仅有。
要是半小时前,可能吴进自惭形秽到靠近的勇气都没有,远远望上一眼,就直接走人,终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可是现在的吴进无所谓勇气、无所谓脸面,他只是想告白自己的心意,至于方语柔接受不接受,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至少他做了,不再后悔。
可——为什么是老板!
过往的一切细节倒卷回来,吴进明白了,老板指着新买的别墅,说要和爱的人一起是什么意思,明明方语柔只是个前台,却要给她额外的工作,销售、财务几乎所有部门轮岗轮个遍,给他大项目时,特意嘱咐要好好教方语柔,还有语柔说要努力工作,买到那个包,在河岸公园散步,看着对岸的别墅说住在里面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样!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高大帅气也好,年青多金也罢,他都能接受,可是为什么是老板?
他不生老板的气,而是在生方语柔的气,这就是你说的“努力工作”?这就是我眼中那个出身小康,却积极向上的简单女生?
方语柔在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老板摇摇头,又说了几句,接着就往店里走。
把花扔了,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上班,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吴进要做的,也是他想的。
愤怒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原本以为自己彻底想通,可终究还是败给现实,正如方语柔想要一个包包,和一幢别墅,选择老板是最快最省力的途径一样。
他现在蹦出去,又能做什么呢?又能以什么名义做呢?在方语柔眼里,和他的关系可能连暧昧都算不上。
吴进转过身,一只手拎着花,拖在地上,花瓣一点点地掉,又被吴进踩实了,粘连在鞋底、地板上,就如他现在的心一样,揉碎了被擦身而过的行人嘲笑。
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拖着一大捧的鲜花,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刚经历过什么,告白失败?女友劈腿?各种各样的目光,或同情、或怜悯、或嘲讽,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浅浅微笑,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拿束花像咬着肉骨头。
吴进拖到鲜花秃了一层,突然又定住了。他回头看,方语柔和老板还站在门口,似在等人。
他转身,拎着花跑起来,5分、4分、3分、2分、1分……
火箭发射!嗤嗤嗤!
一瞬间,他体内郁结的心念似层层积叠,聚成一片高纯度的液氢燃料,一点火苗落下,顿时窜出蓝白色的炽热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脑袋外冷内热,有如火山在海底爆发,高热的岩浆喷出地壳的一刹那,就被数万万吨的海水冷却,扭曲成一条条暗红色的修长手臂,在海底暗流和浮力的双重作用下,疯狂乱舞着。
不管了,什么都不管,语柔喜不喜欢他,老板怎么看,他会不会没工作,边上的行人会如何嘲笑,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做一件事,就一件事。
吴进慢慢走过去,脚步加快,到最后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方语柔身边,一把推开老板,老板往后倒,坐在地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方语柔惊呼一声,要去拉老板,吴进一把抓过方语柔,扯着往外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只是要跟语柔说句话就好,说句“我喜欢你”就走,甚至都没想过要再等等,听一下语柔的答复,可是也许跑起来,带动了火气,跑近了,又看到老板那只肥腻的右手搭在方语柔肩上,他下意识地去推,根本就没想过后果。
方语柔跟着吴进跑了几步,用力甩手,“你干什么!”她冷着脸,还要说,却被吴进的眼神制止。她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
吴进说:“我喜欢你。”
方语柔张张嘴,瞳仁倒映着吴进的面孔,眼白闪了闪,吴进生怕方语柔说话,他就再没勇气,反正老板都推了,工作也没了,他还怕什么。火箭一旦升空,就再不可能回头。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的,像你这么优秀的女生,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吴进很痛苦,比方语柔直接拒绝了他还痛苦,所谓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一点点摧毁给人看。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为什么要把青春做为祭品献给那个满嘴口臭的中年人?那个以玩弄人心为快乐之本的老板?
一个包包,一幢别墅就这么重要吗?
方语柔回头看看老板,他已经站起来,司机过来扶住他,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他摆摆手,没动,只是投来阴鸷的目光。
吴进不敢对视,趁着最后一点勇气消散前,把火箭推入轨道,该说的话都说了吧。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每天加班,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就算说不上话,呆在一起的感觉也很好,就是你喝可乐咬吸管的样子都百看不厌。”
吴进每说一句,身上就轻松一分,说完了,方语柔静静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说完了没?”
“说完了。”吴进脸一绷,随即松开。剩下的事他无所谓了。拒绝也好,斥责也罢,甚至是反目成仇,怨他推了老板也行。该做的都做了。
“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方语柔说,语气却是冰冷的。
吴进瞪大眼睛,心不可抑止地擂着胸腔,震得他胸口发疼。难道——语柔她——
方语柔眉毛压下来,遮住了一半凌厉的眼神,指着远处的老板,说:“可是你推我爸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