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四人站门外,都有点小尴尬。
胡成、王非是尴尬自己师弟的事,吕佳是尴尬说黄宇人渣的事,黄宇是尴尬求婚被扇一巴掌的事。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尴尬,气氛很微妙。
还是胡成先打破沉默,“兄弟,你也找章老师咨询过?”
“是啊,你也是?”
两人像是初中同学十年后碰面,脸熟,名字想不起来,握着手打哈哈,尬聊,一边在想这家伙到底叫个啥。
尬聊一会儿,两人默契地回到熟悉的话题。
“章老师真是厉害啊!”胡成长嘘一口气,“老师早看出小张的心病,所以才故意叫他打,给他做咨询。我差点以为真要和小张打起来,这风格——”
胡成说到一半,想不出合适的词形容。
“润物无声。”黄宇说。
胡成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润物无声,兄弟,肯定是文化人,水平就是高。”拍拍黄宇的肩,黄宇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手里的点滴瓶。
两人顿时亲近起来,聊起章老师的咨询风格来。
一个说自己能得拳王,老婆能怀孕,呸呸呸,能和女朋友渡过难关,走进婚姻殿堂,全靠了章老师。
一个说自己事业遭受重大打击,险些破产,老爸又要娶后妈,全靠了章老师,才挺过难关。
两人说到激动处,恨不得搂在一起,捧束花,冲进去献给章老师。
王非听一耳朵的章老师,也有些意动,想去找章老师咨询一下。不是为了拳王,而是为了能找个女朋友。
吕佳呆呆的,想着怎么说急性胃炎的事,又想到老爸一会儿就杀过来,头就痛,也想进去找章老师咨询咨询。
这时胡成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只听了几秒,眉毛就挑起来,放下手机,发了会呆,整个人绷在那儿,像张弓,又不出声。
王非问咋了。
胡成突然跳起来,抱着王非大笑:“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我妈要当奶奶,她妈要当外婆……”
行行行,不用普及祖谱。
王非顶着病人、病人家属、护士、大夫的目光,敷衍地小跳几下,胸肌撞胸肌。
胡成嫌王非反应不够激烈,又找黄宇抱。
黄宇打开双手,主动抱着胡成跳,跳着跳着,眼泪流下来。
兄弟,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也有孩子了,不过连女朋友都算不上,正忙着补课呢。
胡成感动,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一见如故的朋友,一分钟前的陌生人,却因为你的喜悦而喜悦,好像怀孕有他一份功劳似的。
这样的人遇上就是缘份,而且还是因为共同的心理咨询师章老师连上的。
“兄弟,我先去了。有缘再见。”胡成告别,往楼上冲,王非也跟着去,还想着一会儿下来要个章老师的号码,联络下感情。
这又是拳王、又是老婆怀孕、又是解除破产危机的,哪是心理咨询师,简直是福神啊!
两人走了,留下吕佳和黄宇。
吕佳抿抿嘴,一闭眼,再睁眼,目光已然清亮。要说早点说,再不说,等老爸来了,又是一堆烂账讲不清。
“黄宇,其实,我——”
“不用说,我都知道了。”黄宇微笑着,托着点滴瓶像是托塔李天王。
“你都知道了?”吕佳吃了一惊,看着门口那硕大的“消化内科”的牌子,暗骂自己蠢,黄宇又不是白痴,都跑到消化内科来找人了,还不知道是急性胃炎吗?
“哦,那你不怪我吗?”吕佳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是她,黄宇也不致于紧张成这样,还挨了丁姐一耳光。
“怪你,怎么会怪你呢。傻瓜。”黄宇揉揉吕佳的头,弄乱她的头发,语气温暖的像是晒了太阳的被子,烘得吕佳脸红,心内那奄奄一息的初恋小兽又有了活力,从洞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嗅着猎物的气息。
黄宇也许没那么糟,是我太急着下结论了吗?
吕佳的心沉了沉,准备开始恋爱的节奏,咚咚地敲,敲得骨头发痒,眼睛想看,耳朵想听,所有的感觉都系在那个人身上。
“你们俩都喜欢我,有你在,丁铃怕伤害到你的感情,才忍痛拒绝我。她现在一定想着怎么跟我解释呢。我倒希望你不要怪她。毕竟,她也算是第一次恋爱,患得患失,很正常。”黄宇终于想明白了那一巴掌。原来如此。
气他暴露自己,差点被仇家收拾,也不用扇那么用力,扇得他现在耳朵还嗡嗡响。一定是因为这个了。
丁铃就是这么善良的人,心里明明喜欢的要死,却总要顾忌他人的感受,不忍伤害另一个爱恋自己的女人。
唉,也只有这么善良的心,才配得上自己啊。
吕佳看着黄宇发了会呆,表情没变化,只有眼睛闪着有棱角的光。
她不再说话,掏出手机,疯狂打字:老板太臭屁,好想扁他,怎么办?
至于她心内的那头小兽早就被一股浓郁的狐臭薰翻回洞,两只爪子抱住头,打定主意,再过十个冬天、十个春天,也绝不出去,除非外面那放臭屁的家伙死绝!
黄宇看吕佳的眼睛,就知道她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但是感情这种事,当断则断,留着一丝两丝儿的粘身上,徒增烦恼。
刚才的委婉拒绝要是不够,那就直接点。看我慧剑斩情丝。
“吕佳,你很好,只是我的心已属于丁铃。我和你——不可能的。”黄宇微蹙着眉,目光深沉。
吕佳受不了,指着门口的牌子说:“黄宇,请你跟着我念一遍。消——化——内——科——,丁姐没怀孕!是胃炎!你这头猪!”
“章老师,您的意思是让我换一个环境,能让我发挥作用的地方?”张哲不再哭了,脸上又擦干净,眼睛亮亮的,却不是泪光,全是精气神攒着一点在跳。
“对,比如说时尚界、或是教育培训界,需要揣摩女性心理,与女性沟通频繁的行业。你现在是个成年人,可以自由地选择圈子、朋友,大可不必执着于揭掉身上的标签。不用想着去纠正那些人的看法,而是选择适合自己的环境。”
张哲连连点头,又问:“老师,那能给点具体的建议吗?”
“涉及到个人成长的问题,我很少会给出具体的建议,我更希望你学会自己去探索,摆脱过去思维模式的限制,发掘出更多的可能。不过,你的情况特殊,我就多说一点,阿虎,就是胡成那边不是刚好缺带女学员的男教练吗?我觉得你挺适合,你可以去试一试。”
张哲一拍床,跳起来,来回地踱步转圈,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很早以前,他就想跳槽了,可是能跳到哪里去,只会打拳,脸又凶,放下架子,又会被人说娘娘腔。
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去胡师兄的拳馆当教练啊!
教女学员打拳,比成天去吃饭讨债强多了,不用憋着不说话,不用担心吃坏肚子,更不用砸破桌子手疼,护手霜都不好使。
完美!
“章老师,谢谢你!我早该找你做咨询的。当初在烧烤店,那女娃砸我头,是你叫她做的,对不对?你早就看穿我一肚子烦恼,对不对?”张哲拉着章本硕的手,一激动,泪花又涌出来。
别、别,吕佳那是家学渊源,本能天赋,真不是我叫的。
“那个,虽然有点仓促,场地也有限制,但是我做心理咨询是收费的,如果真想表达感激之情,就给咨询费吧。”
张哲呆了呆,忙点头,问多少。
章本硕一小时500,我们咨询了——
500,就500。少收就是看不起人家。
章本硕看张哲这么大方,也不客气。
解开心结的张哲,肉藏不住笑,门牙敞在外面耍,转了钱后,想着工作的事,就先告辞,出去找胡成。
他一出门,瘦子大叫一声,“我受不了了!”从床上弹起,疯了似地往外跑,转眼没人。
隔壁帘子哗啦啦地打开,丁铃看着他,上下打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激怒他,就是想做咨询?”
“不是,只是他出现了明显的移情,我顺便开导一下。”
“移情?”
“哦,是个心理学术语,把过去对重要人物的情感,冲动,态度,愿望,转移到当前某个人身上。你可以理解成他把我看成童年时嘲讽他的那群人。”
丁铃看着章本硕,定住不动,许久,双手放膝上,低下头,恭敬地问:“章老师,我能找您做个咨询吗?”
章本硕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