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很懊恼,敲自己脑袋:“都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章本硕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为什么要带蚊香啊!!!”陆文抱住章本硕大哭。
陆文本来是轮到值夜班的,最近夜班有传言闹鬼,说经常听到太平间里有歌声。
领导说狗屁,除了几十年前,焚化间的小李为了追女朋友,故意拿钢签挠焚化炉做出怪声外,这地方连鬼都懒得呆,一定是谁吃撑了没事干,瞎闹腾。
不过该值的班还是要值,陆文去跟领导谈,说周一有约会,人生大事,领导能不能通融一下,成了的话,喜糖给你双份。
领导说又没叫你周一上班,就周日值个夜班怎么了?
陆文说这不想早点回去睡个美容觉,第二天精神好一点,给女方留下好印象嘛。
领导说准了。拿笔唰唰唰签了个条子给陆文。
陆文一看,眼泪差点掉下来,感激地差点要叫领导干爹。领导写的是“特许陆文同志今年一年带薪休假。”
好领导啊!这么重视员工的感情生活,不过一年带薪休假是不是太过了?
陆文不傻,心里这么想,可不会当场说出来,谁还嫌好处拿多了?
陆文走出门,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几点几分没看到,倒是12月30号刻进眼睛里,烫得他脑子疼。
他忍不住仰头看天,止住狂涌而出的眼泪,胸中充斥着对领导的敬意。
领导就是领导,说的话就是艺术。
妈的,离新年就一天时间了!
陆文回去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打扮好,等阿骨大消息。
阿骨大发来一句:“记得带上香。”
然后他就带上蚊香出发了。
到了公墓,在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七个墓碑那里找到了人,好几个人聚着,阿骨大也在,但陆文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女生,低着头站着玩手机,只看侧脸就可以确定是个美女。
骨大哥,太仗义了!说要找个比圆圆漂亮的,还真找到了!
而且约在公墓见面,很明显是不忌讳自己的工作,难道今天就是我陆文转运的日子?
章老师说得太对了,只要多去认识几个女生,总会有人喜欢我的!
陆文上去打招呼,当然是跟阿骨大,阿骨大帮忙介绍:“这是吕翠花。”
“你好,吕阿姨!”陆文叫得亲热。
吕翠花哼了一声,不住拿眼角瞅他。
“这是她女儿。这是她弟,她哥……”阿骨大一一介绍了。
陆文瞄了几眼吕翠花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虽然一句话没说,吕翠花的女儿一直在玩手机,不过小姑娘害羞嘛,很正常,哪像自己都相亲过三次,也算情场老手。
介绍完人后,除了山风呼呼吹,就再没声音,大家似乎有些尴尬,一个个散去,却不走远,一个个看天看地读墓志铭。
陆文有点小慌,不住拿眼去问阿骨大,阿骨大却只顾着玩手机。
相亲陆文是熟,可在公墓相亲还是头一遭。
这气氛该如何拿捏,能不能开玩笑?说焚化炉的冷笑话会不会起反效果?
陆文一边想,一边看到边上的墓碑,上面是个中老年人,五六十岁的样子,面相很是亲切。
这应该就是相亲对象的爸爸吧。
约在这里相亲,是想给死去的爸爸介绍自己吧。
陆文的眼睛有点湿润。多有孝心的姑娘。长得又这么漂亮,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今天天气不错啊。”一般的开场白切入,试探问句,中规中矩。
“嗯。”女生抬眼看了一眼,又低头玩手机。
“你们家人感情不错,过来扫墓这么多人啊。”切入家庭话题,理清家族关系。
“嗯。”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行险一搏,打破僵局,死皮赖脸,撒泼打诨。
“嗯。你还是跟我妈聊吧。”女生说,走到一边,继续玩手机。
呦!脸红了!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陆文自认为不是擅长话术泡妹的那种类型,但是自从接受咨询后,放弃了钻研话术的念头,做真正的自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秉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态度,居然觉得自己有点油嘴滑舌起来。
还是说女方太木讷了?
不用他过去,吕阿姨自己过来了,还是拿眼角瞅他:“在火葬场工作?”
“阿姨,是殡仪馆。”陆文顺眉顺眼地纠正,力求在丈母娘面前留下好印象。
“都一样,工资多少?”吕翠花单刀直入。
有过之前的相亲经验,陆文熟极而流,脱口而出:“三万多一点。”
“这么高?”
“对,3000.0,多一个点。”
“别开玩笑,有收红包吧?”
“上面管得严,不收红包。”
“女朋友谈几个了?”
“没有,一个都没有。”
“别逗,我侄孙子小学都谈三个了。坦诚点。”
“阿姨,牵手算谈恋爱吗?”
“算吧。几个?”
“哦,还是没有。”
场面陷入尴尬。陆文刚从吕翠花女儿身上找回的自信,瞬间又没了,自己又回到那个木讷寡言的状态。
“上柱香吧。”吕翠花看着墓碑说,“他同意,我就同意。”
陆文狂喜,这就成了?
地下的老丈人同意,丈母娘就同意?这还没问女儿意见呢,会不会太急?
陆文瞄向站在一边玩手机的女儿。
吕翠花懂他心思,说:“我女儿早就同意了。快,点上吧。超过15分钟不灭掉,就当他同意了。”
吕翠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角隐有泪光。
陆文从口袋里拿出一盘蚊香,手在抖。
天意啊!老天要让他今天带个女朋友回家。谁也挡不住!
有这盘蚊香在,别说15分,就是一个小时都顶得住!
边上一个男人叫起来:“你带盘蚊香干什么?”
陆文看过去,好像是——吕翠花的弟弟?
她弟弟一叫,边上一群人围过来劝,拉着他走了,说些孩子大了,也不容易之类的话。
她弟弟嚷嚷几下,似有不满,不过终究还是没发作出来。
陆文暗地里捏了一手的汗,没想到丈母娘、老丈人那关轻松过了,却差点栽到舅舅手里。
陆文只怕夜长梦多,把蚊香放到墓碑前,摸了摸口袋,整个人呆住了。
完了!打火机没带!
陆文去找阿骨大借火,阿骨大说没火,陆文说谁信,快点。
阿骨大说真没火,快结婚了,答应老婆不抽烟了,打火机、香烟都没收了。
陆文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墓碑前,活该你这木头脑袋!带蚊香不带打火机!
钻木取火?来不及了!
吕翠花走过来,说:“不用点了,你拿出蚊香,我就知道了,天意如此。订个日子,结婚吧。”
“嗯?”陆文头晕乎乎的,看看玩手机的美女,总觉得有股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事先声明啊,跟我结婚后,万一啊,我说万一有了孩子,要姓吕。我家十套房,一条街的店面,礼金少不了你的。”
陆文晃晃脑袋,努力从“十套房,一条街的店面”中挣扎出来,哆嗦着问,差点咬到舌头:“跟、跟跟谁结婚?!”
“我啊!”吕翠花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