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叱咤听到女皇决绝的话语,神色沉痛的摇摇头。
“陛下,您这是何苦啊。”
“王叔,朕心意已决,将士们为国死战,朕岂能为了苟且偷生,率众投降。
朕做不到,王叔莫要再说投降之事。”
“唉......老臣懂了,以后定然绝口不提此事。”
“报,启禀陛下,启禀大帅,城外打扫战场的敌军退回去了。”
瞭望手的喊声打断了女皇两人的交谈,两人急忙起身朝着城外眺望而去,借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丝光亮,隐隐的还能后观察到大龙兵马用担板抬着受伤的袍泽与尸首,缓缓朝着数里外的军中大营赶去。
“来人,马上让身手伶俐的弟兄顺着绳索滑落下去,重新修缮城外的七道壕沟,将损坏的尖刺重新固定。”
“得令!”
随着完颜叱咤一声令下,上千人金国将士动作伶俐的顺着袍泽抛下去的绳索,朝着城墙下滑落而去。
这上千金国将士没有装备兵刃,反而一人背了一把农夫所用的镐头,正谨慎的朝着护城河外摸索过去。
随着上千人的靠近,城外的情况逐渐清晰。
一道深三丈多左右,宽两丈五左右的壕沟出现在上千人面前,将安州城南城门彻底的环绕了起来。
这样的壕沟,每间隔二十步到四十步之间不等的距离足足出现了七道。
壕沟之中遍布尖刺荆棘,有两道壕沟甚至摆满了撑着火油的坛子。
这是守城的一种相对来说说比较笨拙的法子,可以拖延敌军攻城的速度。
仅仅填完这些沟壑,就足够敌军忙活上一阵子的,城墙之上的守兵若是再加以阻挠,一场持久战是必不可免的。
这是完颜叱咤统领数万兵卒,在大龙兵马还在北来的路上耗费了几天几夜挖掘出来的。
除了北城墙,东,西,南三处城墙皆有七道大同小异的壕沟出现。
至于为何涧州没有如此挖掘壕沟,抵御大龙兵马的攻城,不外乎涧州城外怪石凸起,山岩遍布的地势。
想要弄出这么大的工程,所消耗的代价同样不小,只怕等大龙的兵马兵临城下,也很难竣工。
而安州城外是肥沃的黑土地,土地松软,挖掘起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完颜叱咤之所以告诉女皇今天的伤亡是开战以来最少的,不外乎这些壕沟的功劳。
云梯手,攻城车,前锋步卒刀盾兵根本无法顺顺当当的攻入城下,想要越过这些壕沟,必然要云梯搭桥铺路。
可是城墙之上的守兵岂会如此容易让敌人得手。
仅仅依靠火炮的轰击,对于早有防备的守兵来说,损失已经比起在涧州城外小上太多了。
城墙上的瞭望手这个目不转睛的举着完颜叱咤递给他的千里镜,观察着城外的一举一动,为城外修缮壕沟的弟兄们警戒着大龙斥候的侦查。
鹰隼的鸣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女皇跟完颜叱咤以及一干将领朝着朦胧的夜空中张望了过去。
“王叔,怕是坎州耶鲁哈爱卿的传书,难道坎州也要陷落了不成?”
两盏茶的功夫,一个亲兵举着一个竹筒跑了过来。
“大帅,坎州耶鲁哈大帅的书信!”
完颜叱咤直接接过竹筒取出书信翻看了起来,并未先交给女皇过目,事急从权,军事上的事情陛下说过不会干预自己的。
“好,太好了!”
女皇看着完颜叱咤惊喜的神色急忙探着身子朝着书信上张望了过去。
完颜叱咤直接把书信递给了女皇:“陛下,耶鲁兄那边传来捷报,第一火牛阵被大龙兵马用火攻的法子破掉了。
然而第二火牛阵却出其不意的重创了大龙的兵马。
二千七百头捆绑着火雷弹的突厥牛群,在突厥三位大将军的操作下三面合围冲入了坎州城外的大龙军阵之中,直接重创了坎州城外的大龙步卒跟少量的骑兵,加一起约有四万余的兵力。
连火炮都无意中摧毁了三十五门,而且还烧掉了一军卫的粮草。
现在坎州城外的大龙敌军已经撤退了二十里修整,危在旦夕的坎州保住了。
据耶鲁哈估测,最少十天半月左右,大龙敌军不敢再次贸然大举攻城了。
可惜,我大金三千杀破狼将士,为了引燃牦牛身上的火雷弹,一起葬身火海了。”
女皇急忙夺过完颜叱咤手里的书信,一字一句的默念起来。
当看到最后耶鲁哈的帅印跟名讳之时,女皇忽然有种眼眶发酸的感觉。
小半年了,自己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好消息了。
“只要我大金保住,朕一定厚待三千将士的家人,让他们余生安然无恙。”
女皇感慨间,夜空中再次传来鹰隼的鸣叫声。
女皇娇躯一颤,下意识的朝着夜空望去。
既是期待不已,又是惶恐不安!
期待希望是好消息接二连三的到来,惶恐害怕刚来了一场喜讯又有噩耗传来。
“报,坎州传书。”
完颜叱咤接过书信翻看了一下,望着神色紧绷的女皇默默地摇摇头:“不是好消息,也不是坏消息。
坎州需要补充火雷弹了。
虽然一举重创了攻城的敌军,可是火雷弹也消耗了十之八九了。”
虽然不是喜讯,好歹也不是坏消息,女皇微微松了口气。
“慧儿!”
“在!”
“马上传书月儿,让她不惜一切代价,督促兵部尽快为坎州守军补充所需军备。”
“得令!”
慧儿走后,女皇若有所思的看着完颜叱咤:“王叔,坎州敌军遭遇重创,云阳这边会不会往坎州增兵驰援?”
“不好说啊。
柳明志麾下的任何一卫铁骑,快马加鞭奔赴坎州都不会超过六天的时间。
若是这边兵力富足,难保云阳不会增兵坎州。
一切就看完颜青山这个老东西能不能配合突厥骑兵,拖延住新军六卫的几十万铁骑了。
西域的那些援兵,虽然略懂汉话,可是还是不够精通,跟大龙的主力兵马配合起来还生涩的很。
变数最大的还是这些一直迂回奔袭的大龙骑兵啊!”
“难道柳明志麾下的骑兵就没有可以与之相抗的对手吗?”
完颜叱咤看着娥眉紧蹙的女皇,微微摇头叹息:“全军披甲,难啊。
突厥骑兵的骑射本领其实不比他们差,可是他们的装备太过简单了。
别说铁甲了,皮甲布甲都没有全军普及,硬碰硬如何是大龙骑兵的对手。
偏偏咱们大金目前也拿不出甲胄兵刃支援他们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明志麾下的骑兵在我大金的疆土之上耀武扬威,驰骋纵横却无可奈何。
完颜青山这个老东西麾下的十万铁骑,这么多年朝廷从未亏待祖地那边,十万兵均以披甲,倒是可以硬抗一二,可是陛下你也知道这个老东西加入战场之后的行径。
偷袭了一下,小有战果便迅速撤退,比兔子都胆小。
若非局势为难,虽然同为大金子民,老臣也恨不得扒了这十万骑兵身上的甲胄送给突厥那些援驰咱们的骑兵身上。
起码他们装备简陋的情况下还不惧与大龙骑兵正面交锋。
哪像这群缩头乌龟似得,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皇看着咒骂不已的完颜叱咤,苦笑着摇头轻叹:“唉,一时间朕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太祖让祖地十万兵马军权独立的行径了!”
“有利有弊,如今的祖地早已经不是百年前的祖地了,他们享受着朝廷的供奉,却又与朝廷不一心,只想保全自身得以苟延残喘。
却忘了,没有朝廷的庇护,仅凭祖地那些人马,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呢。
说是鼠目寸光的也不为过。”
“报,启禀陛下,斥候抓到一细作,他自称是陛下的人,臣已经命人押送来了,请问陛下是否接见。”
女皇眉头微凝:“带上来!”
“你是真是假,陛下一看便知,老实点过来。”
“卯狮,怎么是你?你怎么来安州了?”
听到女皇一下便叫出了卯狮的名字,那名将领脸色微变,急忙示意兵卒松开卯狮的臂膀。
他们哪里知道,若非担心引起了哗变,凭他们粗浅的功夫哪里擒拿的住卯狮这个半步先天境界的高手。
“臣卯狮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你不是在宫里守护月儿的安危吗?怎么回来安州......月儿是不是出事了?”
卯狮看着神色惊变的女皇,急忙摇摇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兵卒:“陛下勿忧,公主无碍,移驾一二如何?”
女皇默默的点点头,卯狮是密探,汇报情况有外人在场确实不太合适。
“城楼说!王叔,你一同来吧!”
“是。”
城楼之上,女皇尚未坐稳便猛地站了起来,皓目惊愕的看着卯狮:“你说什么?柳明志来金国了,他现在何处?”
一旁的完颜叱咤也有着发怔,默默的观察着卯狮的反应。
“回陛下,柳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你们为何不留下他?他带了很多的人马吗?”
“孤.....孤身一人!”
“既然只有他一人,你们为何不留下他!”
“陛下恕罪,非是臣不愿留下柳大人,而是柳大人那边跟公主殿下......”
卯狮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直到柳明志离开自己到自己潜入安州的事情丝毫没有隐瞒。
女皇,完颜叱咤两人看着战战兢兢的卯狮,神色茫然的对视了一眼。
金,亡不了。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柳明志不认为大龙百万雄师,能轻而易举的踏平金国后方的城池,直至攻到都城之下吗?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吗?”
“回禀陛下,臣丝毫不敢隐瞒。
柳大人不止一次说了,看到月儿公主安然无恙他就放心了,然而因为吾等的阻拦才有了安州城外的事情。”
“朕知道了,候着!”
“是!”
女皇提壶给完颜叱咤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王叔,他这是何意,毫无征兆的来了,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留下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他只是来看看月儿这个女儿是否安然无恙的?”
完颜叱咤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他若是只为了看月儿的安危,见过之后自行离去便是,又何必绕道安州来呢?
这位将.......大人的话陛下也听了,月儿来不来,他都打算来安州的。
也就说,见不见得到月儿,他都要来安州观战。
如此一来,反之一想是不是说,除了安州之外,每一处两军交锋的战场他都去观战了。
也就说,不排除他入我大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亲临战场观战为主。”
女皇似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他为何要跟月儿留下一句金国亡不了呢?难道他从什么地方看出了咱们不曾发现的取胜之法?
亦或者只是为了安慰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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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卯狮,你再说一次,月儿说的话是金亡不了,还是金国亡不了?”
卯狮一怔,沉思了一会愣愣的看着女皇:“好像是金亡不了,只是金与金国有什么区别吗?”
女皇目光复杂的点点头。
“区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