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的警察,高效,严谨,动作迅速。已经快把这座好久都没什么人气的老宅子给激活了。
“白先生,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多包涵了。”负责行动的重案组警长说话还算客气,“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弄出这种事,还望互相理解下。
我们一大早接到了这封匿名信,是直接送到重案组值班处的。上面提供的信息十分详尽,直指二十多年前的这一桩冤案。
说是被害者就藏在白家老宅里,我们只能选择出警。
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是——”
唐笙把已经熟睡的女儿抱在怀里,用她粉红色的小帽子盖住两耳。
这警察口中的话快赶上除夕诡话了。她一点都不想让女儿听见‘凶杀’‘尸首’之类的词。
“我没意见。但是这座老宅子并不是我的私人所有物,你们还是问问他现在的主人吧。”白卓寒的态度很随意,脸上甚至连惊讶的神情都不屑做出。他从唐笙怀里接过孩子,抬随手往前指了指。
此时,白卓澜的轮椅停在玄关口的斜坡顶处。他裹着厚重的深色大衣,眼睛却像复苏的春水一样明亮。畏寒,是对冷冬最起码的尊重。
“卓澜,有人说家里有尸体,你一个人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不怕么?”白卓寒提声道。
“尸体而已,哪有活人可怕?”白卓澜笑了笑,抬起袖子往后院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警长,院子里请。”
转过轮椅,白卓澜指引着一对警察绕过这几栋联排的房屋。
荒草丛生的后院,饮雪沥沧的灰墙。
白卓澜的轮椅咯吱咯吱地碾过新鲜翻土的地表。转过身。他冲警察点点头:“就是这里。”
“阿笙,带着孩子先到楼上去。”白卓寒把小希望交还给唐笙,要她离开。
“可是——”
“这和你无关。”白卓寒冷冷答话。
唐笙看着他眼里陌生的疏离,心却矫情地疼了起来。
“卓寒,你要……做什么?”
“我说跟你无关。”
唐笙当然明白那些恩怨情仇跟自己无关,但白卓寒是她的丈夫,她有权利知道他为什么烦躁为什么难受,甚至为什么变得陌生。
可是权利是权利,多少人真的坚持过兑现自己的一切权利呢?
小希望累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熟睡得像只小猫。这会儿她蜷缩在唐笙的怀里,小嘴儿嘟嘟地抿了抿。
唐笙将女儿的脸转到怀里,却忍不住寒颤了北风里干裂的唇。
顺从了白卓寒的意思,她把女儿抱进里屋,看到小南正挺着便便的肚子。手里揉着一把饺子面,目光满是焦躁地看着窗外这一切——
楼下砸墙起泥的声音很清晰。但是谁也不明白,重启这份罪孽的意义。
法医做了初步的检验。是一男一女,胸肋骨骼上有弹道擦错的痕迹。
是中枪死的。
“我搬回这里的时候养过一条狗,”白卓澜推着轮椅。从这两具尸体面前平静地移过,“有一天晚上,它突然对着这面墙狂吠。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叫人刨开,就看到了这两具骸骨。真的挺失落呢,我还以为里面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藏呵呵。”
“那么你当时怎么不报警?”警长看着眼前这两句已经损毁十分严重的骨骼,吩咐手下的人再多取几张片影。
“啊,我以为是爷爷的爱好,呵呵。”白卓澜的回答令一位年轻的实习女警官差点就捂着嘴吐了出来。
“二位。我们需要把骸骨带回局里调查。也希望你们能——”
警察的意思很明显,是叫白卓寒与白卓澜也跟着走一趟。尸骨毕竟是从白家老宅里刨出来的,当事人没有一个能脱得了关系。
“警官,你确定我和我弟弟也是嫌疑人?”白卓寒看了看地上的骸骨,表情里泛着不太客气的嘲弄。
这时候,法医官说话了。
“从骨龄上看,这两具尸体在过世时年纪均在四十多岁,骨质已成灰白粉钙组织。距今,少说有二十余年。”
“二十多年前的命案,警官您怀疑是我和我弟弟干的?”
“这……”警官戳了戳法医,“这是真的?”
法医摆个不耐烦的表情,用白手套拨了拨一片墙灰,“这里都快长到一起了,没有二十年功夫,不可能渗透成这样。”
“白先生,请问您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警长尴尬地轻咳两声,转头又问。
“有啊,”白卓寒笑着指了指后院祖龛那里,“您要去看看么?不是摆在桌上的,就是挂在墙上的。”
大过年的,警察也是日了狗了居然跑到这么个地方来触霉头。
“许警官,今天是除夕夜,能让我们一家人先过个年么?”白卓澜推着轮椅慢慢上前,他的力气已经很小了,推得很慢。
“无论这到底是谁的尸骨,既然找到了,我们当然也希望事情可以水落石出。还死者瞑目,还生者清白。
但是今天年夜,就留给我们兄弟一点说话的时间吧。明天一早,我答应您,会亲自过去配合调查的。把我们能想到的,能猜到的,都告诉您。”
话及于此,警察也不方便再做纠缠了。两具二十多年前的尸骨,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尸体死的时间长。
像许警官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一看就知道保不?又是什么豪门冤案,否则无缘无故哪来那么详细的匿名信?
他们警察拿着纳税人的工资,是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的,又不是专门给这些有钱人瘤腿子玩的!
拉着闷闷的脸,他大手一挥,叫了句手工。
***
这真是一顿非常难忘的年夜饭。
虽然四菜一汤简单非常,但整个餐桌上的气氛都诡异到了极致。
方形的红木餐桌上,唐笙和白卓寒坐一侧,小南和白卓澜坐另一侧。
沉默勾兑了纯烈的酒,就只有小希望一个人的笑容才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
谁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是被怎样捱压过去的。每个人心里都好像憋了好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小希望打第三个呵欠的时候,唐笙抱着她上楼。
“小南,你也休息吧。”白卓澜看了看一直坐在自己身边全程紧张的女孩。
“可是你——”小南摇摇头,说想陪他。
“放心,我哥是不会把我吃掉的。”白卓澜笑道:“我们两个好久没好好说话了。乖,先上去睡吧。”
小南很听话。在与白卓澜相处的这些年里,她学会最多的就是不要给他添麻烦。因为,白卓澜已经是个太会给他自己添麻烦的人了。
终于,餐桌上就只剩下兄弟二人了。
暗淡的小吊灯,透着与新年夜格格不入的清冷色调。忽冷忽热地吹着氛围。
“哥。”白卓澜突然提议道:“像以前那样,我们行酒令吧。”
说着,他将两只杯子倒上红酒,其中一只端给白卓寒。
“还像以前那样玩?”白卓寒看了一眼酒杯,真可悲,等到弟弟终于想对自己说真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这酒里有没有被人下过毒。
原来信任,真的就像一张揉皱了的白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
白卓澜点头,“对,我们问对方一个问题。要回答就必须是真话。当然也可以拒绝回答,那就必须喝酒。但是作为交换,拒绝回答的话,就要告诉对方一个秘密。
听到秘密的人,不许生气。谁生气,谁也要喝酒。你敢么?”
白卓寒微挑唇角:“为什么不敢?反正今天,我也没打算清醒着回去。”
“那,我先来?”
“随便。”白卓寒并不争执。自顾端稳了酒杯,红艳艳的甜浆倒影着他精致的侧颜。
“今天的警察,是不是你叫来的?”白卓澜问。
“是。”白卓寒直言不讳。
“看来,你知道了很多东西。”白卓澜失望地看着白卓寒面前丝毫不动的酒杯,一滴都轮不到惩罚。
“你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才敢承认自己的行为,一贯如此。”
白卓寒表示,虽然他很不喜欢被夸奖。但来自白卓澜的,他受用。
“墙里的两具尸体女的是奶奶,男的是她的情夫。他们背着我爷爷生下我爸这个私生子,然后双双死在爷爷的枪下。我爸为了给他的亲生父母报仇,杀了爷爷,杀了二叔,杀了白天翼,他要除掉白家所有的血脉,当然也包括你。怎么办?杀人就要偿命,欠债就要还钱。我报警抓他,大义灭亲。小时候,我是这么教过你的吧?”
白卓寒说了很多。但说的很慢。这个节奏,足够白卓澜一盏红葡萄酒结结实实泼在他脸上——
“白卓寒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这些事公布出来,白家的旁系会允许你这个外人继续在圣光登堂入室么?
我花了这么多精力谋划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埋在白家的老墙里,可是你——”
白卓澜的双手紧紧扣在桌沿上,肩膀因气愤而颤抖出更加虚弱的节奏。
白卓寒抬手擦了下脸上的酒渍,不慌不忙掏出手帕。如果他没记错,这是白卓澜第一次对他用这么失控的态度来咆哮。
这种感觉很好,白卓寒只记得谁先失控谁先输。却忘了——谁在乎,谁才会先失控。
“我受够了。只有弱者才需要处处隐瞒,苟延残喘。
被敌人牵着?子走的感觉,就是你越躲,便越挨打。不断经历绝望,却始终不能翻身。我真的受够了。”
白卓寒说,也许你们没人可以理解,现在的我,真的轻松多了。
就好像一下子没了软肋,没了把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心疼。
“白卓澜,你以前不是这么懦弱的人。可惜,你所谓的处处为我着想在我看来根本狗屁都不是。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只想站在众矢之的和风口浪尖上,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箭从哪里射过来。”
站起身,白卓寒重新为白卓澜倒了一杯红酒:“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白卓澜慢慢坐回到轮椅上,平静的脸上蜕成如月般的皎洁。
“你问吧。”
白卓寒闭了闭眼睛:“你还爱阿笙么?”
这个问题,白卓寒以前问过。当时白卓澜只有十四岁,不到喝酒年纪的他完全是不需要喝酒的。
因为他是那么的坦荡,那么真诚。无论什么问题都敢直视正确答案。把自己火红赤诚的内心世界扒出来示人,全无畏惧。
可是这一次,白卓澜怔了有好几秒。
最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拒绝回答的东西,往往表达最真实的答案。
白卓寒想,你就骗我一句‘不爱’有这么难么?你就说一声,唐笙是你嫂子不是你的菜,有那么难么?
“既然这个问题你不肯回答,那么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白卓寒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雪停了,明天一大早,本是答应了小希望一块堆雪人的。只是不知道,他这双已经注定要染至亲至爱鲜血的手,还能堆出带着笑容的雪人么?
“那个男人的尸骨,他不是奶奶的情夫,他是白瑞方最好的朋友,当年在巴尔干,他们曾并肩作战。”白卓澜的话没有说完,白卓寒便挥挥手打断:“这个算不得秘密,我知道。我知道白靖瑜是奶奶的遗腹子。
两人去,一人回。活着的那个,不仅接管了共同的财富。还接管了暗恋已久,但已成朋友妻的女人。
就这样过了二十年,谁曾想——当年那场修罗地狱里,爬出死而复生的冤魂。
如果你是白瑞方,你会怎么做呢?平分家产给曾经的朋友?还回妻儿,让人家一家三口团聚?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地,一枪崩掉一个,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我?呵呵,如果是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要别人的女人。”白卓澜哈哈大笑,“就比如唐笙嘛。好女人有的是,小南一样可以为我生孩子,一样对我非常好。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要杀人,那也斩草除根嘛。留着白靖瑜一个活口。你看看,给我们白家惹了多少麻烦事?”
“你倒是聪明。”白卓寒点点头,再次倒满酒杯,“这个不能算秘密。所以我必须还要再问你下一轮。认罚么?”
白卓澜像猫一样狡黠地笑了笑:“那你问个轻一点的,我身体不好,真的不能再喝酒了嘛。”
白卓寒想,那就问个轻点的,至少——不打你的脸。
“当年,我们两个在那场车祸里。你……为了救我。是不是自愿把腿截下来的?”
白卓澜想,高斌那个贱人,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啊。
抬着红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不稳。白卓澜看着酒杯里那张苍白的倒影,慢慢凑到唇边——
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深深看透了白卓寒。
这个男人最真实的可怕,就在于此。
白卓澜是有点欣慰的,他想,自己最担心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所以他认罚。
“你看,我完全可以做到不感动,不愧疚,不领情。白卓澜,在你眼里,我凭什么不能冷血无心呢?”
白卓寒走上前,他把脸紧紧贴在白卓澜的耳畔,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点戏谑的口吻对他说:“你赢不了我的,即便把起跑线拉得那么高。你还是没有我知道得更多。
卓澜,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其实,你只是想证明——你也有比我更强大的时候吧。
你把我的女人带在身边,与她并肩作战。表面上看起来处处为我着想,其实你更享受把我蒙在?里,自己逞英雄的那个感觉对不对?
你一厢情愿地把我当个傻瓜一样保护在你的身后。只可惜,给我带来的,就只有更无能无力无助的绝望感!
白卓澜,我想告诉你,其实这场战役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是我一个人的战场了。你乖乖地给过呆在一边看着就好。再插手,我就把你这双手也剁下来,让你摆着当花瓶!”
白卓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按照规则抿下了几口红酒。
“你又输一轮。这一次,你准备告诉我什么秘密?”
“呵,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么?”白卓澜无奈苦笑。
他脸上很少有这么认输这么认命的表情,可是他并不后悔。
白卓澜曾坦白地对唐笙说过——别把他想得那么高尚,他不是为了白卓寒。只是为了他自己。从一定层面上来说,他的守护和牺牲都是自私的。
因为那个男人,最不能被人触及的——除了爱人和孩子,还有尊严。
“我……”白卓澜长出一口气,漂亮的眼睛转了转,“那我,就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吧。”
也不知是烈酒灼烧的不适,还是自己的身体一次次逼近极限。
白卓澜单手扶住餐桌,另一手按住胸腔里一波胜似一波的痛楚。
临出院前,他亲笔签了医院的无过失责任风险书。因为主治医生的意思是,我日你姥姥的你这个身体还想出院?
你日吧你日吧,我不仅出院了,我还喝酒了……靠!
“哥,如果不是我身患绝症,真想好好并肩同你共战。虽然,你可能并不相信我能陪你走到最后。因为,我自己也不信呢……”
白卓澜说。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窗外簌簌烟花。火树银光。
白卓澜想等这个释然的微笑,已经等了好久。
就像年少时,拉着哥哥的衣角,不小心用烟花棒引燃了仓库,却依然不会心惊胆战时的微笑。
他一直都相信,强大的哥哥总会有办法保护他不受伤害。
可是轮到关起门来,该有的责罚却是一点都不少。
白卓寒说,他的弟弟不懂事,只有他能教训。很多时候。他教训起来反而更狠。但是别人,休想碰他一下。
“哥,那我这次……还算犯错误吗?”
白卓澜的身子慢慢倾倒下去,仿佛支撑他生命力的最后一根脊梁已如窗外破碎的烟花。
白卓寒抱住弟弟的肩膀,分明不用费力就能拎提起他羸弱不堪的重量。
可是当眼前越来越汹涌的鲜血沿着少年惨白的唇角溢在他手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遗憾的坚定,守护的信念却一直不肯随着黯淡消失。
绝症……
这两个字比烟花还有冲击力,一波一波汹涌着白卓寒已经快要饱和的大脑。
“哥,我从没想过超越你。我只想……活着成为你得力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那你,至少不要为我这个没用的弟弟伤心……”
“不会。”白卓寒捧住他的脸,鲜血攥满掌心,“白卓澜,我依然不会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
因为,我生气的话,我后悔的话,就要罚酒了……
***
生活就像一个怪圈。今年的除夕夜逃过了警署跨年,却终是逃不过医院。
这场无边无尽的诅咒,爆竹去不散,烟花烫不穿。明明已经不用面对敌人了,伤亡依然不歇止。
小希望躺在唐笙的腿上,睡得香香的。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他们,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
“开颅后发现,溢血面积要比扫描影像大很多。手术清除十分困难。而且他本身的病症致使凝血功能奇差。要不了多久。身体各项脏器也会开始慢慢衰竭。”
“那如果现在可以找到适配的造血干细胞,还来得及么?”唐笙问。
医生看了看她:“就像我上次说的,合适的移植手术可以做。但是他的并发症……”
“很有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是不是……”唐笙低下头,小希望正好醒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眯,笑得像个小天使:“妈妈在说谁醒不过来?小希望早就醒啦。
妈妈,今天新年是不是可以穿漂亮的新衣服了?”
抱着女儿的小脸蛋亲了亲,唐笙用湿巾擦擦女儿睡得口水横流的痕迹。淑女要随时保持端庄的风范呢。
“乖,小希望到里面的休息室陪陪小南阿姨。爸爸跟妈妈有话说。”
小南从来医院起就呆坐在手术室外一言不发,抱着大大的肚子,脸上平静的怨念让路过的医生病人都觉得心惊胆战。
唐笙怕她太劳累,也知道她是一刻都不肯离开白卓澜身边的。于是跟医院租了一张病床,坚持要她去躺一会儿。
把女儿送进对面的小屋,唐笙凑到白卓寒身旁。
想要伸手去暖他微微颤抖的掌心,却被他不客气地移开了。
“你等这一天,等得也蛮辛苦吧。你早就知道他生病,就是为了准备在这一刻,告诉我不用自责是不是?”
唐笙:“……”
“那真抱歉,让你失望了。”白卓寒用湿纸巾擦拭手上的血迹,“我一点都没事。最后一轮战斗,还没有结束。”
“卓寒!”唐笙想追上去,但白卓寒身上那层抗拒的保护膜已经加厚到防爆程度。她被远远弹开,就连泪水都无法腐蚀。
就在这时候,隔壁休息室里就听哇一声,孩子哭得响亮至极。
唐笙拔腿就冲了进去——
“小希望!出什么事了!”
“妈妈!妈妈不好了!小南阿姨她——”
明天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