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对不对!这个红色的应该涂在这里!”楼下的客厅茶几上,小希望端着一盘沙贴画,正在与心不在焉的白卓寒玩一场——谁画的更难看的游戏。
“爸爸你总弄错,太阳不是绿色的!”
白卓寒提早回来了,毛丽丽带着她的小桃桃出去买菜。家里就只有他和女儿两个人。
“小希望,”白卓寒轻轻放下女儿的画笔,将她抱到膝盖上:“告诉爸爸,妈妈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小希望抱着白卓寒的手臂,大眼睛眨啊眨的:“妈妈不奇怪,爸爸才奇怪。一下很温柔,一下又很凶……”
“小希望,那妈妈,有没有说过要带你离开这样的话?”
“哦。”小希望点点头:“妈妈要带我和弟弟走,可是爸爸,小希望想你也跟我们一起走。要不你乖一点好不好?你乖一点,也许妈妈就愿意带你走啦!”
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白卓寒的心比吞了头发还难受。
“如果妈妈和爸爸,将来要去不同的地方,小希望是跟妈妈走呢,还是跟爸爸走?”白卓寒也是日了狗,分明知道女儿口中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但还是忍不住不问。
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孩子会这样说——
“跟爸爸走。”
什么?
“你确定?”白卓寒惊讶。
“嗯。因为……妈妈舍不得小希望,如果小希望跟爸爸在一起,妈妈一定会回来的。但是爸爸不一样,爸爸一点都不怕离开我们……
爸爸,我们不分开好不好….....你是超人,什么都不怕。但是如果你不要妈妈和我了,我们也不怕。我知道会有好多像冯叔叔一样好的男人喜欢妈妈的。等你老了,就后悔啦!”
“你!”本来白卓寒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然而小希望童言无忌的对比,终究还是再次戳伤了他的自尊心!
“你再说一遍!”
小希望哇一声哭了。
唐笙就在这个时候踩着寸点进门,一看到这个场景当场就炸毛了!
“白卓寒你疯了是不是!冲孩子发什么火!”
“妈妈……”小希望从白卓寒的膝盖上脱身下来,哒哒两步跑到唐笙面前。一头扎在怀里哭得跟孟姜女似的:“爸爸欺负我……呜呜……妈妈,我们去找冯——”
“小希望!”唐笙在女儿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不许这么说。”
唐笙抬起余光,白卓寒的脸色已经铁青。
“你很会教孩子是不是?”
唐笙咬了咬呀,忍着小腹莫名的钝痛,把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小白糖拉过来。
“小希望。这是你姐姐小白糖。快点带她到楼上去玩好不好?过来小白糖,这是小妹妹,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么?
先上楼,等吃完饭妈妈叫你们。”
孩子到底是孩子,遇到新鲜的事,很快也就忘记了不愉快。两只小手一拉,小希望一瘸一拐地蹦上楼梯,拽着小姐姐就去玩了。
唐笙要有点疼。蹲了半天觉得人有点吃不消。可是她刚刚坐回沙发上就被白卓寒拎了起来。
“已经……做掉了?”
唐笙皱皱眉,掰开他的手。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熬点月子汤,像上次一样伺候你?”
“白卓寒你有病是不是!不冷嘲热讽你就不会说话么?”唐笙丢出一张诊断书,“你看清楚,我没怀孕!医生说我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月经不调。
何况,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还不至于下作到,要打掉孩子来跟你死扛!
我……何必如此,让你难受,从来都不是我本意。卓寒,是你自己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看到诊断书上写着宫内未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字样,白卓寒揉着太阳穴轻轻舒了口气。
“我没有报复你的必要,卓寒。如果你觉得,这段时间下来我们真的没法好好相处,那也只是因为——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不太认可让她们拥有这样一个父亲。
小白糖我带回来了,王翠翠自愿放弃了抚养权。以后……”
“不太认可?”白卓寒把唐笙拧过来,摁在沙发上:“你是孩子的母亲,我是孩子的父亲,你一句不太认可,就准备把你们的生活从我这里完全撕扯出去?
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么!”
“小白糖我要定了,我自己的本事,自己找的人。跟你没关系……”唐笙拧开脸,话语不急,但充满了强势与力争。
“你自己的本事?”白卓寒放开她,冷笑不已,“唐笙你真以为你有能耐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王翠翠为什么走投无路,又是谁告诉她丈夫,她有一大笔钱捏在手里的?就凭你找个小姑娘过家家似的在火车站转悠几下,就能找到人?你太他妈天真了吧!”
白卓寒的话就像数九寒冬腊月里劈头浇下来的冰水,让唐笙这个人都冷到麻木!
她撑着身子从沙发上滚起来,上前一把就扯住了白卓寒的领带。
“你……说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我说什么?我说唐笙你这个没见过人世险恶的圣母婊,你凭什么就那么相信人人都是好的?都是善良的?都是值得帮助和宽容的?
有些人,她就是活该被教训。我给她好处,她不知道珍惜。我许她承诺,她不肯相信。非要带着孩子离开我们,不撞南墙不回头,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是你,故意放出的口风?让她婆家娘家去争她手里的那笔钱?是你把她逼得沦落街头?”唐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几乎要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
“有么?我只是让她明白,她的生活和原生家庭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省心,她根本就没本事给小白糖一个稳定而健康的童年环境。况且,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给出去一百万,不是拿来养白眼狼的。总要看到最后的收益。”
清脆的一击耳光,毫不犹豫地甩在白卓寒脸上。唐笙冷笑着盯住他,没有丝毫回避:“白卓寒,你真的太让我害怕了!人性不是股市,情感不能拿来考量。小白糖是王翠翠的女儿,你可以帮助她们母女,也可以置之不理。但你不能这样做……
白卓寒,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最强大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必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玩弄于股掌才算赢。
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候,压迫所有的人。也不能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唐笙这一巴掌打得近乎倾尽全力,白卓寒的脸颊上很快就隆起的红印。
“这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可以不择手段为你拿来!你不是喜欢小白糖么?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为你留下这个孩子!唐笙你忘了么?”
“别再拿我当借口了行不行!我不要这样的阴谋算计,也不要这样的男人。我的女儿,甚至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白卓寒,你给我滚出去!”
唐笙旋身拉开门,“别忘了,这房子你已经过户给我了,离婚再婚,算我婚前财产。我不想让小白糖一回来,就感受这样的家庭氛围!出去!”
这会儿毛丽丽背着她的小桃桃,正拎着两筐菜进院子,一件这个架势,吓得半天不敢进来。
白卓寒点点头话也没说一句,夺门就出去了。
他已经多久没有醉过了,这一夜,如果没有酒——他想不透该怎样数着一分一秒如酷刑般切割的时间,漫长度过。
阿笙,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看着无辜的你别卷入一重深似一重的危机和阴谋里,我是你的男人——难道你让我去跟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去讲道理么?
我不得不眼看着你跟我们的亲生女儿分别一年多久,甚至连你心爱的养女都留不住。我就不可以,做点坏事来让我的女人和孩子开心一点么?
卓澜可以做坏人,为什么我不行?
白卓寒走在漫无边际的街道上,最后被两台琳琅满目的娃娃机吸引了目光。
年少时光回忆杀。他仿佛看到扎着马尾的唐笙用欣羡的目光守在那——
“卓寒哥哥,我也想要一个。”
抓娃娃是个技术活,而技术,跟脸没什么关系。不是说你长得帅就一定能抓的多。
当白卓寒用掉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枚硬币,而她的小阿笙眼里依然闪着失落的目光时,霸道总裁的气质都是与生俱来的好么?
当时白卓寒就抽了几张整票扔给马路边揽活的装卸工——
给我把机器砸开!
唐笙都要吓尿了,拖着白卓寒就跑了。这辈子,她都没敢再要一个娃娃。彼时她以为,白卓寒做着一切,都是为了站在自己身边,同样很想要娃娃的顾浅茵。
阿笙,你难道不记得了么?你爱上的卓寒哥哥,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人啊。
他的善良包容和正直,只是对外人虚伪的假象。谁伤害了他最爱的人,谁让他最爱的人伤心失望,谁让他在最爱的人无力而狼狈。他就能变成魔鬼!
爱上这样的男人,你终究还是害怕了。
此时的白卓寒站在娃娃机面前,像个神经病似的投了一个又一个硬币。
然并卵。
抓娃娃的技术,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而隔壁一台机器上,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指挥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
小姑娘大概有六七岁,竖着特别可爱的马尾辫,手里已经拎了一串的战利品。
而那个还没有她高的男孩,一边目不转睛地屠戮着机器里的‘宝贝’,一边从?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男人办事,女人别指手画脚。”
他灵活的小手抓着机器把柄,脸上带着目空一切指点江山的鄙夷。
就听咔嚓一声,一个粉嘟嘟的公仔猫掉了出来。
白卓寒的眼角抽了抽!
“哦也!”小姑娘欢呼雀跃,可是一抬头,发现白卓寒正盯着她——
女孩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同情道:“叔叔你别哭了。要不,我的分给你一个?”
白卓寒想说我没有哭,只是酒喝多了。眼睛有点红。
“你有宝宝么?她是不是也喜欢公仔?”小姑娘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最后伸到白卓寒面前:“你挑一个好了。”
“小猫吧,我女儿喜欢猫咪。”
“这个?”
“粉的。”白卓寒摇摇头,“我妻子喜欢粉的。”
“喂,拿了就快走好不好!这是我给我女人抓的!”小男孩?了?腮帮子,不乐意了。
白卓寒抱着公仔,在男孩头顶宠溺地摸了一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韩念。这是我未婚妻米雪儿。你换台机器玩吧,这里的娃娃机,都被我承包啦!”
白卓寒:“……”
***
“唐姐,你没事吧……”毛丽丽背上的孩子都吓哭了,刚才那一幕,真真儿跟偶像剧似的。
外面要是下一场大雨,白卓寒再气急败坏地被一辆车给撞飞了,那就更应景了。
唐笙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掌发红,发烫。比心里焦灼的东西更难熬。
她……怎么会动手打白卓寒呢?
“我没事,丽丽。你带桃桃上去跟孩子一起玩吧。我把小白糖带回来了。”
“小白糖?”毛丽丽反应了老半天,“就是小猴子?”
“喂!”唐笙皱着眉,有些生气了。
“丽丽,以后不许这么说。小白糖是我女儿,是白家的长女。她在外面吃了好多苦,我们对她要更包容更关爱一些。”
“哦。唐姐我知道了。唉……”
唐笙扶着沙发站起身:“你上去吧,晚饭我随便烧点。”
可是脚下一跄踉,唐笙差点摔回去。就觉得得肚子痛得比白天更厉害了!
“唐姐!”毛丽丽抓住她的胳膊。
“我不要紧。”
不过话说到这儿,唐笙转过脸盯着毛丽丽:“你跟卓寒说我怀孕了?”
“我……”毛丽丽眼睛瞄了瞄:“我看你早上出血了。”
“女人出血有什么奇怪的?我来例假啊!”
“可是自我搬过来,就没见你用过卫生棉,早上还吐…...唐姐,你干嘛总是让自己这么委屈呢?”毛丽丽眼圈也跟着红,主要是因为她想起三年前那会儿。自己还总是欺负唐笙的时候。
她第一次流产,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家里,白卓寒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以前那么对不起你,你还对我这么好。我也没什么本事帮你,就不想让你再受苦啊。”
“好了,那都过去了……”唐笙抱着毛丽丽的小肩膀,安抚她:“谁说我总受委屈?谁说白卓寒总是欺负我?你看看,我现在多牛逼。不是一个巴掌把他给赶出家门了么?”
“唐姐,可我觉得你这样……更难受了。”
“你还去不去带孩子?不去的话,我去了哦,你烧饭。”唐笙站起身就往外楼上走。可是毛丽丽瞪大了双眼,已经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唐姐……你别动……别动行不行?!”
“怎么了?”唐笙被她吓了一大跳。
“你确定你这是……来例假了?”毛丽丽把目光从沙发上移开,最后落到唐笙身后的西裤上!
那一大片出血量跟坐碎了一整只西瓜似的。这要是月经,你丫是把一整年的月经都来完了?
唐笙用手一抹,也有点懵逼了。她已经垫好了卫生棉。就算是量大也不至于漏成这样子啊?
“你你……你确定医生说你没怀孕?b超做了没?验血了没?”毛丽丽把孩子放下,陪着唐笙进洗手间。
“b超做了,她说没有我还不太信。怕看的不清楚,就连阴超也做了。但医生说是就是没有嘛。唉,其实就算有,现在也掉了。”唐笙一边换衣一边清理,“那应该就是月经延迟,两个月没来,量大也是正常的吧?我明天一早再去医院看看好了。”
“唉,明天让钟点阿姨在家先带带孩子,我陪你一起去。”毛丽丽说,“现在孩子多了啊,哈哈,手忙脚乱的。”
“没关系,我已经辞职了。等小希望和小白糖上幼儿园再去工作好了。”
“那倒也是,反正先生也养得——”
唐笙摇头:“我不需要他养我。”
这会儿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唐笙躺在床上陪三个孩子玩。毛丽丽下楼烧饭煮汤,忙得不亦乐乎。
晚饭吃过后,毛丽丽帮小白糖收拾了一张小床,让她跟小希望睡在一起。
可是刚刚回来的孩子,还是有些敏感和胆怯。晚上吵着要跟唐笙一起睡。
“那今天晚上,姐姐和妹妹,一人睡一边好不好。妈妈搂着你们。”
唐笙掀开被子,将两个小宝贝抱上来。
“咦,那爸爸去哪睡啊?”小希望问。
“爸爸犯错误了,睡马路。”唐笙找来一本故事书,想给两个女儿哄哄睡。
“妈妈,爸爸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小白糖怯怯地拥着唐笙,显然是今天一进门来的场景,把她给吓到了:“爸爸好凶。”
“爸爸不凶的,只是爸爸要赚好多钱养家,工作很辛苦。又不能像妈妈一样动不动哭?子。”小希望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地跟小白糖解释道。
“妈妈哪里动不动就哭了?”唐笙愠怒。
“妈妈,”小希望拱到她怀里,像猫一样咕噜咕噜的,“你别生爸爸的气好不好?小希望都不生他的气了,我们让他回家吧。外面多冷啊……”
“小希望,如果爸爸做了坏事,你也愿意原谅他么?”
“愿意啊。”小希望搂着唐笙的脖子,热气呼呼吹上来:“妈妈。虽然爸爸没有冯叔叔那么好玩,可他是我爸爸呀。小希望还是最喜欢他……”
唐笙垂了垂头,累了一天的小白糖已经先睡着了。
唐笙在小希望额头上也吻了吻:“嘘,姐姐睡了,小希望也睡好不好?闭眼。乖。”
“妈妈,”小希望压低声音,悄悄地说,“我们不跟爸爸分开好不好……”
唐笙没有回答。拥着两个女儿,就好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那般满足。
她甚至都不敢再多祈祷,怕苍天愤怒于她的贪婪,收回她拥有的幸福。
卓寒,你累不累呢?
其实你只要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和孩子们,多想其乐融融地等着每一个跟你共进晚餐的夜。
你就不能收手么?不能,认输么?
你要赢到什么程度。才够呢?
***
“白总,您起来了么?”新来的助理susan敲门进来,白卓寒昨天凌晨回公司,susan还在彻夜加班。
新上任的助理对白卓寒那捉急日狗的工作风格也是醉了,没有人知道,以前韩书烟是怎么能做到的。
白卓寒回到休息室就倒了,这会儿睁开宿醉的眼睛,天都大亮了。
“有事么?”
“嗯。我这里有消息表示。白正方和白信方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在分头筹措资金。持金进仓,短短半个交易日,我们让出的新项目融资限额,就被他们吃进去了三分之二。”
“呵呵,整天跟我哭穷,分明手里就有钱嘛。”
“也,不是现金。他们连不动产都抵押了。”
“哦,”白卓寒顿了顿,吐出一句:“活该。”
他扣上衣服,准备起身,可是左顾右盼,找来找去,最后问:“我的猫呢?”
susan知道,他找的是昨天醉醺醺上来时,手里拎着的那个粉红色公仔。
“被您吐脏了,保洁工拿去清洗了。”
白卓寒愣了一会儿,起身,下楼。
忙碌的早班时段,整个圣光大厦里人流匆匆。
经过研发部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就好像白卓寒是过来捉唐笙的奸一样。
唐笙不在,连电脑都不在。
“她的东西呢?”
助理微微颤颤巍巍举手:“唐姐说,让我帮她打包了,过几天她回来取。”
“研发部总监的职位,不是说辞职就能辞职的。全部恢复原样!”
白卓寒转身就走,也顾不上身后人敢怒而不敢言的窃语里,到底有没有带类似‘管不住老婆,跑来吓唬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的画外音。
白卓寒想洗洗脸冷静一下,可就在这时候,毛丽丽的电话打了进来。
“先生!先生不好了,唐姐她——”
明天十点,我算算看,差不多下周完结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