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佳期听唐笙说起过那场惊魂未定的绑架——
瘦弱的女人挺着四个多月的身孕,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她面对猥琐凶恶的绑匪挥起剪刀。
力气不过猫一样斤两,却一下就能挑破了对方的喉咙。
人心之恶,纵然可以销骨铄金。但血肉之躯,却也是脆弱得难以想象。
一根针,一片铁,一把皮筋,或者一个塑料袋……
傅子康的双手扼在自己的脖颈间。
刀锋切过去的时候,他甚至连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
只有五分钟时间。他流尽了颈动脉中的最后一滴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上天要收回幸福的可能,一分一秒都不会多等。
上天要兑现赌咒的誓言,一分一毫都不会手软。
傅子康的眼睛慢慢扩散出灰蒙蒙的沉寂,脸上扭曲的表情最终消散成平静。
他把最后的映象烙刻在此生最想守护在侧的女人身上。唯一的遗憾,大抵是他口袋里一直藏着的,没来得及送出的钻戒。
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求婚,要趁早。
冯佳期打了个寒颤,满身满手的血红色就像刚刚沐了一场修罗浴。
踹开高跟鞋,她跑过去推了推傅子康。
“喂……”
“冯小姐……”韩书烟已经交了报警和救护车。只可惜,在人最绝望的时候,这两样东西永远慢得那么绝望。
“傅子康!!!”
冯佳期疯了一样扑上去纵声哀嚎——
“你为什么死了!你死了我就能原谅你了么!你这种人,要当渣男就当到底好了!你回来干什么……干什么呢?”
“像你这样的凤凰男,就应该是个负心汉白眼狼。你应该骗走我的钱然后到外面包个小三。再一脚把我踹到外面净身出户,我就有机会遇到一个又优秀又疼我的霸道总裁了!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傅子康,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傅子康,我还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我早就原谅你了。
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拥有无条件赦免的权限……
***
回忆染了灰尘,泪水湿了雨季。
“阿康,你的生日快到了,那款相机我托人问过,下个月初开始预售——”
“冯佳期!我再说一遍,我不要你的钱!”
“这不是我哥给的,是我双休日去接的平面广告。一天能赚七八百呢。”
“所以我更不能让你这么辛苦……”
不是为了辛苦谋生。而是辛苦着——
为了顾及男人的面子,特意去穿地摊货。虽然她漂亮得就像一颗骄傲的美人蕉,二十块的衣服也能穿出两千多的效果。
为了不让男人透支生活费,吃饭总选在各种大排档,吃完了还撒娇着要买一块五一杯的酸梅汤。
每次约会,她都偷偷把跑车停在几条街外的地下车库,然后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挤公交过来扑向她。
佳佳,你本来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却为了低就一个男人的自尊而小心翼翼地收敛光芒。
如果我爬不到你应有的高度,我宁愿永远不染指你的温度。
十八岁的穷少年告诉自己。金钱并不能带给冯佳期所谓的幸福。但没钱的男人,不配拥有走进她世界的入场券。
风雨六七年,傅子康见惯了场面上的假笑和黑暗里的真哭。
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留给白手起家的年轻人太多的挑战和太多的歧途——
“这笔赞助费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刘总那里……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吃个饭。阿康,习惯习惯就好。”
“阿康,抱歉我打算去别家了。创业为了梦想,也为了吃饭啊。这行水太深了,从年初到现在,已经被抢了多少个通告了?咱们小鱼小虾的,太难混了。”
“阿康。我就喜欢你这种踏实又能吃苦的男孩。要不跟着我干吧?你的工作室,我来投资。呵呵,见过我家蓝蓝没?跟你一样大,眼光高得哟,到现在都没个男朋友,要不接触下试试?”
过往种种,走马观花——
他一直都明白。支撑自己一次次说‘不’的,从来都是胸口那张未曾褪去过温度的照片。
十六岁的冯佳期,连校服都能穿出女神款。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日了狗似的偏偏爱上自己呢?
——害得他,真是的。连死得这么惨,都心甘情愿呢。
*
唐笙得到消息赶来医院已经是下午了。傅子康送来的时候就已经确认死亡,急救室都没进。
冯佳期呆呆地坐在休息椅上,目光直勾勾,始终盯着空洞的前方。
“佳佳,我们要不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回家,到我那好么?”唐笙红着眼睛,两手轻轻扶住冯佳期的肩膀。她却不知还能说点什么来安慰,此时的陪伴已经是她唯一能为姐妹做的了。
就在出事前的半小时,冯佳期还一脸释然地给自己打电话,那些美好与憧憬——句句不离诗和远方。
唐笙起初还以为是车祸,还在感叹世事尖锐与无常。没想到阴阳界线割出来的,是那女人再也没有笑容的灰白模样。
白卓寒和上官言等人也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赶过来的,韩书烟已经向警方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什么样的人?”
“灰色风衣,身材高大,戴墨镜口罩。立领,看不清面目特征。”
韩书烟把对警方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但是还有个细节她无法对警察透露,却可以对他们两人说。
“身形动作有点熟悉,我只是初步怀疑。”
上官言一听就明白了:“难不成跟你交过手?”
韩书烟点头,像。
他们说的,应该是毛家岗外攻击上官言和唐笙的那个机车男杀手。
“佳佳!佳佳你在哪?”
就在这时,冯写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几个人面面一相觑,不约而同地退让开来。
就看到冯佳期像突然松了阀门的弹簧,腾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
“冯写意你这个混蛋!”
拼尽全力的一个耳光闪过去,冯写意躲都没躲。
“现在你满意了?是不是要我也死了,对你来说才算是真的输的一败涂地?”
唐笙吓得不知所措,刚想上去拉扯,却被白卓寒一手捉住胳膊,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他等这场戏等太久了,麻痹的冯写意害得他吐了多少血!
可是当这一刻终于来临的时候,白卓寒心里并没有一丝丝的快慰。
无论什么局,只要让唐笙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都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佳佳,你没事吧……”冯写意扶着墙撑起来,眼睛里有种读不出的悲哀。
此时就看着妹妹像个上了发条的斗牛犬,他知道当年那个傻不拉几的小胖丫头,穷此一生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冯写意,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呀啊!”冯佳期推开安全梯就往外跑,这一脚踩空下去,一直跌了十几节台阶!
“佳佳!”
“佳佳!!!”
唐笙挺着笨重的身子,干着急也跑不快。等她看到冯写意抱着妹妹柔弱无骨的身体,歇斯底里地呼唤时——
殷红的血丝慢慢透出冯佳期雪白的西裤!
“医生!医生在哪啊!快救救她啊!”
唐笙还想上去,白卓寒却拽着她死死不放。
那一刻,她突然有种错觉——白卓寒的脊背就像一扇宽大的屏风,腥风血雨往上招呼的时候,他愿意把自己守护的一尘不染。哪怕,临敌的正面早已污秽不堪。
冯佳期的孩子没保住,才一个月。
就上次有的,那是她跟傅子康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唐笙靠在门边,看着病床上冯佳期空洞的双眼。她不敢进去,只是捂着嘴哭。
白卓寒抱着她,但已经无法抱得很结实了。因为唐笙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形成了两人之间甜蜜的障碍。
“阿笙。身体要紧。这种时候叫她妈妈过来照顾会比较好些,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佳佳她……”唐笙实在不忍心离开,况且,这混乱的事情搅合成一锅烂粥一样,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佳佳突然辞职还说要跟傅子康分手?然后就在大街上被人袭击了?这跟冯写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仰起脸,唐笙认真而祈求地看着白卓寒。
“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卓寒点了下头,对唐笙说了几句话。
“有人要圣光竞争mb的项目,于是利用傅子康的华格文娱出现资金流障碍的时候,希望他通过跟冯佳期的关系,偷走圣光的机密文件。
我们将计就计,被抓个正着。对方见恶行败露,所以杀人灭口。”
“就这样?”唐笙的脸色惨淡须臾,“那跟……冯写意有什么关系?”
白卓寒抬起眼睛,很不自然地扶了下眼镜。
他本来并不近似,因为准备手术前要服用一些药物,给视神经带来少量负担。只能临时配上一副——
一架眼镜,隐藏了目光里炽烈的霸气,却多了几分商人的算计。
白卓寒微微挑了下唇,平静地回答:“跟冯写意?没关系。”
唐笙觉得胸口有点窒息,她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
“你刚才,是在跟我承认,你利用了佳佳么?”
“我有那么大的家业要打点,只论规矩,无所谓利用。她做错了事,公事公办而已。”
“你可以去报警啊,甚至可以让我出面去提醒她啊!你怎么可以让她在不知情地状态下就面临这样的危险?”唐笙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卓寒,嗓音因激动了情绪而提高了六七分。
“你怎么知道我没报警呢?”白卓寒平静地勾了下唇,“你可知道这份文件对圣光有多重要?一旦泄密,情节有多恶劣?
我们的法务部,完全保留追究冯佳期玩忽职守的责任——”
“白卓寒!”唐笙咬了咬牙,“你是在逼我讨厌你么?那你不用再努力了,你做到了。
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因为我的自私和无知,间接害了卓澜一辈子。
所以我相信,今天发生在佳佳和傅子康身上的一切,也未必是你愿意看到的对么?
我的错不被赦免,所以赔上了我心爱的男人和我期盼了一辈子的爱情。
你呢?卓寒,把心变硬这种事,并不是适合每个人的。”
唐笙用力呼吸了几下,吞咽了心疼和无奈。
“我先走了。你说得对,文姨比我更适合陪着佳佳。我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唐笙走了,没有白卓寒想象中那么激烈的争执和放狠。
她转身的时候眼神很平静,一副‘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但是你很low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着实让白卓寒万般无奈。
“你在搞什么?”上官言从后面过来,推了白卓寒一下,“这种时候你还不拍死冯写意?留着他过年啊?”
“向大哥说给他三次机会。”白卓寒的眼镜总往下掉,就像舞台上一块滑稽的遮羞布。遮不住人心恶劣的霉菌,也遮不住人性期望的光芒。
“万一我在手术中有什么不测,冯写意是我唯一相信能给唐笙后半生幸福的人。
他虽然阴险,但爱她是真。但愿他可以吸取教训,收手悔悟。”
上官言想了想,又问:“那你要是没死呢?准备把他怎么办?”
“拖出去打死。”
世间生死最大,若穿越了生死。谁也休想再叫他离开唐笙半步。
白卓寒看着窗外飘过的两条光秃秃的柳枝,隐隐约约已经开始染上嫩绿了。
今年的春节特别的晚——明天的大年夜,却依然免不了孤独。
*
“阿笙姐,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呢。是跟我哥吵架了么?”
白卓澜的双手认真地举着,他在帮唐笙撑毛线。
唐笙给宝宝织了几件小鞋子和小帽子,按理说要不了多少线。可惜每次剩下一团都会被糖糖拿去戏弄,所以浪费了不少。
“没有,你哥平时比较忙,哪有精力吵架啊。”唐笙被看穿了心思,脸上就更不爱伪装了。
“他总是这样,心里有事也不爱说。”
“卓澜,你真的了解他么?”唐笙心不在焉,毛线绕反了,又拆开来重新绕。糖糖如鱼得水,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给弄成木乃伊了。
唐笙怕她把自己勒死,赶紧叫小南进来把猫放出来撵走。
而目睹这一切的白卓澜,早已笑得不能自己:“阿笙姐,我觉得我哥就跟糖糖很像呢。
作茧自缚,画地为牢,从来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跟这样的男人相爱,累不累啊?”
唐笙觉得?子有点酸,因为她觉得白卓澜的话一阵见血。
“还是你幸运。做他弟弟,比做他女人轻松多了。”唐笙抹了抹眼角,觉得风有点冷,于是起身去关窗。
白卓澜无奈地抽了下唇角,心说:其实做他弟弟,也不轻松啊。
“对了,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和小君会去我姨妈那里。你也跟我一块去好不好?人多热闹些——”唐笙回过身,问白卓澜的意思。
“阿笙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白卓澜转过轮椅,认真地看着唐笙说。
“哦?”
“我想搬回白家老宅。”
白卓澜的提议不由得叫唐笙倒吸一口冷气,“你,为什么想去那啊?”
爷爷的遗嘱尘埃落定,却只有那处宅子的着落未置一词。
如今已经空了两个多月,只留了年迈的老管家忠叔,还有几个女佣花匠看守着。
“我毕竟,不能叫你们这样照顾一辈子啊。”白卓澜笑了笑,“阿笙姐,你和哥已经为我牺牲太多了。”
“你别这么想啊!”唐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白卓寒又不是因为你在我这里,才不愿意上门的。他只是……他只是还没有从你已经醒来的兴奋劲儿里沉淀出来。
冷不丁的,见你变成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人。他可能还不知道该跟你怎么相处。”
“是啊。”白卓澜若有所思地笑道,“哥哥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比较好照顾?像小孩子一样听话呢。”
“卓澜,你别这么说……”
“阿笙姐,我真的决定了。”白卓澜说,“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们也可以经常来看我的呀。对了,糖糖不喜欢我,你们能送我一只狗狗么?
我想要很聪明的大狗,最好是金毛或边牧。”
“好。”唐笙连连点头。
这时小南进来了,要按时帮白卓澜量一下血压。唐笙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
“阿笙姐,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我了解我哥,这世上如果还有一样东西是他拼了命都不想放弃的,那只有你。
如果你发现他裹足不前犹豫不决,说不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苦衷。
你,真的有好好关心过他么?”
“我……”白卓澜的话就像一盆开水般彻头浇上唐笙的心房,她咬了咬牙,又垂着沉默摇摇头。
她,真的有关心过白卓寒么?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文姨?”一听是文惜,唐笙本能就跟着紧张了起来,“佳佳怎么了?她还好么?”
“佳佳没事,我守着呢。”文惜叹了口气,“我是想问问你,写意跟你在一起没有?我联系不上他,手机也关机。家里也没亮灯。我听说白天佳佳跟他冲突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文姨您先别急,我去公司看看吧。”
唐笙心里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冯写意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
唐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冯写意。
jt创意工作室里,横七竖八的啤酒瓶散落一地。
他颓然靠在墙角最冰冷的地方。涨红的脸颊,凌乱地胡茬,还有不满血丝的眼眸。把他整个人全部的气质和风度都剥落殆尽。
“写意……”唐笙放下提包,跪倒过去。
冯写意一头扎进她怀里,哭得像个傻逼。
“阿笙……对不起……”
“写意,别这样。”唐笙捧起他的脸,摩挲着他纵横捭阖的泪水,“都能过去的好不好?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可以挺过去的。”
“你会离开我么?阿笙。”
“不会的。”唐笙心里一酸,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坚定。我也会帮你渡过难关的。”
“如果……我做过好多对不起你的事呢?”冯写意的手轻轻抚摸在唐笙隆起的小腹上,小宝宝踢得很用力,就好像在打他一样。
果然。冥冥之中的小生灵都是有最原始的善恶之辩。
“对不起我的人多了,你才哪到哪啊。”唐笙苦笑道,“写意,别多想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好么?明天早上我们去看佳佳。”
“可是如果,我做的事很坏很坏呢?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冯写意拉住唐笙的袖子,像个闹人地小孩子。这种奇葩的画风真是让唐笙哭笑不得。
“喂,我就这么睚眦必报啊?”唐笙哄他,“你看白妈妈都快把我打死了,我也没有计较过她啊?好了,万一有人过来值班,看到他们威风凛凛的老板哭成这样。多难看啊?”
唐笙拽出几张纸巾,刚想帮他擦眼泪。就听外面大门一响,还真给自己说着了——
“秦哥?”
来的人正是秦允,穿着厚重的风衣,抖落一身春寒的露水。
“你们……”秦允看了看唐笙,又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冯写意,“我过来拿个充电器,你们……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唐笙红着脸站起身:“你别误会,你们老板只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而已,多喝了两杯,失控了。那个……你…….”
“阿笙。你先回去吧。阿允会照顾我的。”冯写意说。
“啊,”唐笙回头看看他,“那好吧,你自己当心点,有事打我电话哦。”
唐笙正巴不得赶紧逃离尴尬呢,错身经过秦允的时候,她确定自己仿佛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略略垂了下头,她瞄到秦允袖子里的右手上,似乎缠着厚厚地绷带。
*
“我已经按照白三先生说的做了,为什么还要冲佳佳下手!”冯写意疯了一样扑上去,一把扯住秦允的衣领。可就算是清醒的状态,他也绝不可能是这样格斗高人的对手,更别提此时已经醉的头重脚轻了!
秦允一个反手掣关节外推就把他按住了,同时膝盖奋力一顶,结结实实地撞在冯写意的腹部。登时就把他踹了个七晕八素的!
“为什么……白卓寒不上当只能说明我们的手段不够高明,伤害我妹妹有意义么!”
“是没什么意义,所以我只是去吓唬她一下,没想杀人。”秦允抬起手,咬紧绷带,“谁能想到傅子康那小子突然冲出来挡,我怕他看到我的脸,随手划了一下。”
“你——”
“总之现在我也很麻烦。但事情既然发生了,该怎么办还要怎么办对吧?这次连白卓寒半分毫毛都没伤到,白三先生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冯写意捂着胸口咳嗽连连,“我认输了,我斗不过白卓寒。”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试试看,怎么交代?”秦允翻了下日历,“大年初八,圣光商场酬宾营业,同时会在一楼专柜搭设路演台。用来宣传和发售这次地护肤香氛新品,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意外——
你想想看,冯老先生当年不也是被这样坑惨的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是不是更有成就感?”
“够了!白卓寒已经把所有的关卡都防备得如同铁桶一样,上次我送进去的原材料,转手就被向绅拉去卖给火药厂了。
无论是海山还是圣光,我现在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
你告诉白三先生,既然那么想得到白氏,干脆把其他人都杀光不是更简单!”
冯写意受够了这样的无力感,原来被别人提在手里玩弄软肋的感觉,是这么的绝望。
他甚至很想去问问白卓寒,当初那一关一关,他是怎么从自己手里闯过来的呢?
“白三先生说。玩游戏是会上瘾的。只有用恐惧打碎它的门牙,调教出来的狗才会听话。”秦允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转述这些话的时候也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成功就说明你真的没办法再对付白卓寒了。那他会放了你的。
再试试吧冯先生,库存没有漏洞,就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秦允留下话,走了。
冯写意在一片酒精醺醺的气息中,挣扎犹豫了好长一段黑暗以后。他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
“琴琴,嗯,是我。刚从国外回来,想我没?”
*
“累了吧。要不先让小南推你进去休息吧。”
大年三十的一大早,按照白卓澜的请求,唐笙和白卓寒将他送回了白家老宅。
“没事的,我不累。”白卓澜盖着厚厚的毯子,一进院子就没有停下扫视的目光,“我想,先去看看爷爷。”
一时间,唐笙与白卓寒相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卓澜,爷爷的遗像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里。你上去不方便……”
“没关系,你抱我呀。”白卓澜笑着伸出手。
白卓寒愣了一下。俯身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人很纤瘦,又没有小腿,轻得就像个小孩子。
老别墅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白卓寒的脚步底稳沉重。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这么疏远阿笙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未必合适。”
“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说未必合适,你说谎的技术真是烂到家了。”白卓澜呵笑一声,“哥,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是时候给我个机会,帮你分担些什么了。”
白卓寒回避了弟弟的眼睛:“你别这样讲话。我不习惯。”
的确,白卓寒更喜欢小时候没大没小跟着自己跳脚的白卓澜,那个更真实,更踏实。
而现在的他,虽然成熟了内敛了,懂事了沉淀了。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越来越遥远了。
“人总要长大的,命运对每个人来说都无所谓公平。我不可能让你和阿笙姐为我买一辈子单。”白卓澜被放下地,轻轻跪坐在白瑞方的灵堂遗像前。他侧了侧脸,喃喃低语道。
“该付出代价的人,都已经得到报应了。哥。我真的希望你和阿笙姐能够幸福。”
白卓寒转身就逃了,一路逃下楼。
就听身后白卓澜在叫:“喂你跑什么!等会儿把我抱下去啊!”
“怎么了卓寒?”
唐笙正在帮小南一块收拾楼下卧室呢,就看到白卓寒红着双眼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将她拖了出去!
“卓寒你干什么啊?”
唐笙被他吓坏了,这一路拖出院子,拖到车后座上。白卓寒跟着钻了进来,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默默相对着视线,灼烧成无法控制的爱欲。
“卓寒……你……”
唐笙噗嗤一声,笑场了。
“你戴眼镜的样子真的好像斯文败类啊。”
“少废话!”白卓寒一把扯掉眼镜,扑上去吻住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