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高阳看着热气腾腾、乌烟瘴气的烤鱼摊,打量着那些呼三嗨四的年轻人,他就不想进入了,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身份与他们格格不入。
但是这肚子还是空着的,到其他地方怕店子都要关门了。回家?早就给老婆讲有应酬不回去吃饭,再回去就没理由了,除非空肚饿到天亮。
这时他的肠胃又一阵翻动,他咂巴一下嘴巴,从在最头上的一个凉棚下的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个腰间扎着围布的女服务员上来问道:“请问要吃什么东西?”
“就一条烤鱼,二两枸杞酒。”向高阳轻声答道,同时将风衣领子向上一提,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生怕别人认出他似的。
半小时后,他面前的烤鱼只剩一根骨脊了,这条鱼共两斤六两,他自己都十分惊讶为什么能吃得下这一条鱼,而且还喝了二两药酒后又加了二两!看来还是一个人吃着东西自由自在,平时总被下属捧着只不过是一种排场和气氛而已民。
吃罢烤鱼,又喝下一碗白菜豆腐汤,他打着饱嗝离开河滩,沿着小路回到了岸上。
现在回去尚早,他便沿着滨江大道散步。走了几十米后,他心有不干,拿出手机照着郭无瑕的手机号拨了出去,但还是“你拨的电话已关机”的自动回复声。
“这个死妖精,一定有问题!”向高阳嘟哝一声,心里又升腾起一股醋意的烈火。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将郭无瑕介绍给了王浔阳,会不会她在王书记那儿?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的心里就一阵兴奋,鬼使神差地向玉女峰走去。
平时他觉得陡步行走几百米都挺吃力的,可是今儿个他走着却步履生风,十分的来劲,半小时后便到了玉女峰顶上的地委大院边。
他在这儿站着喘了几口气,然后沿分路再往前走两百米,再向右转,一栋单门独户的院落在朦胧的夜色中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专门给单身地级以上干部修建的别墅,砖木结构,琉璃瓦屋,共两层,每层一百二十平方米,而庭院比房屋面积多几倍,院子里草木葱茏,鸟语花香,环境优雅。
但是庭院四周被两米高的围墙围着,围墙上将铺满了玻璃碎片,如果没有轻功休想进入。
向高阳哪有轻功,他望而却步,只能站在院门边,从门缝里观看里面的动静。
里面漆黑一片,唯有二楼的窗户上映出些许灯光,向高阳来王浔阳这里不下五六次了,他知道那是王浔阳的卧室。
既然卧室灯光亮着,就证明王浔阳在家,那么郭无瑕在不在?他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于是他打算就在外面守候,看是否有人从门口出来,到时就知道结果了。
可是谁知道有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出来的人又会是谁呢?如果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人,那不就在这儿瞎等了吗?而这大冷天的,在这儿能呆多长时间?
想到这里,他的意志开始动摇,决定回去算了,为了一个臭娘们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的确不划算。于是他转身往来路回走。
这是一段四米宽的水泥硬化路,路边每隔几十米就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路上没有行人,显得十分的静谧,黑暗处的树影如魑魅一般伫立,同风吹来,发出哗啦的声响,他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走了十几步,他似乎听见院子里有响动,便急忙转身回跑,到了门边后又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狗球,什么声音都没有,看来是自己的幻觉。
他又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九点过十分了,如果郭无瑕在里面的话,也许就要出来了。于是他不打算马上离开了,看了看附近的环境,便走到距院门三五米处的一棵雪松下面,这儿有一个天然的石窟,正好躺下一个人,于是他用风衣紧裹着身子,躺了下去。
“老子就在这儿等,看你往哪儿飞!”他心里嘟哝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上的风更大了,他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但是多年练就的耐性这时发挥的作用,他想如果在战争年代,夜间侦察不就是这样吗?流血牺牲尚且不怕,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于是铁了心在那儿守候,坐着坐着,瞌睡又来了,眼皮一股劲地下沉……
他闭上眼睛不久,只觉前面半空中两道神光一闪,竟降下两个人来,他吓得坐了起来,睁眼一看,这两人银盔银甲,一个手执双锏,另一个扛着长枪,站在院门旁边。他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还好自己曾经读过不少古典小说,也看过不少古装剧,这两个的形象被他锁定——这不是秦琼和赵云吗!
他们到这里来作甚?莫不是晚上在拍电影或电视剧?再看这两人在路灯下神采奕奕、威风八面的样子,便感叹这两个演 员真是扮得活灵活现。
他真想前去与他们打一下招呼,问清楚导演是张艺谋还是其他什么人,如果是张艺谋的话他可是与他见过两次的。 但是他又想起今晚的特殊使命,于是马上打消了这一想法。
他又担心被这两个人看见,便又轻轻地躺了下去。
只听一个人道:“赵兄,这玉女峰真是个清幽的所在啊!这里绿树成荫,空气清爽,看来我们没有看错地方,哈哈哈。”
另一个道:“这个所在虽好,但这里毕竟是边城地区行政中心,白天这里的人也挺多的。待我们去找一下看,有无我们的藏身之处?如果没有,那又只好换另一个地方了。”
“兄长所言极是。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接下来就没有了声音。向高阳微微撑起身子一看,路灯下已不见二人的影子。
“找地方?难道这二人还没找到住处?住宿到街上的宾馆去嘛,到这玉女峰来干什么?”他嘀咕着,又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向高阳在这儿呆了近一个小时了,地上潮湿阴冷,寒气从屁股上直往全身乱窜,冷得牙齿打颤,他急站起身来,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清鼻涕也淌了下来。
“奶奶的,看来是感冒了!”他心里嘀咕,摸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这时,似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又往石窟里一趟,不过右手还撑起半边脑壳,正好呈美女卧槽姿势,眼睛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高大的黑影。
黑影走到门边,用手敲门,昏黄的灯光下,他发现那黑影竟是地委秘书长梁三山!
梁三山手里拎着一个黑提包,在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后,便拿出手机开始拨打。
拨弄了半天,好像没有接通,他交手机揣进包里,嘟哝道:“妈的,这王书记的手机咋就关机了呢,下班时给他讲好的,晚上十点钟,难道他搞忘了?”
向高阳心想:这梁秘书长深夜造访王书记是有啥急事?寻思一下,他才恍然大悟,他一定是给王书记送礼来了,因为这一次省委要配齐边城地委班子,那个地委组织部长还是王浔阳兼着,现在要拿出来了,目前正是推荐人选的时候。
他看着在门前打转的梁三山,心里觉得可笑:你他奶奶的本身是副地级地委委员了,还想方设法去当组织部长干吗?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是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了,因为他这时发觉了其中的奥妙:当组织部长比当地委秘书长实惠多了,管人比管其他任何东西都要管用,科级干部要想成为县处级干部,不找组织部长是几乎不可能的,当然专员和书记打招呼的除外。
“难怪叫管无沙去任市委副书记死活不干,原来其中是这个原因啊!”他心里感叹道。
不过他又想起了自己这次没有上地委推荐副地级干部实职名单一事,心情又压抑起来。开始,他还不觉得怎么样,因为自己本身是地委委员了,还主政一方。但是现在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因为再怎么说,副地级实职比享受副地级待遇还是要强得多,今后从副地级干部中推荐正地级干部时,副地级实职可就是最新考虑,竞争力比享受副地级待遇的干部强多了。
那为什么王浔阳只是说推荐一名副专员而不说要推荐一名组强部长?莫非这个位子早就给梁三山留好的?还有那副专员的名额,不也早就给财政局长胡来的吗?
想到这里,向高阳心里陡地升起一股怨气,心里骂道:“奶奶的个熊,还说边城的治安情况不好被否决了,这都是他妈的骗的把戏!哄人的借口!我看他妈的心中早就内定了,无非是找点理由来搪塞老子罢了!”
他想起这几年来自己对王浔阳的话言听计从,逢年过节的没少给他好处,就连郭家公馆孝敬自己的也大都送给他了,凭什么不让我挪一挪位子?既然边城市治安不好,为什么还要让我在边城市呆着?再呆下去不就死路一条吗!
他越想越气,觉得这王浔阳太狡猾太不地道了,真想冲进院子去将他揪起来,问他为什么。
他又向院门看去,见梁三山还在那儿打转,心里就双手合十祈祷:“但愿不要开门啊,让姓梁的无功而返吧!只要他今晚见不着王书记,明天我就有机会了!”
果然,梁三山在那儿转了十多分钟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向高阳屏住吸呼想知道他在骂些什么,以便向王浔阳当面报告,但是他听了一会却没有听清。
看着梁三山离去的身影,向高阳的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想现在必须下定决心,给王浔阳当面汇报一次工作,力争组织部长职位,万一不行,接替梁三山当个秘书长也行,总之必须跨出这一步,否则就还得在边城呆几年了。
从现在情形来看,王浔阳是不在别墅了,或许早已经休息了,不然是不会关机的。
于是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准备回家。
但是,当他快走到院门边的,只听得“吱嘎”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