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毛豆始终有些担心,边跑边提醒张冲道:“不用先去和杨队长打个招呼吗?”
“打个毛线啊?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陈有存心要杀鸡骇猴呢,就算他张行是只鸡,老子可不当那猴子!”张冲边说,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其实我们先去找杨队长也来得及的,让他缓一缓,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咱们的。”毛豆始终不舍气地劝张冲道。
“你怎么越学越倒回去了呢?我敢和你打赌,咱不去求情还好的,只要咱前脚进了老杨的门,后脚这张行的头就得掉了。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赌了,这头掉了,就算再缝上也活不成了。”
张行被绑在柱子上一天一夜了,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崩溃了,他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等死,耳边猛得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这是要上路了吗?”张行绝望地想,忍不住睁开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救命啊。”张行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狂喊起来。
“张队副,请留步。”看押张行的喽兵上前一步拉住张冲道:“杨队长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张行。”
张冲跑得急,一时间没看清拉他那个喽兵的样子,只觉得说话的声音耳熟,停下脚步一看原来是迟翔,理都没理他,迎面便是一拳,口中喝道:“揍他狗日的。”
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闲得手痒了,见张冲先动了手,谁还能忍得住,大河和毛豆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看守张行的,除了迟翔,还有一个就是侯廷了,侯廷可比迟翔精得多,远远看见张冲一众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早就躲了起来,把个不知死的迟翔丢在了前面。
迟翔哪里是这三个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在地上。张冲顾不得痛打落水狗,连忙掏出匕首一下把张行的绑绳割断。
失去了绳子的拉拽,张行一下子便瘫在了地上,接着便张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兄弟啊,你要再晚来一步,可就见不到哥哥了!”
张冲笑道:“快拉倒吧,瞧瞧你那鼻涕,都快过河了,喀瘆不?起来吧,有兄弟我在,谁也动不了一根汗毛。”
陈有那边早就得了到消息了,等张冲带着张行进到杨闻院子里时,陈有早就带着山猫坐在杨闻的对面,一脸愤怒地朝着他吼道:“杨队,这件事你到底管不管,冲法场,打护卫,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是尼妹!”张冲一步跨进屋子,指着陈有鼻子道:“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吗,这会到吉时了吧,你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啊!”
“我信,有种你来啊!”陈有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火终于被激发出来,站起身一脚将椅子踢翻,伸手将腰刀扯了出来,擎在手中,喊道:“张三,你他娘少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老子还告诉你,爷爷捅人的时候,你还在不知道在谁的腿肚子里打转呢!”
“干他!”张冲脸色发青,咬着牙叫了一声,抽出匕首便要往上冲,这可是动刀玩命的事,毛豆和大河也急了眼,各自抽出腰刀,冲在张冲前面护住他。
“够了!”杨闻一把把桌子掀起来,桌子飞了出去,横在张冲和陈有中间,“你们要做什么,老子还没死呢!瞧瞧,你们还是队副呢,下面的弟兄们都看着呢,动不动就拔刀,当老子的野鸡凹是什么地方?”
杨闻歇斯底里的怒吼,总算把张冲和陈有的怒火暂时压制住了。“张冲,今天你过份了。”杨闻冷冷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至少不应该打一声招呼吗?若都和你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山寨会成什么样子。”
“打招呼没问题啊。”张冲也用同样冰冷的语气问道:“谁给我解释一下,张行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丢了粮食,按律当斩!”杨闻回答得很干脆。
“律,谁家的律,老子在鸡头山不比谁短吧,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律呢?还他娘的我造反,私自定律,这才是造反!”
“你!”的确山寨没有这样明确的规定,杨闻出身军营,用惯了套话,今日只是说顺了嘴,没想到却让张冲抓住了破绽,一下被噎住了。
“丢了粮食,难道就算了吗?”陈有冷笑道:“此事若不严惩,以后如何服众?”
“出了意外就拿兄弟当替罪羊,这样倒可以服众了,那真是笑话。”张冲寸土不让地争道:“运粮之事,本来就是个大事,以前鸡头山上,每次缴获粮草,运送时不是出动半个山寨?现在可是三十担粮食,就算把咱们野鸡凹的人都拉出去,也不为过。可你们却只派了张行一个小队,五个人啊,就算是一群娘们都能把他给劫了。我真怀疑,这是不是给张行下的一个套?”
“没有证据的话,张队副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帽子太大,没人能顶得起来。”杨闻急忙拦住张冲的话头。
“好,这件事咱们先不说了。事情已经出了,咱们的粮食也丢了,兄弟也让人给打了,可是你们一不想着给兄弟们报仇撑腰,二不想办法把粮夺回来,第一件事却是拿自家兄弟开刀,这究竟是你们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别有用心?”
“若依着张队副的意思,那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提起粮食来,杨闻的心就一下子沉了下去,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粮食一切都完了,他现在是野鸡凹的领头人,这儿要出了乱子,他可是第一个跑不了的。
“别整那些没用的,先把粮食拿回来再说。”
杨闻苦笑了一声道:“谈何容易,现在连是谁干的都搞不清楚,上哪去找回粮食来。”
“谁出的主意杀张行?我怀疑就是那个人做的!”
“你也别一阴一阳的,给老子把话说清楚点。”陈有跳了起来,道:“你要是再红口白牙的乱讲,老子就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就是你爹都得管我叫老子。孙子,今天爷爷我就替你娘教训教训你。”张冲说着又把匕首掏了出来。
“行了,有完没完啊?刚说了几句人话,怎么又吵起来了。”杨闻有种头有炸开了的感觉,土匪,全他娘的是土匪,上山这么久了,他真是第一次领教土匪究竟是什么样的德行,“先说正事,把粮食拿回来,随你们去死去活。”
“我说还不够清楚吗?”张冲摇着匕首道:“现在连谁干的都没搞清楚,就忙不迭地把当事人砍了,这不是明摆着杀人灭口吗?”
杨闻楞了一下,不由地看了一眼陈有,陈有当时就慌了,急道:“杨队不要听那小兔崽子胡说八道,处置张行,我只是就事论事。”
“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吧。”杨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小的野鸡凹里的水是如此的既混且深,他真的后悔当初接这个差事了,“现在先商量一下,怎么把粮食找回来吧。”
“谁丢得,就让谁找回来呗!”一直躲在一边没有开口的山猫突然插了一句。
“对。”陈有马上附合道:“谁拉了裤子,谁自己擦屁股。”
或许这也是个好办法,杨闻权衡了一下,开口道:“张行你过来,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张行连连点点头道,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总比在黑暗中等待死去要强,哪怕只是一个幻影,他也想去摸一下。
“那就好,你去把丢的粮食找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到时候,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过失,还会给你记上一功。”张冲看着和颜悦色的杨闻,觉得他象极了正在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我去找,我这就去找。”张行扑通跪在地上,如捣蒜一般猛得磕着响头,一边连声道:“多谢杨队不杀之恩。”
“好了,起来吧,留着些力气,快去找粮食是正事。”杨闻现在只想赶紧把张冲他们几个赶出去,好清静清净。
“杨队长,此事不妥。”陈有阴阴地道:“去找粮食当然应该,但什么时候找到,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总得有个期限吧?”
杨闻点了点头道:“陈队副所言极是。”便问陈有道:“山寨存粮还能支撑几日?”
“省着点,也不过三五日。”
“那就五天吧。”杨闻叹了口气,看了看张冲,才转过头对张行道:“不是我刻意为难你,现在弟兄们的口粮全靠你了,若找不回来,我也不怪你了,你自去和兄弟们交待吧。”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陈有冷冷笑道:“怎样交待,最好现在便说清楚,立了字据,省得到时再生出种种说辞来。”
“也是!”杨闻想了想,对张行道:“你可敢立军令状?”
“我立,我立。”只要能活命,张行自然是要求什么就答应什么。
杨闻招呼了一声,外面进来几个喽兵,也有收拾桌子的,也有准备笔墨的,一会功夫准备妥当。张行走到桌前,拿起笔来,半天却没有动作。陈有叫道:“快些儿写,只在那里磨蹭什么?”杨闻也催道:“若是愿立,就抓紧一些。”
张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我不想立,这字我是认识不少,也能写几个,但这么长的一篇我确实写不下来。”
杨闻不觉好笑,道:“这样吧,我替你写了,你只签字画押可好?”张行连忙点头称谢,杨闻来到桌前,笔走龙蛇,一会功夫,便将军令状写好了,给张行念了一遍,问道:“你可愿签。”张行点头称是,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画了花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