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刚走, 我便接到了小姨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小姨在电话里说她会回来跟我和老妈一起过春节。小姨还说,她会在北京买两套新衣服给我,过年的时候好穿。我听了开心得不得了, 说起来小姨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我真的很想她。因为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我更加盼望快点儿过春节了。
不过说实在的, 接到小姨的电话后我的心情还是有点怪怪的, 说不清是好是坏,有点儿忽左忽右摇摆不定的意思。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获得了太多意外的缘故,尤其是关于土匪的那件事。于是我不禁又想到了土匪, 虽说给蚕豆妈做手术的钱是土匪他爸出的,医生和医院也是土匪他爸帮忙联系的,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 这一定都是土匪的主意!
这件事让我更看清了土匪, 我想从今以后我更要以他为知己了!不过我又想,万一土匪真的离开我们去美国读书了, 那我这辈子恐怕都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的男生了!尽管土匪十分肯定地说过他是不会去美国读书的,但是我还是十分担心,毕竟土匪跟我一样,只是一个中学生。
一个中学生其实是不能为自己决定什么,一切决定权都掌握在家长们的手里, 关于这点我心里很清楚。就拿我自己来说吧, 还不是老妈说要关进酱菜厂就要被关进酱菜厂, 说不用再去了就可以不用再去了?还有蚕豆, 以前没有断手断脚的时候不是经常被他爸给弄到市场去看摊子?而且还逼着他在学校里卖蚕豆?他不愿意去市场不是也得去?不想在学校卖蚕豆不是也得卖?再说说棉花糖, 她老爸虽然爱闲扯,但脾气却是顶好的, 凭棉花糖怎么跟他闹他也不生气,可是就算那么好脾气的人说不给棉花糖零用钱不是始终不给?不管棉花糖怎么闹也还是不给?什么是家长?这就是家长,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我们总得听他们的。想必土匪的状况也一样,尽管不愿意去美国,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去。
想到这些,刚刚因为小姨要回来过春节而兴奋起来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沉闷。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两点钟,离老妈下班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今天的作业又都写完了,实在无事可做,想想不如这会儿去拐子叔的修车摊逛逛去,已经很久没去了,说真的,还真有点儿想拐子叔了。于是我立刻穿好棉服带好帽子和手套,然后带上落荒一起出了家门。
我和落荒到拐子叔的修车摊儿时看见拐子叔正在吃午饭,拐子叔却没看见我们,因为他只顾着低头吃饭了。我看见他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铝饭盒,正在往嘴里不停扒饭。饭盒里的饭菜好像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因为如果饭菜是热的,这么冷的天应该看见饭菜在冒气才对,可是根本没有什么热气从那个破旧的饭盒里冒出来。
我和落荒一直走到拐子叔跟前。
“拐子叔!”我叫道。
“哎呦,看看!看看!这是谁呀!”拐子叔看到我和落荒来了嘴里含着饭含混不清地说道。
“呵呵!”我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并没说什么。
拐子叔抻着脖子把嘴里的饭很费力地咽了下去,然后接着说道:“奇奇,你可是好久没到叔的摊子来逛啦!叔可是天天都在惦念你啊!”
“呵呵!”我又呵呵地笑了两声,我是由衷地想笑,因为拐子叔说他天天都在惦念我让我感到很开心。我知道拐子叔这话是从真心里说的,并非虚情假意。我认为只要是从真心里说出的话都珍贵,不管是谁说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凡是假话,无论谁说的也无论说得多好听,因为并非从真心里说出来,听着总没趣儿。其实,只要不是傻瓜,真话还是假话一听就能听出来,我相信就连落荒都能分辨得出真话假话来。
“拐子叔,你吃的这是什么饭啊?是午饭还是晚饭啊?”想起现在早过了午饭时间,而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到,我便忍不住问道。
“嗨,什么午饭晚饭的,我一个人哪还管这些?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怎么我看你的饭好像一点儿都不热啊?”我又问,落荒却不听我们说话,顾自在一边拼命地用鼻子挨件儿地闻零零散散摆放在地上的拐子叔用来修车用的工具和零件。
“还热饭呢,冷饭有一口吃就不错了。我成天在外面摆摊子,又没有火,往哪里去热饭呢?”拐子叔说道,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嘴里扒饭盒里的冷饭冷菜。
“经常吃冷饭肠胃会生病!”我说。
“那也没办法!原来我那个疯媳妇在的时候,我还能吃上口热饭。别看她疯,但是她却会弄饭。也别看她傻,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她却知道每天给我送热饭来。自从她死后,连个给我送热饭的人也没有了,也就只能吃冷的了!”拐子叔说的这些话听上去似乎很凄惨,不过拐子叔却是笑呵呵地冲我说的。
“奇奇,我听说你的学习进步很快呀,听说不但考了第一名,还在什么大会上演讲?”拐子叔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是听谁说的?”我问。
“那天小唐她爸到我的摊子上来修车…….”
“一猜就是他!”我撇了撇嘴说道。“整天就知道闲扯!”
“这是好事儿啊,你还怕别人知道?”拐子叔笑着问。
“怕倒不怕,可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说。
“别人有了这么大的进步,自己还要到处说去呢!你倒好,有人给你宣传你还不高兴!你这孩子还真是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呢!”拐子叔继续笑着说道。
“拐子叔,咱们别再说这个了,真的没意思!”
“好啊,既然奇奇不喜欢说那叔就不说了!”
“拐子叔,就要过年了,你过年跟谁过呀?”我突然想起小姨要回来过春节的事,立刻又来了兴致。
“跟谁过?”拐子叔抬起头冲我笑了笑。“我们家就剩我自己了,你说我能跟谁过?跟自己过呗!”
听了拐子叔这话我的心立时忍不住替拐子叔凄惨起来,我想我虽然不能像那个萝卜头那样要什么有什么,尤其是要妈妈有妈妈要爸爸有爸爸,但我起码还有老妈和小姨可以和我一起过年,可拐子叔却只能一个人过年。这可真是太凄惨了,我认为真的没有比过年的时候一个人过更凄惨的了。再想想拐子叔整天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太冷清了。我是很怕冷清的人,本来我还以为我的日子已经够冷清了,却不知道还有比我冷清十倍百倍的人,这会儿我倒反觉得我的日子其实还满舒心的了。看着拐子叔不停地往嘴里扒冷饭,我真想邀请他跟我们一起过年,可是我知道,这是行不通的,因为我老妈是绝不会同意的。
“奇奇,快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就要过年了,当心别感冒了!感冒了可就没胃口了,没胃口了还怎么吃好吃的呢?”在拐子叔的摊子那儿呆了大约半小时后,拐子叔便撵我回去。
“好吧!”我准备听拐子叔的话,因为我确实感到很冷。不过我又想我只不过就在这儿呆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这么冷,那拐子叔在这儿修车一修就是一天,连手套都不能带,有时候还要用冷水洗那个车带之类的,那不是更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拐子叔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就像蚕豆爸靠卖蚕豆吃饭,老棉花糖靠开小卖店吃饭,我老妈靠在酱菜厂腌菜吃饭是一样的,说到底,谁愿意干这些事呢?可是不愿意干又怎样呢?人总得养活自己吧。如此看来,这世界上不如意的人又岂止我一个呢?什么是不如意?按我的理解就是不能为所欲为地活着。既然大家都不能为所欲为地活着,我想我也大可不必为自己不如意的境遇感到委屈了。
“那,拐子叔,我走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好啊,奇奇!等天气暖和了记得常来逛逛,你常来跟叔聊聊天叔就不会寂寞了!”
“我会的!”我立刻保证道。
“我们奇奇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拐子叔再一次用十分由衷的口气称赞我道。
离开拐子叔的修车摊,我和落荒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因刚来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事儿,没有细看,这会儿才发现马路两边不知何时竟已多出好些卖年货的小贩,几乎每个小贩的摊子上都有对联、福字和灯笼之类,放眼看去,红彤彤的一路。
我和落荒正一边走路一边左顾右看,忽然听见身后啪地一声巨响,我吓了一大跳,身子忍不住紧跟着那声巨响一抖。我看见落荒在拼命地摇尾巴,显然也吓着了。我定了定神之后忍不住回头去看,想看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看我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我发现一个带着围裙的女人坐在一只水桶里,水溅了一地,旁边还躺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春晖裁缝店几个字。那个女人连着挣扎了几下,想站起来,可是她的屁股整个都坐进了水桶里,根本就站不起来。见这情形,我连忙跑过去帮忙。我先是去伸手用力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借着我的力总算勉强站了起来,准确地说是半蹲着,因为那只水桶还紧紧地扣在她的屁股上呢。我于是又转到她的身后去,用力把那只水桶从她的屁股上拔了下来,水桶里余下的水洒得满哪儿都是,还把我的裤子弄湿了一大片。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姑娘!”那女人转过身来对我说。
“不用谢!可是你怎么会坐进水桶里去呢?”我忍不住问到。
“那只水桶是我刚才擦窗户用的,擦完窗户我想着把这个招牌挂上去,结果没站稳连人带招牌一块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了。”那女人一边说一边去捡那个写着春晖裁缝店的招牌。
我往周遭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果然有一把椅子,正摆在一扇门的前面,而那扇门的上方果然悬着一个空的铁架子,一看就是挂招牌用的,然而此刻却并没有什么招牌挂在上面。
那女人把招牌从地上捡起来之后便将它面朝里立在了墙根儿底下,然后又去把摆在门口的椅子也挪到了墙根儿底下,我这才发现那女人走路的时候竟然一跛一跛的。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哪里摔坏了,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哪里摔坏了?怎么好像不怎么会走路了似的。
“没怎么着!我这腿是打小落下的毛病,走路一直都这样!”
“哦,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摔坏了呢!”我说道。
“小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这没什么啦。”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哎呦,你看看,这裤子都湿了一大片,快跟阿姨进屋烤烤火去,这天儿这么冷,一会儿准冻住了!”
“不用了,没关系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没关系?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这么小的年纪,哪扛得住这个冷法!再说,我的裤子也都湿透了,这会儿我都要冻僵了,快听阿姨的话,跟阿姨一块儿进屋烤烤火去!”
“可是……..”我低下头看了看一直在我脚前脚后乱窜的落荒。
“嗨,你这孩子,带它一块儿进来吧!只是别嫌弃我这破屋子就行!”那女人又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扯过我的手一跛一跛地把我扯进了她的屋子里,落荒好像也听懂了她的话,紧跟着我们进了屋子。
这还真是间破屋子,说实在的,叫它屋子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在我看来应该称它为棚子更为准确。这所谓的屋子的墙壁不过是一些破木板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而已,因为有几块泥巴脱落了,所以看得见里头的破木板。而“屋子”的顶棚竟然是一层薄薄的铁皮,个别地方漏了洞,隐约看得见天上的亮光。门的左手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窗子,她刚才说那个水桶是擦窗子用的,想必擦的就是这个窗子了,因为整个屋子就属这个窗子最明净了,一看就是刚清洁过的。
那窗子的下面摆了一台半旧的缝纫机,缝纫机的左手顺着墙壁用破木板搭了一个台子,上面摆着一个比缝纫机还要旧的电熨斗,而一些布料则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角的地方。搭了台子的那面墙壁的对面拉了一个蓝布帘子,我猜帘子的后面应该是一张床铺。而屋子正中央的地上有一个铁皮炉子,炉子里正生着旺旺的火。要说这屋子里还有一点繁华的迹象的话,那就得数这炉火了。炉火烧得很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种旺旺的炉火了,我只记得小的时候在外婆的家里见到过。不知道为什么,这炉火让我感到十分的亲切和温暖,一时竟舍不得离开了。落荒好像也知道那里暖和,立刻在炉子根儿下找了块地儿,很舒服地趴下了。
“来,坐到火炉旁边,离火近些!”那个女人一边张罗着一边一跛一跛地拿了个凳子过来放在了火炉边上,我像被施了魔咒一样,乖乖地坐到了凳子上。火炉可真暖和呀,我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浪直往我的脸上扑。
“真暖和呀!阿姨,你也快来烤烤吧!”我说道。
“好的,我这裤子都湿透了,我得换下来。你先烤着,阿姨一会儿就来。”那女人说着又一跛一跛地走到那个蓝布帘子跟前,一把撩起帘子走了进去,就在她撩起帘子那一瞬我清楚地看见那帘子后面只摆了一张单人床。看来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可怎么会呢?她难道没有家人吗?她的年纪看上去跟我老妈差不多,怎么可能一个家人也没有呢?想必她的家人并不住在这里。我正一边烤火一边胡思乱想时,那个女人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帘子后面一跛一跛地出来了。她手里抱着刚才弄湿了的裤子走到火炉边,又随手拉了一只凳子过来,也在火炉边坐下来,开始一点一点很认真地给她的湿裤子烤火。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附近吗?”那个女人一边给裤子烤火一边问道。
“我叫蒋晓奇!就住后街,离这儿很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杨玉环!”她说。
“那个好像是杨贵妃的名字!”我说。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的,连杨贵妃叫啥都知道!”
“那咋不知道,全世界有几个杨贵妃呢?”我说。
“没错,我和杨贵妃的名字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没人家那么好命!人家有皇帝宠着,我呢不过是个没人理会的孤老婆子!”
“你一个人?那你家里人呢?”
“没有家里人,因为我脚有毛病,我爹妈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把我给丢在一个火车站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他们怎么能那样呢,你是他们的孩子呀!”我不禁感到有些愤愤然,心里对这种连自己的孩子都扔的爹妈很是不满。
“嗨,扔孩子的多了,被爹妈给扔掉的也不只我一个!”那女人竟然笑着说道,仿佛被爹妈给扔掉是件很开心的事似的。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难过!”我实在有点不理解她的表现,于是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可难过的,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能找他们理论去?再说我又上哪儿找他们去?我早不记我原来的家在什么地方了。不如都忘了算了,人啊,能活着就是好的!现在我又有了这个裁缝店,我知足了!”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裤子翻了一个面继续烤火。
“那你一个人怎么长大的呢?”我问。
“嗨,怎么还不能长大?有人养的家狗能活,没人养的野狗也能活,只不过家狗是个活法儿,野狗又是一个活法儿。”
“可人和狗怎么能一样呢?”
“人和狗是不一样,不过动物界的生存之道却都差不多的,人也是一种动物!”
“听你说话好像也上过学似的!”
“断断续续地认了字,不过都是偷听偷学,没正经去过什么学校!后来又自学了一些东西,看了不少的闲书。”
“我说么,你说话不像是没念过什么书的人!”
“我当初是没办法才拼命学着认字看书的,我得生活,可是我又没本事,又没人教我,只能上书里头学去!”
“那你也没有老公和孩子吗?”我忍不住继续问道,我实在不甘心,实在想她能有个什么亲人。
“我没结过婚,哪来的老公和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年轻的时候到处找活儿干,生计无着,居无定所,哪有机会认识谁?现在生活总算渐渐安定下来了,可是我年纪也大了,再不想这事儿了!”
“那这个裁缝店是你开的?”
“嗯,是我开的。我以前在一个专门为残疾人办的工厂里做过缝纫工!后来那个工厂办不下去解散了,我就自己学着裁衣服,我自己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做。不但质量比外面买的好,而且也便宜。后来邻居们见我的手艺好,便纷纷拿了料子来求我,有一天,隔壁的大嫂跟我说你不如自己开个裁缝店,也算是个生计。我一听就动心了。这不前些日子隔壁的大嫂帮我联系了这个临街的小房子,因为她跟房东认识,说是可以按月交房租,不用交押金,我这才租得起。我急着赶着要在春节之前开张,因为就要过年了嘛,容易揽到活计!”
“哦,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还想呢,我常来这里,怎么没见这里有家裁缝店呢!原来是才开的!”
“是啊,定的招牌今儿才做好,我盘算着赶紧挂上去。可是我这腿脚不好,招牌没挂上,倒把自己给摔了!”
“我认识个人,他肯定能帮你把招牌挂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想到了拐子叔。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腿脚都有毛病,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孤身一个人,一个很古怪的想法不知怎么就突然闯到我脑袋里来了,我觉得他们两个实在应该彼此认识一下。
“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吧,呆会儿我自己想办法吧!”
“不会麻烦,他一定会愿意帮忙的!”想让拐子叔认识一下这个叫杨玉环的女人的想法一经闯进我的脑袋,我便立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他就在这附近,你等着,我这就叫他去!”我说着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奔门口去。落荒见我要走,立刻也从地上跳了起来,摇摇尾巴跟了过来。
“你回去趴着吧,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指着刚才落荒趴着的地方对落荒说道,落荒好像立刻听懂了我的话,乖乖地回到原来的地方趴下了。
“杨阿姨,替我照顾一下落荒,我马上就回来。”我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裁缝店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