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开始向乾图关的方向进发。
白思绮手握冰凉的枪杆,掌心里全是密密的冷汗。
慕飞卿,你到底怎么样了?真如他们所说,落到襄南王手里了吗?他那么恨你,一次又一次费尽心机想置你于死地,倘若真地将你困住,又会生出怎样恶毒的法子来折磨你?
飞卿,飞卿,我的飞卿啊……
白思绮心中声声哀叹,银牙紧咬着唇畔,防止自己发出异声。
行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士兵中间响起阵阵喧哗——
“什么?东烨军挡道?”
“凭什么?难道他们连永正帝君的命令都敢违抗?”
“听说他们是来帮天祈小皇帝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
东烨?东方陵?白思绮心中忽然一阵扑扑狂跳——是他吗?是他截住了南韶军的去向吗?
“原地休息!”层层递递,从前方传来最新的军令,兵士们顿时放松下来,各个七歪八倒地坐在地上,开始嬉哈打笑。
白思绮坐在一丛灌木后,眼望着乾图关的方向,脑海里思绪翻腾——如果,如果能说服东方凌退出这场无谓的战争,五行阵自然破解,那么被挡在外面的慕家死士和血卫,就可以长驱直入,抵达乾图关下,救出慕飞卿。
东方陵,你会帮我吗?
想起那个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东烨皇子,白思绮心中一阵迷茫。
她数次对他施以援手,而他确也说过,会报答自己,并且,他对自己的心意,似乎并不虚假。倘若自己前往东烨军营相求,他,会不会达成自己的所愿呢?
这一停滞,竟然就是整整半日时光,直到第二天正午,太阳升得老高,前方拦路的东烨军毫无撤退的迹象,南韶军也无法再前进半分。
军旅出身的众将士们开始暴躁起来,一些胆大的去找红翎和海铭讨要说法,更多的人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眯缝着两眼打盹儿。
日色偏西时,那个神秘的监军再度出现,却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有人强闯南军大帐,挟持了永正帝君,威胁凌昭衍下令,命各路军队后撤,这才导致南昭军滞留原地,难以前进。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些想着借此机会建功立业的士兵
们顿时没了斗志,而白思绮则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管那挟持凌昭衍的人是谁,都为她破解五行阵,营救慕飞卿赢得了时机,她得赶快想办法离开南韶军营,混进东烨军中,找到东方凌。
主意拿定之后,白思绮心下稍松,恰好这时伙头军送来晚饭,她立即起身,混在人堆里抢了几个大白馒头并一碗糙米饭,忙忙地吃了,闪身避到无人处,趴在草丛里养精蓄锐。
夜幕再次降临,白思绮警惕地竖起双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慢慢地从草丛里爬出来,躲躲闪闪地朝东烨军营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棵光秃秃的沙枣树后,眼前景物陡变,竟凭空长出一丛丛茂密的修竹,纵横交错,挡住了前方的道路。
这是——?
白思绮惊诧地瞪大双眼——这硝烟滚滚的沙场上,何来这般秀致雅丽的风景?即便是有,也该被无数铁蹄踏成平地了才是。
悠远绵长,但却带着不尽哀伤的箫声,如潺潺清溪,自竹林深处传来,扣动她的心弦。诱使着她,一步步朝里走去。
竹林间没有路,夕阳的余晖透过叶隙,投下点点腥红的光斑,却无法冲破越来越浓重的阴暗。
湿湿的潮气间夹杂着甜腻的腥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中,白思绮不由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更幽暗处,蹙起眉头。
下意识地,她踏前数步,伸手去触那看似清秀挺拔的竹影,指尖处,却一片空虚。
幻景!竟然是幻景!白思绮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出来!你给我出来!”她仰头四望,放声大喊——究竟是谁,设下这样的圈套引自己投入罗网?
“想见本座,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箫声停了。
竹林深处,传出一个冷魅冰澈的男声。
“南韶监军?”白思绮倒吸了一口寒气——没想到,对方竟先下手为强,不等她出招,已设局暗算。
“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本座很想看看,慕飞卿最在意的女人,到底有何能耐!”
白思绮脑门儿上升起无数个问号——难道他之所以设局挑衅,竟然是因为慕飞卿?
“此阵名为摄情,只须将你困住两个时辰,便可教你神癫智狂,到那时,就算你见到了慕飞卿,也
无法识得他是谁,言行举止,更与疯妇无异!”
“你,你,”白思绮气得咬牙,“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与我们为敌?慕飞卿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你不惜搅得四海翻腾,枉杀万千性命?”
“呵呵——”那人低低地笑了,嗓音无比苍凉,“是啊,本座也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不过丫头,你只管放心,本座不会让你们轻易死去的,本座只会让你们,生能相见,却永不能相守,纵使携手,也只能两心怨怼,生活在欺骗、利用、阴谋、仇杀之中……本座要让你们尝尽情之滋味,也让你们,彼此伤对方伤到体无完肤,再无力相爱……”
疯子!疯子!绝对的疯子!白思绮上下牙齿咯咯直响——不是气的,而是吓的——那人的语气里,弥漫着那么浓烈的恨、怨、痴、缠,还有无边无际的,亘古洪荒的寂寞。
她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酝酿出如此骇人的,甚至是无坚不摧的恨意。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丫头,怪只怪你让慕飞卿动了情,倘若你乖乖地选择做一个安静的,活死人般的白家大小姐,或许,本座会放过你,放过他,放过慕家,甚至放过凌昭德,放过凌涵威,放过整个天祈皇朝,可你却偏偏故作聪明,一定要去追索你不该得到的,也给予了慕飞卿他不该得到的,所以,你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更要记清楚,如今的乱国烽烟,并不是因本座,而是因你而起!”
“荒谬!荒谬至极!”白思绮昂头大吼,脸色挣得通红,“我所做之一切,皆是出自于本心,我爱我恨,我怨我痴,我嗔我狂,与他人何干?我何曾伤过半个无辜之人?凭什么将这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我爱我恨,我怨我痴,我嗔我狂,皆是出于本心?呵呵,本心——”那人低低地笑了,极轻极细的声音,却在林间久久地萦绕不散,“果然啊……有她当年的风范,难怪,难怪惟有你,能叩开慕飞卿的心门……也唯有你,能让本座出手,来设下这惊天灭局……”
白思绮拼命地摇着头——她已经是满脑子的乱麻了,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不懂,但却能感觉到他所言非虚,今日的局面,的确与自己息息相关,这到底,是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