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闪烁的光华,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映进数双深幽的眸子里。
钢板上的镣铐发出泠泠碎响,那被绑缚其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寒星般的双眸。
“阿卿!”白思绮狂喜地呼出声来,刚要上前,身子忽然一麻,却是被金鹰凌空制住了穴道。
慕飞卿清冷的目光由近及远,慢慢地扫过一张张脸庞,最后,落在白思绮身上,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思绮……”
“我在!”这么多日子里一直强忍的泪水倾泄而出,模糊了白思绮的视线,所有的一切倏然淡去,心里眼里,只剩下那面色青苍形容枯瘦的男子。
慕飞卿动了动手臂,暗室里再次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终于,他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浓黑双眉顿时扬起,星眸中激射出愤怒的寒芒。
“为什么……会这样?”黑袍男子后退数步,极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话音中满是惊颤,甚至透着隐隐的恐惧。
继而,他身形遽动,朝上方的出口掠去。
他快,金鹰更快,抢先一步,摁下机关,顿时只听“咯嚓嚓”一阵碎响,接着头顶上方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声。
黑袍男子的双眸顿时阴云密布,二话不说,抬掌便向金鹰劈去。
金鹰毫不迟疑地还击,招招凌厉,口中冷然道:“红鏊,识相的话,最好立即将钥匙交出来,否则,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钥匙?”红鏊一阵低笑,“金鹰,你被困在这里多日,难道不清楚我红鏊的作风吗?既然我铁了心要慕飞卿死,怎么可能任由你将他救出?”
“你不给也行,”衫影交代间,金鹰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最迟不超过昨天日落,你刻意隐藏多年的秘密,就会悉数暴露在成千上万的民众面前,而你苦心筹谋划多年的大计,也将因此毁于一旦,难道,你连这个,也不在意吗?”
“你说什么?”红鏊猛然一震,顿时收住攻势,噔噔噔往后退了数步,双眸血红地盯着金鹰,“你把话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
“不!我不相信!你一直被困在这血池之中,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无法传出消息!我知道了,你之所以如此说,纯粹
是想扰乱我的神智,让本王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你早已设好的陷阱,是吗?”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选择和我们拼个同归于尽,我想这太庙之外,定然有不少的人,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尤其是你那位‘卧病在床’多年的兄长,摄政王殿下,您说是吗?”
红鏊暴喝一声,眸中凶光毕露:“等解决了你们,本王再去对付那个病鬼,也不迟!”
“现在圣珠上的禁咒已破,红战的身体毕竟会迅速恢复,到时候你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金鹰嗓音低沉,字字如刀,重重地戳在红鏊的心坎儿上。
终于,红鏊暴喝一声,扬手将一样物事掷向金鹰:“启闸!”
金鹰腾身将那物事抄在手里,另一掌重重在壁上一拍,已经闭合的机关消息再次启动,严丝合缝的顶部,再次露出那圆形的入口。红鏊不再恋战,身形一掠,便从那入口处穿了出去。
金鹰闪身欺至血池前,迅疾将钢板提出,用红鏊扔给自己的钥匙,敏捷地解开缚住慕飞卿的镣铐,挟着他直奔向入口,冷七冷八冷九紧随其后,最后是带着白思绮的青鹰。
天际已隐隐露出淡淡的曦光,隐隐听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朝太庙的方向奔来,似乎是南韶的官兵。
一行人不敢再停留,在金鹰的带领下,分向不同的方向,火速离开了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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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草庐。
怔怔地看着斜倚在板壁上,双眸烨烨的男子,白思绮一阵恍惚。
男子也在看着她,那双湛亮的眸子里,隐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不过是短短数月,对他们而言,却似乎已经经历了几生几世。
“阿卿……”
终于,白思绮叫出声来,慢慢地,慢慢地挪动着身子,一点点朝他靠近。
那人分明就在眼前,可不知为什么,却依然让她有种抓不住的梦幻之感。
“绮儿……”
一声低低的回应,让白思绮的心堤全线崩溃,所有的情绪如洪水般汹涌叫嚣着,湮灭了她长久以来养成的自矜、冷然,和淡定。
“阿卿!”她一声声不断
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飞身扑到他的怀里,用双臂箍紧他窄瘦的腰身,脸上涕泪交错。
男子的铁臂也轻轻回揽着她的肩膀,任她哭,任她笑,任她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的情感。
他们,似乎已经分别了太久,久得以至于让他们彼此,都差点忘记了对方。
草庐之外,一抹银白的身影无声地伫立着,下垂的双手攥得死紧,被风撩起的乱发,遮掩住那张冷光湛湛的面具,却掩不住那双满是痛色的寒眸——
渐渐地,那玄冰般的眼底,浮起浓郁的自嘲和丝丝暗红的血色——
陌云寒,你真的是太傻,现在,那个人已经醒来,对她而言,你的存在,已经毫无意义,你还憷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等她注意到你,丢给你一抹怜悯的眼神吗?
胸中,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痛——嗬嗬,麻木了那么多年,这次醒来,竟然也有了痛的感觉,慕飞卿,白思绮,我是该感谢你们呢?还是选择——深深地怨恨?
慢慢转过身,背影落寞的男子步步走远,萧索的衣角没入枯黄的草叶间,最终,消失不见。
草庐之中,一对人儿静静地倚靠着彼此,谁都不曾作声,可空气中那种柔软的旖旎,却半分不减,反而越来越浓郁。
“绮儿。”慕飞卿低唤,醇厚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黯哑。
“嗯?”白思绮抬眸看他。
“答应我,不要去夜城,好吗?”
“去夜城?”白思绮眨眨眼,抬手抚上慕飞卿的胸膛,眉头再一次锁紧,“可,你这里怎么办?慕家,又该怎么办?”
“现在我体内吸入了圣珠的精华,勉强撑个三五年,应该没有问题,我们——找个僻静的深山野谷,住下来,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阿卿?”白思绮震惊地看着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曾经的曾经,她心中的确曾无数次这样地想象过,可是她也明白,慕飞卿肩上担着太多的责任,他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所以,那样的念头,她只是想想,从来不曾向他提及,可是此刻,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的他,却主动开了口,她,是该快乐地答应,还是再次用清冷的理智面对现实,将他推回那永无止境的波诡云谲之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