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襟,白思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正奋力鏊战的男子,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先前那点疑惑早已散尽。
无可厚非,慕飞卿很强,可对方胜在人多,层层叠叠像波浪一般涌上来,似乎拿定了主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白色的锦袍上,殷红的血渍大片浸染开来,那双黑湛的冷眸,渐渐泛起噬血的红光。
他不能输。
绝不能输。
且不说已经答应了那个人,无论如何要护她周全,单就他自己的内心而言,他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已经有些狂乱的目光,于血战的间隙瞥向山石后那抹身影,眸中的痛越来越浓。
女子也抬起螓首,怔怔地望向他,那晶莹的水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安宁平和得教人心惊。
“嗖——”趁着他分神的刹那,一支迅电般的利箭撕裂空气,直直地射入他的胸膛。
慕飞卿晃了两晃,立即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再度朝四周拍出数掌,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一股阴寒之感迅速地在体内蔓延开来,慕飞卿高举的双手凝滞在空中,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不足片刻,俊冷的容颜上凝出一层薄青色的霜。
更多的箭朝他射了过来。
“不!”隐身在山石后的白思绮蓦然跳起,扑到慕飞卿跟前,展臂抱住慕飞卿的身子,牢牢地将他护住。
“绮儿……”慕飞卿唇间溢出一声碎吟,“快……走……”
“你别说话!”白思绮抬手,轻轻地捂住他的唇,“什么都别说,让我陪着你。”
慕飞卿苦笑,实际上,此刻的他也已经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影从各个方向朝他们逼近,手中的武器,闪动着噬血的冷芒……
“别伤了他们的小命,本王留着还有用。”
晃动的树影间,慢慢现出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头上依旧戴着没有五官的木制面具,森寒的话音中难掩得意。
慕飞卿向来冰冷的眸子里,悄然闪过一丝绝望——
然而,那些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黑影,忽然间睁大双眼,继而浑身抽-搐,一个接一个无声倒向地面。
四围的山林中,连绵起伏地响起
古怪的啸声。
红鏊慢慢地转过身,朝后方望去,但见一抹流云般的人影,正踏着树枝,御风而来。
“摄政王殿下,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看来殿下的兴致不错啊,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心思秉烛野游,难道,就不怕后院失火,反中了别人的声东击西之计吗?”
黑袍男子稳稳地站立着,目光犀锐地盯着来人看了很久,方才一甩袍袖,声音沉寒地扔出一个字:“撤!”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在围攻慕飞卿和白思绮的黑影,迅速退到他的身边,簇拥着他,有如一团浓重的乌云般,朝山下涌去。
山石之上,慕飞卿和白思绮仍旧紧紧地相拥着,一个尚未从方才万分惊险的情形中回过神来,而另一个,则是因为浑身的僵冷,无法作出任何的反应。
“绮儿……”
白衣男子几个起落间,已经奔到白思绮身后,伸手轻轻拍落在她的肩上。
“啊——!”白思绮受惊地回过头,堪堪对上一双清湛的眸子,不由微微恍了恍神,“锡达?是你?”
“是我。”锡达轻轻地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痛惜——一段日子不见,她又消瘦了好多。
继而,他将目光转向被她抱在怀中的慕飞卿,眼神先是凌厉,继而疑惑——这个慕飞卿,为什么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
“锡达,你快看看,阿卿他到底怎么啦?”白思绮回过神,稍稍松开慕飞卿,一把抓住锡达的手,眉宇之间,全是焦灼和急迫。
“他中了月寒心。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这样吧,我们先离开这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细细地解释给你听,好吗?”
“那他……会有危险吗?”白思绮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锡达柔声保证道。
“那好吧。”白思绮点点头,看着锡达叫来两名手下,一左一右架起慕飞卿,托着他朝山下而去。
“我们也走吧。”锡达轻轻牵起她的手,凝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和眷恋。
白思绮微微觉得不妥,挣了两挣,没能如愿,眸中不由浮起几许恼色,轻嗔道:“锡达,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着急带你离开而已,
你别多想。”锡达赶紧着解释。
白思绮咬咬唇,本想斥责于他,但转念想起身负重伤的慕飞卿,只得按捺着性子,睨了他一眼,迈步朝前走去。
澜江。
枫陵渡头。
浓密的芦苇丛中,泊着数只篷船。
一阵风声漾过,数条黑影从岸上奔来,悄无声息地上了船,随即解索离岸,远远地驶向江心。
天,微微地亮了。
竹制屏风外,白思绮如坐针毡,对着里边儿的人再次出声问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寂的静默,白思绮再也忍不住了,倏地起身,正要强闯进去,刚迈出两步,便重重撞上一人的胸膛。
“锡达?!”白思绮抬头,眸中闪跃着隐隐的怒火,“你不是说他没事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锡达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白思绮慢慢变得困窘起来,偏转螓首,讷讷地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如果此刻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紧张?”锡达嗓音缓沉,一字一句,问得分明。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也会紧张啊,”白思绮略带不满地嘟嚷道。
锡达唇边顿时漾起明媚的笑,可那笑未及绽放,便因着白思绮接下去说出的话迅速枯萎:“因为,咱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锡达的眼神略略黯,话音中甚至带上几丝阴鹜:“只是——朋友而已吗?”
“对啊,”白思绮抬头看他,莹转的水眸中满是无辜和困惑,“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是啊,”锡达低低地笑了,“还能是什么?”
“锡达……?”见他神情古怪,白思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错,”锡达挑挑眉,重新换上慵懒无谓的神情,“错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
扔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他一甩袖子,从白思绮面前掠过,走出了船舱,剩下她一人,伫在原地怔怔地发着呆,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那个向来桀骜的男子不开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