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垣山。
翠岚峰下。
慕飞卿立于马头之上,目光缓缓扫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凝声道:“慕飞卿已应约前来,是哪位故人在此等候,还请现身一见!”
没有人答言,只是树林深处,传出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山风撩起纱帘,一张清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绮儿!”慕飞卿欣喜若狂,不及多想,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径直向前飞去。
是她。
真的是她。
当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间,当手指触碰到她柔嫩的娇颜,慕飞卿眼中,蓦地滚出一串晶莹的泪,恰恰地,落入白思绮的唇瓣。
好苦,好涩,好威。
白思绮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头。
“绮儿?”慕飞卿倾身将她从车中抱出,席地而坐,连声呼唤。
“唔——”沉睡多日的佳人缓缓睁开美眸,目光慢慢聚焦,“是你——?”
“是我!”男子重重点头,“是你的阿卿!”
“阿卿?!”女子面上浮起几丝疑惑,“我们这是——在哪里?“
“乾图关外,玉垣山,青岚峰下。”
“这什么跟什么啊?”女子愈发不解,撑着慕飞卿的胸膛慢慢坐直身体,往四周看了看,“玉垣山?青岚峰?天月云境里有这样的地方吗?好奇怪啊——”
慕飞卿面色倏然一沉——天月云境?难道绮儿的记忆,还停在天月云境?
“阿卿,你怎么不说话了?”白思绮意识到他的沉默,转头凝视着他,“东方凌呢?锡达呢?东方策呢?还有雪纤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们……”慕飞卿握起她的手,目光闪了闪,“他们都很好,正在蒙达等着我们,我们回去吧……”
白思绮长长地“哦”了一声,在慕飞卿的扶助下,慢慢站直身体。
“你……还能走吗?”
“能。”
“那,我们现在立刻离开这儿,去找锡达他们,好不好?”
“嗯。”白思绮点头表示同意,任由慕飞卿将自己带上马背,策动马匹,缓缓朝山下而去。
刚刚绕过一道山梁,马儿忽然四蹄高扬,长长地嘶鸣起来。
慕飞卿勒住马缰,侧耳倾听片刻,脸色蓦然一变。
“怎么了?”
“没事,”男子敛去眸中的冷色,微绽笑颜,温声安慰道,“绮儿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带你平安离开此处的。”
“慕飞卿!你哪儿都别想去!”
忽然之间,前方的山道上冒出
数十骑装备精良的骑兵,将出山东口牢牢堵住,而站在最前边的,赫然竟是,一身黄袍的冷颜少年。
“凌涵威?”白思绮低呼,“他怎么也来天月云境了……不对……”
她猛地捂住额头,低呼出声:“痛……好痛……”
“绮儿!”慕飞卿神情紧张,展臂将她揽入怀中,口吻焦灼地道,“哪里痛?告诉我,你哪里痛……”
“没,没事,”白思绮强定精神,举目朝间方望去,终于发现了异常,一把抓紧慕飞卿的衣袖,面色惊疑不定,“阿卿,这里不是天月云境,这里到底是哪儿?”
“绮姐姐,”对面少年的声线远远随风送来,“这里是顼梁城外的玉垣山,绮姐姐,你伤重未愈,赶快随朕回宫吧!”
“玉垣山?伤重未愈?回宫?”白思绮一脸恍然,似乎根本没有听懂。
见她久久不答言,凌涵威愈发焦燥,打马上前数步,目光凛凛地逼视着慕飞卿:“这玉垣山四周,已经被朕的禁军团团围住,慕飞卿,你即便是插上翅膀,也逃无可逃!聪明的话,就赶快放了月妃,下马受缚!”
慕飞卿薄唇紧抿,眸中隐着噬人的暗火——难道说今日这一切,又是某人设下局?否则以凌涵威的速度,怎能如此快地去而复返,还率领禁军将他困在这玉垣山中?
“慕飞卿,朕再说一次!放下月妃,下马受缚!否则——”
“天祈国中人人皆知,绮儿乃是我慕飞卿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你贵为君王,也不能强行夺之!今日哪怕是血染这玉垣山,我也要带走绮儿!”
“好好好!”凌涵威怒极反笑,“既如此,就休怪朕铁手无情了!”
凌涵威说罢,高高举起右臂:“弓箭手,准备!”
数十名手执铁弓的士兵应声而出,搭箭上弦,对准慕飞卿和白思绮两人。
“等一等!”白思绮蓦然出声。
“绮儿?!”
两个男子异口同声,脸上的神情却一个忧虑,一个惊喜。
“我可以说句话吗?”白思绮转眸,望向凌涵威。
“当然可以。”
“涵威,我还是你的绮姐姐吧?”
凌涵威不由一滞——适才看见白思绮醒来,他心中自是欢喜不尽,可又见她乖顺地贴在慕飞卿怀中,顿时怒火丛生,此时再看她的神情,却发现她言行有异,仿佛——
“自然,你还是朕的绮姐姐。”凌涵威答得极其僵硬。
“既是如此,绮姐姐有个请求,涵威可以答应吗?”
“什么事?”
“让他
走。”
“什么?!”凌涵威脸上煞气顿现。
白思绮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道:“让他走,我跟你回去。”
如斯情形,竟同当日极北之地的遭际一模一样。
她再次选择让他走,而跟眼前这个居心叵测的少年回去。
慕飞卿不禁攥紧了双拳,刚要出声,却被白思绮冰寒的眼神止住。
是的,冰寒。
不同于那日的恳求与哀婉,而是冰寒,如锐寒的刀锋,深深剜入他的心脏。
虽然,他很想大声地问她,为什么,可话到唇边,却化作无言的凝默。
“放他走!我跟你回去!”白思绮第三次重复。
凌涵威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的情势,与在极北之地不同。
那日他刚刚同夜君夜暗心交过手,又加之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是以,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将慕飞卿除去,而今番,整座玉垣山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慕飞卿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在劫难逃。若此时他一令出,取慕飞卿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若是放他离开……
“怎么?你不愿意?”白思绮面罩严霜,神情看上去依旧无比镇定,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的心有多么无助和慌乱。
眼前的情形到底如何,她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慕飞卿陷入险境!
“绮儿,”慕飞卿俯首,贴在她耳边,柔柔低语,“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我……”
“闭嘴!”不待他把话说完,已被白思绮厉声喝断,接着,女子柳眉高竖,劈手夺过慕飞卿的剑,横在颈中,眸光直直射向凌涵威,“我数三声,若你不肯令人让道,我便即刻——”
“不要!”两名男子同时大咸,凌涵威咬牙道,“我答应就是!”
君王令出如山,天祈军士收起武器,缓缓退到两旁,让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阿卿,”白思绮偏转螓首,看向别处,“你走吧!”
“绮儿!”慕飞卿面色铁青,紧紧抓着白思绮的手腕,传达着自己的怒意和不满。
白思绮仍旧侧着头,手指却快速地在他掌心中划动着,慕飞卿黑眸疾闪。终于咬咬唇,打马朝前走去。
“哐啷”数声脆响,长戟架起,挡住他的去路,君王冷寒的声音响起:“放下月妃,你可自行离开。”
“涵威,你不信我?”白思绮凝眸看向神情冷凝的少年,“我既然答应你留下,就绝不会食言。”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他!”凌涵威眸色紧凝,字字如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