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祈。
京都顼梁。
凤祥宫。
“有皇上的消息了吗?”
“启禀太后,还,还没有……”
“蠢货!”凤椅中的沈云心双目圆睁,“不是让你派出所有的人手,尽全力去找吗?”
“末,末将确实按太后吩咐,连续差遣六批人马前往东烨,却始终,始终没有皇上的消息,请太后恕罪!”
“没用的东西!”沈云心正想继续大加训斥,刘安忽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口中大叫道,“娘娘!不好了!城外的叛军架起云梯,开始攻城了!”
“什么?!”沈云心倏地站起身,“魏关山呢?陈睿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魏统领守着北门,陈统领守着东门,可还有南门和西门,无人防守啊!”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沈云心冲着还伏在地上的男子疾声厉喝。
“太后,”男子微微抬头,面现踌躇,“可是属下的兵力,都已经派往——”
“不是让你传急讯给沈将军,请他领军赶回京都救驾吗?”
“是,是,沈将军接到消息,已经亲自率领大军返京,可是中途却遇上杨岚溪,被困在乾图关外的玉垣山一带,根本无法通过关隘,抵达京都啊!”
“杨岚溪!”沈云心重重咬牙——早知如此,她就该削了他的兵权,将他贬至边关,甚至……
“是谁在这里乱嚼舌根子啊?”一个雍荣高扬,不怒而威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来。
“臣媳,参见母后。”沈云心提裙下阶,款款拜倒。
“平身吧。”太皇太后随意一摆手,目光冷然地盯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男子,“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口出狂言?诬蔑堂堂的禁军统领?”
男子默然,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沈云心。
“母后,”沈云心挤出一丝强笑,“现在顼梁城危在旦夕,杨副统领却带走一半兵力,驻扎在乾图关中,始终不肯回援,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顼梁城破,天祈国灭吗?”
“嗯——?”
太皇太后眼中冷光湛湛,“你的意思是,杨岚溪有心相帮凌昭洵,图谋纂位吗?”
“臣媳……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太皇太后逼近一步,犀利的目光好似两把利剑,深深扎入沈云心的肌肤,“哀家倒想问问你,你先是耍弄手腕,生生拆散明睿帝和他最心爱的女子,使得明睿帝郁郁寡欢,最终英年早逝,其后又派人伏杀慧敏夫人,迫使少帝弃国离家,前往东烨,至今下落不明,而你却稳坐宫中,代行天子之权,致使海内干戈四起,生灵涂炭,眼见凌氏皇朝危在旦夕,你不思救国,只图谋权,急令召回沈培照,难不成,是想与他里应外合,窃取这万里河山?告诉你,沈云心,只要有哀家在,你,休想!”
“母后……?”沈云心满脸惊骇,花容惨然,“您,您怎么能这样说?”
“哀家所言,句句是实!”太皇太后目光冷厉,“来人!”
两队全副武装的禁军迅疾冲入殿内,执戟立于两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沈云心。
“传哀家懿旨,皇太后沈云心,无才无德,窃居中宫多年,嚣张跋扈,颐指弄权,着即废为庶人,幽禁于长夙宫,钦此!”
四名禁军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架起沈云心,便朝殿外拖去。
“母后,”沈云心纵声大喊,“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臣妾要与天祈共存亡!臣妾要御敌杀寇,拱卫京都,等着威儿归来!”
“这个就不用你劳心劳力了,”太皇太后唇边漾起一丝森冷的笑,“顼梁城,不会有事,天祈,更不会有事,至于你的威儿嘛……”
“我明白了,”沈云心蓦地止声,神情转而变得凄厉,“原来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自从襄南王事败后,你看似深居万宁宫中,静心礼佛,实则一直没有放弃对皇位的谋算!杨婉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昭德还不够,竟然对威儿也……不管怎么样,他们也都是宣武帝的子孙,流着凌氏皇族的血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说得没错,”太皇太后面现狰狞,“他们,的确是宣武
帝的子孙,可他们,与我杨婉漪没有半点关系!宁妃有儿子,有孙子,我也有儿子孙子,为什么她的儿子和孙子能做皇帝,我的儿子和孙子,却只能世世代代屈居于人下?”
“你——”沈云心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高耸的发髻已然散乱,几缕乌丝悬垂下来,使得她的形容,看上去更加狼狈,“……可是凌昭洵,也不是你的孙子……”
“他虽不是我孙子,也不是宁妃那贱人的孙子!沈云心啊沈云心,实话告诉你,这天祈的皇位,凌昭德坐得,你儿子坐得,那么凌昭洵,也同样坐得!”
“你……”虽然满心怨忿,沈云心却无言可辩。
“你也是女人,也同样清楚这深宫寂寞的滋味,会衍生出怎样浓烈的怨恨——若恨到极点,不找个出口宣泄,毁灭的,便只能是自己。所以沈云心,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做了皇家的儿媳妇!”
“说得好!”大殿正中央的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道阴恻恻,冷嗖嗖的声线,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
“什么人?”杨婉漪后退一步,疾声厉喝。
“母后,这才过了多久啊,连皇儿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吗?”
“……衍儿?”杨婉漪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刚想迈步,却又猛然停下,面色倏地惨白,“你,你是——”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屏风后慢慢转出,从头到脚,都被浓郁的黑色覆盖住,让人无法瞧清他的面容。
“别说出来,若是戳穿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相信母后,很清楚这一点。”
“你,你……”杨婉漪浑身抖簌,双腿酸软,幸得旁边的杨简急急上前扶住,才不致倒下。
“母后若没有别的事,还是早早回万宁宫,静心祈佛念经吧,至于这外面的风风雨雨,皇儿我,自有计较。”
“太皇太后……您看这……”杨简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拼命打眼色。
“我们……走……”终于,太皇太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扶着杨简的手臂,转身步履维艰地走向殿门之外,再也没有回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