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宇潇也在看着自己的母亲。
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是这样的冷静,冷静得让人惊叹。
“宇潇。”
“母亲。”宇潇的身影立即挺得笔直。
“保护好两个妹妹。”
“母亲?”
“我要,去找你的父亲。”
“母亲?!”
俞天兰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到屋子里,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从始至终,她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把最紧要的东西打成包袱,背上身,俞天兰转头出了帐篷,翻身上了马背,便朝战场的方向冲去。
“妈妈……”宇彤叫着追了出来,却被宇潇一把摁住,“妈妈不会有事,爸爸也不会有事。”
“哥哥?”
“嗯。”
对上兄长那双坚定的眼睛,慕宇彤的心,也渐渐变得安宁。
爸爸不会有事,妈妈不会有事,她,会好好地等着他们回来。
风,卷裹着血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俞天兰端坐在马背上,举眸四望,最后判定方向,朝前奔去。
从地上伏倒的草痕、被掀翻的树木,她大致判断出慕飞卿和狼帝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慕飞卿在哪里呢?
没有人想得到,他此刻正躺在一个宽大的洞穴里,鼾声如雷地睡觉,而那只通体火红的狼帝,静静地趴在一旁,竟像是在为他看护。
当俞天兰踏进石洞里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奇景。
嗅到生人的气息,狼帝从地上站起,发出“呜呜”低啸,两只前爪在地上磨来磨去,只微微错愕后,俞天兰便走了进去,并不曾理会狼帝,而是直走到石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的男人。
剽悍的男人。
勇武的男人。
无所畏惧的男人。
俞天兰笑了,俯下身深深地吻他。
“天兰……”慕飞卿在睡梦中呢喃,缓缓睁开眼眸,见到俞天兰,双眼骤亮,“天兰!”
“嗯。”俞天兰微微地笑着,眸中满是称赞的光,俯下身衔住他的嘴唇,便激烈地吻起来。
狼帝蹲在一旁,像只宠物猫似地,傻傻地看着他们。
他们旁若无人,放纵着自己所有的情感,享受这一刻的欢爱。
“慕飞卿我爱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比任何时候更爱你。”
俞天兰开始变得嘴碎,而慕飞卿微笑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坚强的,冷静的,机智的,可以单独面对任何危机的女人,也是不会轻易动感情的女人,要得到她的认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女人。”他勾住她的后颈,用力深吻,“你也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像女人……”
“嗬。”俞天兰低笑,慢慢为他整理着衣衫,然后拍拍他的胸脯,“男人,我们走吧。”
男人站起身,带着自己的女人走出洞穴,他们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却听得身后有低喘声,转头看时,却见那只大型猫科动物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看来,它是喜欢上我了。”慕飞卿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适合它。”
“嗯,”慕飞卿点点头,“你先等等,让我去跟它交流交流。”
说完,他倒退回去,对着大猫不停地打着手语。
大猫眼里闪过丝受伤,不过还是听话地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它看上去,很孤独。”
慕飞卿叹了一声:“它是狼帝,孤独是它必
须的状态。”
“可是——”俞天兰心内一动。
“你是觉得,它该找个伴?”
“难道不是?”
慕飞卿摇头:“这家伙很挑剔。”
“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这洞里呆了几天,前前后后来了数十只母狼,跟它献媚讨好,可它谁都不理。”
“啊?”俞天兰不由转转眼珠,“还有这样的事?”
“嗯,所以说,这小子的个性,实在是太欠揍。”
“算了,自来天生一物,必有一物克之,一饮一啄,一得一失,世间皆有缘法。”
“你说得对。”慕飞卿点头,“所以,我们也不该为它太担心,让它去寻找自己的因缘吧。”
两人平平安安地回到营地,整个天月族顿时都轰动了,大伙儿纷纷跑出来,围观这对大名鼎鼎的夫妻,倒是慕飞卿夫妇,显得异常地平静。
是啊。
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纵然整个乾坤颠倒翻覆,又能如何呢?
晚上,整个营地燃起熊熊的篝火,男女老少们唱着动听的歌谣,小伙儿向心仪的姑娘表达着他们炽烈的爱情,锡达频频向慕飞卿举杯,欢庆他的丰功伟绩。
“你看那儿——”俞天兰凑到慕飞卿的耳边,压低嗓音道。
慕飞卿抬眸瞧去,却见几个年轻姑娘,正一手掩唇,一边吃吃地笑着,一边耳语,尤其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年轻姑娘,白皙脸颊上浮起朵朵红云。
“如果没有我的话,我想,她肯定已经举着花环跑了过来……”
“花环?”慕飞卿也把嗓音压得很低,“那你赶紧去找一个。”
“什么啊?”
“因为,你还从来没有送过我——订情之物呢。”
“订情之物?”俞天兰差点掉了下巴,然后用力在慕飞卿的后背上揪了一把,“想得美!你!”
“不给?”慕飞卿斜着眼睛看她。
“哼哼。”
“确定不给?”
“哼哼。”
慕飞卿忽然拿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清清嗓子道:“哪位——”
他刚说了两个字,俞天兰便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摁了下去:“乖乖坐着,不许吵!”
然后又转开头,对众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他,喝多了,喝多了。”
人们又唱又跳,直到半夜,方才纷纷散去。
慕飞卿和俞天兰回到自己家中,洗漱完毕正要睡下,三个孩子忽然走了进来,齐齐站成一排。
“你们这是——?”俞天兰眼里闪过丝惊奇。
“爸爸,妈妈,我们有礼物要送给你们。”
“哦?”俞天兰的目光从三张小脸上扫过,“由谁开始?”
“我!”小宇翩说完,挥舞着小胳膊走到俞天兰面前,抱住她的脖子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无比响亮地道,“妈妈,我爱你!”
然后,小宇彤和小宇潇也走上前来,送上自己的吻,以及祝福。
“孩子们,我也爱你们!”俞天兰说完,把三个孩子一一抱到跟前,深深地吻着他们。
他们是一家人。
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无论遭到什么样的事,他们总是团结在一起,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
他们互相给予彼此鼓励,从来不会指责,他们温暖着彼此的心。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可以战胜那么多的困难,始终坚定地相守在一起。
“孩子们,晚安。”俞天兰把他们一个个送回自己的房间,看着他们躺下,这才折回寝室。
慕飞卿已
经脱掉外袍,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入睡,而是将手肘枕在脑后,似乎在思忖什么。
“你在想什么?”俞天兰靠过去,主动偎进他怀里,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划着圈。
“没有。”慕飞卿摇摇头,掀开被子,把俞天兰的身子裹进去,吻吻她的额头,“睡吧。”
俞天兰缩进他怀里,身子紧紧地贴着他,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这让慕飞卿更加……快慰。
他喜欢被她依恋的感觉。
他们彼此道了晚安,互相搂着对方,沉入梦乡。
太阳升起来了。
原野再度恢复了勃勃生机,人们努力忘记那场灾难带来的创痛,开始崭新的生活,年轻男女热烈地相爱,然后诞育新的生命,世界如此轮回,在哪里,都是一样。
只是慕飞卿的声望,在天月族人们的心目中,更高了一筹,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有人,用钦慕和信任的目光看着他,人们愿意听他说话,愿意追随他的身影,而俞天兰,也成了妇女们的榜样,人们纷纷传说她的英勇事迹,感慨她的胆魄。
没多久,另一件事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族长锡达的妻子,圣女月灵,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族人们纷纷去他们的帐篷里道贺,用最虔诚的话,为两个孩子祝福,慕飞卿和俞天兰也送去了他们的礼物——两棵长寿树。
一个月后,草原上举行盛大庆典,祝贺两位“琪琪格”诞生,趁着酒酣耳热的功夫,锡达举着酒杯,一面拍着慕飞卿的肩膀,一面打着酒嗝:“我说阿卿啊,咱们打个亲家如何?”
“亲家?”
“对,我瞧慕宇潇那小子不错,将来准是一男子汉,我呢,准备把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他,你瞧,怎么样?”
慕飞卿笑笑:“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
“怎么?你还瞧不上我的女儿?”
“不是。”慕飞卿摇头,“你也说了,宇潇像我,将来的脾气定然极倔——想当年——”
慕飞卿说到这儿,打住话头,无意地朝俞天兰的方向看了看——
是啊,想当年。
他的身边珠围翠绕,有多少青春貌美的女子,可是他,郎心如铁,为了守护家和国,硬是辜负了太多人的心。
直到遇上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动心,尤其是遭遇白思绮的背叛之后,无论见到什么样的女人,他都没有法子再信任。
他不信任任何人。
因为他想守护的东西实在太重。
他不愿天祈狼烟滚滚,更不愿辜负父亲生前的重托,是以,将军府后院的女子再多,生生死死,却与他并无什么挂碍。
他觉得对于世间男女的感情,他已经看破,也不会任由自己沉溺于任何一个女人的柔情蜜意。
偏偏。
偏偏她也是一副冷傲的性子,对于他的误解,从来不屑于解释。
按说,这样的两个人,注定了一生一世不会走到一起。
可是为什么老天却有意弄人?
他们就像两只刺猬,在伤害、猜忌、隔膜、挣扎里慢慢靠近了彼此。
最后成就一段姻缘。
“喂,怎么不说话了?”
慕飞卿摇摇头:“世间情缘,是最难琢磨的,是你的,逃都逃不掉,不是你的,等也等不来,所以,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好。”锡达也是个豁达之人,十分潇洒地拍拍他的肩膀,“如你所说,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不再强求,不再奢望,不再辜负,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便让一切如花盛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