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男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
“怎么?”
“先生,似乎并非本世之人。”
“不是本世之人?”慕飞卿微愕,“那你且说说,我是何处之人?”
“来无来处,去无去地,逍遥天地,万物由心,先生,命格之贵贱,祸福之自知,皆在一念之间,先生早年杀气冲天,因而种下恶缘,必得以性命相抵,才能换求新生,幸而将军命中得吉妻,化去将军心中戾气,复归本原,将军此后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皆由此而起,是也不是?”
“甚是,甚是。”
“将军尘缘将了,却有一劫未完。”
“一劫?”慕飞卿仔细思忖,料来自己诸事皆休,何来一劫?
“佛曰,不可说。”对方微笑不语。
慕飞卿也微笑不语。
他历尽波折,谙知世事,对于任何事任何人,都能淡然以对,七情六欲皆淡然,儿女杂事不萦怀,还有何劫哉?
“先生情怀高天流云,世所难及,只要安于本心,万劫可消。”
“谢先生赐教。”
那人言罢飘飘然而去。
“阿卿,我们走吧。”
慕飞卿握住俞天兰的手,淡定一笑,他早已万物随心,不为俗物所羁困。
“我想骑马。”旁边的俞天兰忽然道,“阿卿,咱们去买两匹马,骑着逍遥天下,好不好?”
“骑马?”俞天兰的话,让慕飞卿不由想起过去那些征战沙场的日子。
“怎么样?”俞天兰朝他挤挤眼,“不敢?”
“哪有什么不敢,想骑就骑。”他说完摸出手机,“让我查查,哪有卖马的。”
很快,他就找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马术俱乐部。
“咱们去瞧瞧。”
“好。”
两人立即叫了辆出租,朝马术俱乐部而去。
到得目的地一看,见那果然是一个非常气派的马术俱乐部,金碧辉煌的大门,里边是一派小洋楼,再望进去,则是碧绿的草坪。
身穿白色警服的门卫走出来,非常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请问两位是?”
“这儿出售马匹吗?”
“当然。”门卫点头,恭恭敬敬地替他们打开门,“两位请进。”
慕飞卿夫妇进了门,在门卫的引领下朝前走去,穿过用白色卵石铺成的甬道,走到一排水泥栅栏前,但见好几十匹马正在埋头啃草。
“先生,请问你相中了哪一匹?”
慕飞卿厉目一扫,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匹枣红色的,俊眉微微上挑:“就是它了。”
门卫正想再说什么,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忽然走过来,门卫的神情立即变得毕恭毕敬:“陈先生。”
“他们这是?”
“这两位想购买马匹。”
“哦?”西装男子像是刚刚骑过马,非常潇洒地脱掉手套,朝慕飞卿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陈翔,是这家马场的股东,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好。”
“不知两位相中了哪匹马?”
“呶。”慕飞卿抬手指了指那匹枣红色的。
陈翔双眸一眯:“先生您的目光真是不错,这是我们俱乐部里最好的马。”
“我还要那匹。”慕飞卿又抬手指指另一匹白色的。
“这两匹马都很不错,请问先生,您是专业的骑手吗?”
慕飞卿摸了摸下颔——专业骑手?再怎么专业的骑手,也无法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相提并论,但他并不想卖弄自己,于是只淡然道:“喜欢罢了。”
“好。”陈翔也不为难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大魁吗?请你过来一下。”
没一会儿,便见一个男子骑着匹大青马跑过来。
“麻烦你,把那两匹马儿给牵出来。”
“好的。”大魁翻身跳下马背,走进栅栏,将慕飞卿指定的两匹马儿给牵出来。
“可以让我试吗?”
“先生请。”
手握缰绳,慕飞卿翻身跃上马背,遽速朝前飞奔而去。
大魁惊愕地瞪大双眼,半晌才道:“如此敏捷的身手,真是举世罕见。”
陈翔也深感意外,他开办这家马术俱乐部已有数十年之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现代人
,能将马术发挥到这般淋漓尽致的地步,那么洒脱,那么从容,就像一缕不羁的风。
俞天兰静静地站立着,视线始终追随着慕飞卿的身影。
绕马场一大圈之后,慕飞卿方奔回栅栏边,脸上满是笑意:“痛快,真是痛快。”
“先生,”陈翔踏前一步,朝慕飞卿拱拱手,“可否请你留下,担任我们的马术教练?”
慕飞卿微笑摇头。
陈翔又道:“我非常有诚意,倘若先生肯留下,我可以付您高薪。
慕飞卿仍然微笑不语。
陈翔更加意外,心揣这两个人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对他开出的优厚条件丝毫不以为意,他哪里晓得,慕飞卿和俞天兰现在所求,只是随心所欲四字,岂愿为旁人所羁?
“先生,这两匹如何卖?”
“两位里边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四个人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陈翔亲自煮茶相待,再次诚恳相邀,慕飞卿还是微笑摇头。
“先生,那什么样的条件,您才肯允诺呢?”
“陈先生盛意拳拳,在下原本不该拒绝,奈何在下是野游惯了之人,不喜欢任何约束,这样吧,以后我每个月来一次,不拘哪一天,如何?”
“这——”陈翔面现难色,可又实在不愿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只得勉强点头,“既如此,这两匹马,就算陈某的见面礼吧。”
慕飞卿赶紧摇头:“这不好吧,怎么能收您如此贵重的礼物?”
“鲜花送美人,宝马赠英雄,陈翔难得真心佩服一个人,还请先生千万不要拒绝。”
“既如此,陈先生的美意,在下便心领了。”
四个人又闲坐着聊了会儿,慕飞卿夫妇便起身告辞,离开了马术俱乐部。
牵着马儿一直走到郊外,两人方才翻身上马,纵骑往前奔去,嗖嗖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让两人感觉惬意到了极点。
立于田埂上,俞天兰勒住马缰,眺望着远远近近一望无涯的景色,不禁快活地喊了一声。
“这附近有片草原,要去吗?”
“好啊。”俞天兰一点头,两人拨转马头,朝前方驰去。
草原。
和锡达阔别多年之后,他们再次看到了草原,那样辽阔的草原,浩瀚无边的草原,一群群牛羊自由来去,啃食着绿油油的草。
“我来了!”俞天兰高喊一声,御马狂奔,慕飞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他脸上的笑消失了,只因前方忽然卷过来数十骑,把俞天兰给团团围住。
慕飞卿不由抬头望了眼天空——他没有盾错吧?这里确实是二十一世纪,怎么会——
那群人围着俞天兰不停地打转,很明显是不怀好意,慕飞卿没有多想,也急速冲了过去。
“这娘们漂亮是漂亮,可惜老了些。”
“老了更好,想必早历人事,我说婆娘,你孩子生了几个了?”
粗汉子们说着荤话。
俞天兰忽然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变得像冰一样冷冽。
慕飞卿在外围定住,夫妻多年,对于她身上的每一点变化,他都再清楚不过,那是俞天兰行将发怒的征兆。
他并没有轻易采取行动,而是冷静估算着对方的实力,凭俞天兰的身手,要对付他们,应该绰绰有余。
“喂,婆娘,你干嘛用眼瞪老子?”内中一个精汉子大声喊道。
“各位。”俞天兰抬手,冲他们一抱拳,“我是外地来的客人,希望能与诸位以礼相待,不要伤了和气。”
“嗬,这婆娘倒是像闯过江湖的。”领头的男人不怀好意一笑,“要放过你,也成,留下这匹马,你自己走吧。”
原来是看上了她的马?
俞天兰略一思忖,二话不说,腾身跳下马背,汉子们大觉惊讶,看着她走出圈子,就在他们大笑着庆祝胜利时,俞天兰的身子忽然再次跃起,身子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汉子们只觉劲风扑面,接着一个个重重跌倒在地,就在他们骂骂咧咧准备站起来时,却见面前女子一身冷煞,双眸如冰,手中已经多了柄亮闪闪的小刀:“我不会杀你们,却能废了你们的马!”
汉子们齐齐一怔,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之势,让他们心中震动。
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汉子们转头有些讪讪地离开
了。
俞天兰这才敛去一身的冷然,收刀回鞘,却听慕飞卿在身后幽幽叹道:“很可惜啊。”
“可惜什么?”俞天兰转头看他。
“可惜这儿不是战场。”慕飞卿耸耸眉,“若是战场,我管保让他们血溅五步,死无全尸!”
俞天兰听得这话,忽然笑了。
“走吧,不要理会这些滥人。”
俞天兰撮唇浅啸,白马乖乖回到她身旁。
“马儿啊马儿,”俞天兰轻轻拍拍它的头,“还是你最忠诚,不像那些人——”
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转过脸来在她手掌上不停地轻蹭着,仿佛在说:“主人,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马儿,”俞天兰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会随我去天涯海角吗?”
马儿再次点头。
“那我们走吧。”
马踏夕阳,晚霞的光均匀地涂抹在他们的身上。
沿着蜿蜒的河流,他们慢慢地走着,丝毫不介意天黑之前,能达到什么地方。
不过,上天似乎从来不愿意亏待这对夫妻,当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以下,他们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帐篷。
“不知道有人没有?”俞天兰说完,正要打马近前,却被慕飞卿伸手拦住。
“还是我去吧。”
俞天兰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慕飞卿下了马,走到那座帐篷前。
他掀起帐篷一看,但见里面黑漆漆的,一丝亮光都没有。
“有人吗?”
不见人回答。
慕飞卿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他终于瞧见,毛毡上躺了一个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
只是略一怔愣,慕飞卿便倾身近前,抬起右手,伸到老人的鼻端下探了探,只感觉到一丝微息。
他迅速搭上老者的脉门,却只感觉他的脉动异常微弱。
慕飞卿并没有犹豫,将一丝内力缓缓输入老者体内,直到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方才罢手。
“怎么了?”俞天兰的声音忽然响起,慕飞卿转头看时,却见她不知何时掀帘而入。
“我也没看出来。”
“那,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找找,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俞天兰说完,便在帐篷里搜索起来,但见这帐篷十分地简陋,看得出来,主人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她找来找去,只找到几个野菜团子,当下拿到灶上热了热,再重新回到帐篷里,却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目光恍惚地看着慕飞卿。
“老人家不必惊慌,我们是来借宿的客人,因见您躺在这儿,所以——”
“什么?”好半晌过去,老人家才发出声破碎而低哑的话音。
“客人,我们是客人。”慕飞卿只得提出嗓门道。
“什么?”老人仍然是这样重复。
“阿卿。”俞天兰拉拉慕飞卿的胳膊肘,“瞧他这个模样,分明是神智不清,你还是别叫了。”
“真奇怪,这儿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呢?”
“我找到几个野菜团子,随便热了热,先给老先生吃吧。”
俞天兰把一个野菜团子递给慕飞卿,慕飞卿拿在手里,凑到老人嘴边。
看到野菜团子,老人眼里有了光彩,张开嘴唇“啊”了一声,然后咬了一小口,慕飞卿接连喂他吃了三个菜团子,俞天兰又烧了些野菜汤给老人喝,等老人睡着了,两人才走出帐篷。
“阿卿,你饿吗?”
“你呢?”
“还好。”
“要是觉得饿,就把这剩下的野菜团子给吃了吧。”
“咱们俩一人一个。”
“好。”
他们分食了野菜团子,俞天兰抬头,朝天空看了一眼,但见一轮弯弯的月亮悬在空中,还飘着几许薄云。
“看来,明天会下雨。”
“那咱们可以熬野蘑菇汤喝了。”
“你倒是挺会寻开心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样。”
“当然。”
“我现在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明天熬蘑菇汤用,对了,咱们还可以去捉几条鱼。”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夫妻俩相对而笑。
直到倦意阵阵上涌,两人方才回到帐篷里,并肩而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