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歪在美人榻上,丫头香舍给陈姨娘捶着腿。
陈姨娘闺名闭容,人如其名——秉闭月羞花之容。孙绍祖因她相貌姣好,把她的名字闭容改成碧容。此时,陈姨娘慵懒之极,却别有一番风情。只见她云鬓微散,眼波半溜,似有倦态,如一朵刚刚沐过和风细雨的芙蓉花。
孙荣家的站在旁边不说话,偷眼看向陈姨娘,知道这位姨娘的各种娇态都把老爷迷得魂飞天外。所以孙荣家更加陪上小心,接过小丫头手中的扇子,打发走了小丫头,亲给陈姨娘不急不缓的摇起扇子来。
良久,陈姨娘那柔弱的天籁之声传来:“新夫人还怎么了?”
孙荣家的细声回道:“新夫人除了给奴婢没脸,还罚了她的二等丫头,然后就是训了下人们几句。”
陈姨娘嘴角轻抿,终于绽出了一个笑来:“我还以为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厉害角色呢,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市井泼妇而已。罚自己的人?亏她想得出。立威没处找人,也不能罚自己的人,这让下人们哪个以后还敢跟着她呢。难怪外面传她是‘二木头’,看来还真是够木的了。”
孙荣家的连连称是,然后谄媚的笑道:“她哪里有姨娘这样的心计!我依姨娘的法子办了,姜姨娘那里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听说楚姣那个丫头已经开始满府里暗骂夫人不给通房丫头的脸面了。这仇,怕是已经结下了。”
陈姨娘笑着看了一眼孙荣家的:“好,用心为我办事,日后我自不会亏了你。厨房那边也不能马虎了,你让张财家那边小心些。”
孙荣家的马上服下身去:“是,奴婢知道了,请姨娘放心,奴婢是姨娘的奴婢,自当为姨娘效力。依奴婢看,新夫人给姨娘拾鞋都不配。”
陈姨娘闭上眼睛笑道:“你就是这张嘴乖,好了,有什么事再来回我罢。香舍,送你孙嫂子出去罢。”
孙荣家的拜别了陈姨娘,随着香舍出去了。
不一会儿,香舍从外面回来,陈姨娘伸出手来,香舍马上上前扶起了陈姨娘,回道:“姨娘,今晚要不要遣人叫老爷来?老爷已经好几天没来咱们这了。”
陈姨娘坐在古琴旁:“让楚姣那个丫头去伺候老爷罢,她是新来的,和老爷正是干柴烈火之时,让她兴头着去。哼哼,香舍,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都没去请老爷,而是由着楚姣缠着老爷么?”
香舍摇了摇头。
陈姨娘轻拨下琴弦,古琴传来轻扬的声音。陈姨娘撩起眼帘:“我就是让她以为我顺着她,让她得了意去。以楚姣往日的样子,又是老爷的新宠,定会目中全无他人,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惹着了新夫人。新夫人岂会纵了她去?等着看罢,二虎相争,我们自有好戏看。”
香舍马上笑着赞道:“到底是姨娘有智慧。”
迎春扶着绣橘的手回到了里间,绣橘见众人已退,小声求道:“夫人,木香虽然犯错,但到底是小错,夫人怎么真就把她罚去了厨房。木香在孙府全不熟悉,而且厨房又是极脏极累的地方,夫人念旧,饶了她罢。”
迎春笑而不语,此时司竹却从外面回来,遣了屋里的丫头们,司竹走到迎春身边,小声回道:“夫人放心。”
绣橘疑惑的看看司竹,迎春笑着拉过绣橘,小声说:“傻瓜,我是故意让木香去厨房的。”
绣橘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姑娘。
迎春又笑着说:“事先,我已对司竹吩咐这事。绣橘,你虽是我的近婢,但是你的性子实成,不会装样子。所以一些事,我不敢让你去做,怕的是,让人看出破绽,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绣橘跪下道:“夫人说得这是什么话,夫人做事哪里需要告诉奴婢呢,我才是担心木香,怕木香吃了亏去。”
迎春笑着拉起绣橘:“我岂会不知道你,你本性善良,院子里的事,交给你,我放心。司竹为人机灵,院子外的事,交给她,我放心。你们一柔一刚,如我的左膀右臂。绣橘,我们主仆来孙府并不想害人,但是我却不能不防着别人。我们对孙府的人底细全然不知,这就是我们的弱点。”
迎春吸了一口气,又说:“你细想想,什么地方最容易害人呢?当然是厨房,我们一日三餐是要吃的。而且,我是早晚要把内务接到手中的,不是我看中了那蝇头小利,而是为了我们自保。绣橘,你可曾想过,不掌内务的主母,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绣橘恍然大悟。
迎春轻笑:“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个孙荣家的是故意在此时叫我去给下人们训话,而让我不见姨娘们,姨娘们也定会以为我在给她们个下马威。”
绣橘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迎春却笑笑:“我本就没想给姨娘们个脸面,看看在我嫁入的第二天,她们都没来给我立规矩,我凭什么不能给她们个下马威。”
绣橘却皱着眉头道:“夫人,这样下去,岂不中了孙荣家的离间之计?”
迎春笑了起来:“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姜姨娘听完丫头冰叶的话后,坐在桌边垂下眼帘。
冰叶不再说话,姜姨娘轻咂着茶水,看着浮动的茶叶,陷入了沉思中。
姜姨娘没有陈姨娘的美貌,也不讨孙绍祖的宠,但是却是个相貌恬静,脾气温和的人。府里的上下人等都说姜姨娘宽和。而姜姨娘又是生了长子,在孙府的地位也相对较高,下人们都很敬着这位姨娘。
冰叶站在姜姨娘身边,姜姨娘把茶杯递到冰叶手上,道:“我看没那么简单罢。新夫人真是鲁莽得罚了自己的人立威,那她为什么一开始让孙荣家的当着下人们说出自己的不敬之处呢?我看这个新夫人大概把心思已经放在了内务上了。”
姜姨娘看向冰叶:“你告诉我们院子里的人,见到夫人的人都要恭敬些,我们万事随着大家,不去做那个出头的鸟去。”
冰叶答应着。
姜姨娘却忽然笑了,冰叶疑惑的看着自家的主子。
姜姨娘笑道:“我笑这下可有了热闹看去了,楚姣的不安分、陈姨娘的内务,必是新夫人看不过去的,主母不掌内务,说出去让人笑话死。陈姨娘大概还不自知罢。孙府内院从此不能安宁了。让她们斗去罢,我乐得收渔翁之力。”
冰叶也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