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眉毛一挑,孙成浦有些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迎春浅浅的笑起来:“浦哥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好好跟着先生学习,个中道理自然也就全懂了。”
孙成浦颔首低眉称是:“母亲,我今日来就是特意给母亲赔罪的,另外,我还在街上买了个小玩意,专门来孝敬母亲的,也就是赔罪。”
迎春的眉毛挑得更高些,孙成浦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孙绍祖和孙成浦真得聊得很投机了,孙绍祖令孙成浦收了对自己的误会和偏见么?迎春皱了下眉毛,她觉得不大可能。那么或者是……
迎春正思索着,孙成浦从身后小厮那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小方锦盒子,孙成浦恭恭敬敬的把小锦盒捧到迎春面前:“母亲看一看罢,看看是否喜欢?”
迎春稍一迟疑,孙成浦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憨憨一笑:“其实,这个小东西倒是真没花多少钱,只怕母亲嫌无趣了。”
迎春伸出手去,慢慢的触到那个锦盒子,孙成浦的眼睛也随着迎春的动作慢慢睁大起来,眼睛放出非同寻常的期待。
迎春稍一迟疑,孙成浦的眼睛也是一间。迎春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了,她接过盒子,却并没有打开,她把盒子揍在手中:“多谢浦哥儿了。”
孙成浦催着迎春:“母亲,您打开来看看罢,看看喜欢不喜欢?”
迎春抬头看了孙成浦一眼,心中的主意更为笃定,只是孙成浦这个孩子,全然不知晓自己是在给他留情面,还非要把事情闹开来。迎春心下一叹,看来孙成浦这个孩子是该给他些教训了。
想到这里,迎春嘴上却说:“那是自然,浦哥儿给母亲买的,定是好的,母亲这就看。”
迎春的手缓缓按在盒子的盖子上,眼睛却瞥向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孙成浦。只见孙成浦嘴边扬成的笑容竟然全是幸灾乐祸的,一刹那间,迎春忽然把锦盒一扫,全扫向站在一边含着有些疯狂的笑的孙成浦。
孙成浦毫无防备,眼睁睁的看到盒子飞向自己,惊得孙成浦“哎呀”大叫一声。于此同时,小方锦盒子里飞出几只巴掌大的黑影来,擦着孙成浦的面颊飞了过去,孙成浦的脸色吓得如一张白纸。
黑影飞得很快,嗖嗖几声,围着屋子转起了圈,吓得司竹和绣橘连连尖叫。
门外的几个媳妇并婆子听到屋子里的尖叫声,忙进来,冷不丁看见有几个巴掌大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飞过,惊得婆子们也尖叫起来。迎春的房子里乱成一片。
迎春站在一边,此时已经看得清楚,盒子里飞出的是几只蝙蝠。迎春喝了几个婆子一声:“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打下来。”
一个胆大的婆子定了定神,跑出门外,拿回一把扫帚,扬开手,左一下,右一下,不多时打下来几个蝙蝠来。
屋中的人见打下来的是蝙蝠都长出了一口气,迎春面色平静,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叫丫头们把点心端上来一盘子。小丫头出去后,端进一盒子小点心,放在迎春的面前,迎春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屋里的丫头婆子们把目光都集中在孙成浦身上。
孙成浦此时脸色缓和了些,他却没看众人,而是眼睛直直的望向迎春那气淡神闲的脸,孙成浦嘴巴张了张,才说出话来:“你……你为什么不亲自打开盒子?”
迎春并没说话,又拿起块点心吃起来。孙成浦惊诧的望着这位嫡母,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理会自己,孙成浦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冷落了一般,他提高了些嗓门:“我在问你,你……你为什么不打开盒子?”
迎春依然没说话,慢慢的把一块点心吃完了,才抬起头看着孙成浦那有些要暴怒的脸,迎春悠悠道:“我早就看出你的诡计了。”
“怎……怎么可能?1孙成浦不敢置信的望着迎春,“这事只有我和小石头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迎春端起茶杯,轻轻咂了一口:“浦哥儿,你以为你的小伎俩真能对付得了我么?我告诉你,你还太嫩了些,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永远不是大人。大人让着你,不是怕了你,只是因为爱你。”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是个大人,我就是个大人!我……”孙成浦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迎春根本没再看他。
迎春正端起茶细细的喝起来,她越过孙成浦,看向绣橘几个:“你们还立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说完后,迎春站起身,走到案边上,继续看着迎喜行的帐簿,像是屋里根本没有孙成浦这个人一样。
孙成浦心有些发慌,更不能让他忍受的是,有人无视他的存在。孙绍祖大声说:“我……我告诉你,你再敢向父亲告我的黑状,我……我还……”
“你还拿一些小虫子来吓唬我么?”迎春说着抬起眼睛来,她看向脸上有些慌乱的孙成浦,“浦哥儿,我告诉你,我并不怕这些个。”
“我不信!老太太从前就说过,女子向来都怕这些个的。”
迎春也不理会孙成浦,走到正在清扫蝙蝠尸体的婆子身边,她对着婆子摆了摆手,婆子退到一边,迎春伸手从地上拈起一个死蝙蝠来,惊得一旁的孙成浦张大了嘴巴。
迎春缓缓走向孙成浦:“现在你信了么?”迎春扯着蝙蝠的翅膀向孙成浦晃了晃。孙成浦却大叫起来:“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1
迎春站定,“现在知道了罢,浦哥儿,我的胆量要比你大,而且比你想像中也大得很多。”
孙成浦面如死灰,他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跑了。
梢惨砭妥匪锍善秩ィ喝唇凶×怂?p “你就是小石头罢?”
这个十多岁的小厮吓得一缩头,诺诺的应了声。
迎春把蝙蝠的尸体丢到一边的地上,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条热毛巾,轻轻擦起手来:“小石头,二公子做出这些事你是知道的,二公子才也说了,如果他下次再做什么事,你不来告诉我,你信不信我会把你卖了,或是更严重些?依今儿的情形,你也能明白罢,浦哥儿是保不住你的,老太太虽然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你可要仔细些。”
小石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夫人,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以后有事一定要向夫人禀告,请夫人饶了奴才。”
迎春哼了一声:“去罢,可想好了你的后路了,去跟着二公子罢,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或是找孙喜家的和司竹都可以,记得么?”
小石头叩了一个响头,才退了下去。
迎春见小石头也退下去了,无奈的摇摇头,她忽然觉得自从孙绍祖的家人来了后,自己最多的感觉就是无奈,而这段时间里,迎春除了叹气就是摇头,人似乎是老了十几岁。迎春已经好久没好好的和司竹几个聊聊天,说说话,也很久没和丫头们跳绳了。
想到这里,迎春把案上的帐簿收起来,叫来了司竹和槐角:“司竹,你去让小丫头把院子里收拾一下,槐角,你去把大姑娘找了来。”
司竹先问了句:“夫人,您这是要……”
“春日正好,我们去跳绳,莫辜负了初春埃”
槐角脆声声的应了,就要往外走。司竹伸手拦住了她,然后转回头有些为难的对迎春说:“夫人,奴婢想着,我们如果这样去跳绳,是不是不太好。现在老太太在府上,老太太本就对夫人有些偏见,此时去跳绳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怕对夫人不利。”
迎春一笑:“司竹,你别忘了,明日我们就要去老太太那里学规矩了,那时候你就是想跳,也没人敢陪你跳埃就算有人陪得你跳,只怕你连绳都找不到。今日天好,我们还不趁着没去,大玩一通?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就当是最后的疯狂了罢。”
迎春说着就笑了起来,双眼闪动着灿若如星般的光亮。司竹和槐角都没见过自家主子笑得这样明媚过,不免有些看呆了。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有着迎春花般的璨然。
迎春见两个丫头有些呆呆的,又催了两人后,司竹和槐角才各自退了下去。迎春往里间走去,边走她边唤泽兰:“泽兰,你把我那身轻便的衣服放在哪里了?快快找出来,还有,你们几个也别穿得这样拖拖拉拉的,小心一会儿子被绳绊倒。”
有一盏茶的时间,迎春听到院子里有人叫她:“母亲,快快出来啊1迎春一听是雨凌的声音,唇边荡起笑来,挑起帘子走了出来。
迎春看向雨凌,雨凌穿得很简单,上身穿着对襟花袄,下穿着绣花小棉裤,头发也束了起来,梳了两个小小的发髻,一边别了一朵红色的小丝花。
雨凌见迎春出来,先是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母亲。只见迎春上衣穿了件短毛小皮袄,腿上穿着莲蓬绣底棉裤,长长的青丝此时已卷起,卷成一个如花般的吉祥髻绾在脑后。
雨凌看着迎春,惊笑道:“母亲,您这样打扮也很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