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迎春睡得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早上吃来后,迎春觉得早饭都很香甜。
饭后,大姑娘雨凌、两个姨娘和通房水绸都来给迎春立规矩,独不见楚姣。迎春和她们几个闲话两句,正要遣各人回去,可是院子里却传来了很响亮的笑声。
迎春正要问绣橘等人,只见帘子一挑,脸上还有些伤的楚姣走进来。楚姣进来扫了眼众人,最后看向迎春,福了下:“给夫人请安了。”楚姣的眼睛紧盯着迎春的脸。
迎春轻挑修眉,不冷不热的说道:“楚姣姑娘来得倒巧啊,大家刚要散了去。”
楚姣笑了起来:“我呀,今天来晚可是真有原因呢。”说完,她轻挑起颈上的项链,炫耀的看着众人。
陈姨娘叫道:“凤祥楼的新样式,你怎么会用?”
楚姣见有个识得此物的人,更觉脸上有光,笑得更为得意:“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怎么会买得起凤祥楼的首饰。”楚姣故意停顿下,抬起手,众人见楚姣腕上有两支玉镯,见其光泽,知其价格不菲。
迎春轻捏着下巴,看着楚姣,还是没说话。
楚姣冷笑道:“夫人,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首饰是从哪里来的么?”
迎春还用两指轻扶下巴,笑道:“老爷许给你的,这还用说么?楚姣,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尽管都说出来好了。你又不是便秘,这样一段一段的说,有什么意思。”
楚姣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满面涨红,她咬牙说道:“夫人听我下面的话,想必不会这么高兴了。那好,我就成全夫人,这首饰是老爷让我去凤祥楼选的,我就是刚挑完首饰回来,所以晚了。而且……”楚姣拉长了声调,挑衅的看向迎春:“老爷还许我,过几日即抬举我为姨娘,而且还要高于别的姨娘。”
楚姣的话刚落,有人断喝道:“胡说!”
不是别人,却是陈姨娘,只见陈姨娘粉面带煞,指着楚姣喝道:“你高于别的姨娘?笑话,你只是个丫头,是我们的奴才,你这样的身份,老爷万不会抬你为姨娘,即便当了姨娘,也是位份最低的姨娘!”
楚姣见是陈姨娘,倒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姨娘啊。我为什么不能高于其他姨娘?我有老爷的宠爱,就强过于你。”楚姣说完,看向迎春,见迎春面色不变,心下气恼,她狠下心来继续说道:“老爷还许我呢,以后夫人位上没人,就把我扶正了。”
“呸!”陈姨娘骂了起来:“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过就是我们呼来喝去的贱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还想当夫人,做你的白日梦去罢。”
楚姣也不示弱:“我怎么就做不了夫人,难道你能做得了夫人?你不过就是从前一个死掉妾的妹妹而已,是什么仗腰子的身份,当自己是这府里夫人的妹妹,能扶正呢,真真是好笑。如果你能当夫人,老爷当年为什么不扶你为正?”
陈姨娘的底细被楚姣全抖了出来,迎春心中一怔,看来陈姨娘和孙绍祖渊源还真是有得说呢。迎春饶有兴趣的看向陈姨娘,原来陈姨娘是先前姨娘的妹妹。
陈姨娘只觉众人的目光都集在她的身上,脸色白了。她最恨别人提这些事,可这个刚来府上的小蹄子楚姣却打人偏打脸。
楚姣见陈姨娘惨白的脸色,笑着说:“你不过和我一样而已。而且,你给老爷生的还是个姑娘,扶正的资格都不够。有个一年半载的,我也一样能生养,也许还是个少爷呢。”
陈姨娘听楚姣句句话都往自己的痛处刺,也管不了许多了,疾步上前,扬手打了楚姣一耳光。
陈姨娘打完耳光还不解气,上前就和楚姣撕打,口中还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外人送来的小贱货,也敢评说我府上的事,今天不揭了你的皮,你就不认得你陈姨奶奶了!”
外人送来的?迎春也从陈姨娘嘴里知道了楚姣的底。
楚姣见陈姨娘打自己,开始撒起泼来,和陈姨娘撕打到一处。陈姨娘是半个主子,她院中的丫头众人,都上前帮自家姨娘。而楚姣今天怕迎春再用铜盆砸她,也带了几个丫头过来的,所以两处人打到了一处去。
迎春也不拦着众人,像看电影一样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笑意更浓。
两边人打了半天,都累得差不多了,迎春此时贝齿轻启:“够了罢,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们也是有些脸面的,让奴才们怎么看?”
两边人也都住了手,却都恨恨的瞪着对方。
迎春打了个哈欠,倦倦的摆摆手说:“都回去罢,思思过,今儿就散了罢。”
两边人草草的整理下,退了出去,众人也散了。
绣橘和司竹扶着迎春回了里间,绣橘小声说:“夫人怎么不早些喊住她们,在咱们这里这么闹算怎么回事呢?”
司竹轻笑着:“姐姐倒真是个实成的人,你没看出来,夫人就是要这样子看戏么?以咱们夫人现在的性子,我看啊,”司竹偷看迎春,笑着说:“只怕是恨不得她们打到房上去才好呢。”
迎春笑着骂司竹:“你这个小蹄子,就不会想我些好的,比如我侠肝义胆、除暴安良等等的优良品质,非把我想成那个样子?不过呢,你说得对。我在想呢,今天晚上,‘你们老爷’怕是要忙得不可开交呢。”
陈姨娘回到院子里,气得不得了,摔了东西,还骂小丫头们。香舍等丫头都小心的陪在身边,慢慢开解陈姨娘。陈姨娘气得还在骂:“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待我,我决饶不了她!”
香舍劝着:“姨娘也该细想想,老爷到底会不会抬举楚姣那个贱婢为姨娘呢?”
陈姨娘忽然不说话了。对啊,老爷会不会抬举她为姨娘呢?今天楚姣和自己已经撕破了脸,她真当了姨娘,不就会处处和自己做对么?不,绝对不能让老爷抬举楚姣为姨娘!自己得想办法了。
楚姣又被打了后,心下更为恼怒,愤愤的想:看来这府里万人都想踩在她的头上,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再没有她立足之地了。
等到孙绍祖放衙回到府上,刚进府,就被陈姨娘派来的丫头请去了。孙绍祖很是疑惑,等见到了陈姨娘则吓了一跳。陈姨娘见孙绍祖进来,帕子一遮自己的脸,哭了。
孙绍祖不知道是何原因,马上问,陈姨娘却不肯说,孙绍祖叫来了香舍,才知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孙绍祖皱了下眉头,楚姣有些跋扈,他是知道的,但是他还不忍就罚了楚姣。要知道,像楚姣这样的体己人物,很难在府中再找到一个了。
孙绍祖良久不语。陈姨娘见孙绍祖有偏袒之意,泪水更涌出,哭道:“请老爷把我送回家罢,我已是没了脸儿的人,留在孙府里,只会让人笑话了去,就是姐姐泉下有知,听到了楚姣骂她的腌臜话,也会与我蒙羞的。老爷就成全我罢。”说完,大哭起来。
孙绍祖听到陈姨娘提到了她姐姐,心中一沉,脸色灰了一半,轻唤陈姨娘的名字:“碧容……”
陈姨娘也不理。孙绍祖坐在陈姨娘的身边,见得陈姨娘颈上有抓痕,哭得梨花带雨,却有万种风情。孙绍祖心中一动,到底是跟了这么久了,今天又是陈姨娘受了委屈,自己又辜负了她姐姐,总要给陈姨良些安慰才好。
想到此处,孙绍祖好言哄劝陈姨娘,并让人吩咐下去,今天要留在陈姨娘的院子里。
孙绍祖哄了会陈姨娘,陈姨娘才回转过来。不多时,丫头们上菜摆箸,二人对座吃起饭来。
二人正在吃饭,院子里嚷起来,孙绍祖问香舍,香舍哆嗦的回道:“是……楚姣姑娘要来姨娘的院子门前上吊。”
孙绍祖一听,扔下筷子,快步走出来。只见楚姣拿着一尺白绫,正要抛向陈姨娘的院子的门框上。孙绍祖大怒,上前抢下了白凌,楚姣却哭软在地上。
孙绍祖见楚姣脸上同样也有抓痕,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此时,孙绍祖身后却传来了丫头们的呼叫声。孙绍祖回头一看,陈姨娘同样拿着白凌要在屋子里上吊。
孙绍祖顿觉头大了两圈,大喝一声:“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要死,全去死,我眼里倒落个干净。”
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出了陈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