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太阳烈烈,时书躺在竹阴下的凉椅上,脸上盖了片荷叶

“怎么办啊,你这男朋友出差去了。这不等于刚新婚男朋友就出远门吗?”杜子涵说

时书:“出远门怎么了?正常。“

“正常哥,你什么想法?刚谈上,男朋友因公到处飞。

时书摘掉荷叶爬起来,翻晒太阳底下的草药:“这不是很正常?正常。

“小书包,谈得明白恋爱吗就谈?别碰感情。你俩怎么谈上的我都费解呢,上一秒还在孽海情天,下一秒就谈了。旁观者迷,我是看不懂你俩的感情。所以呢,你都接受他做过的事了?“

时书:“求同存异,学过政治没?”杜子涵:“你还学上了。

时书没和任何人说过系统和爬床,打理暖洋洋的金银花,回想起了谢无炽。

好几天前,谢无炽收到那封信后,只有片刻耽误,便点了一支部队出兵而去,现在也有三四天了时书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情况就是你看到这样,先过着。

谢无炽现在是新帝专用居夫,最称手的一把利刃,剑指朝廷腐朽的框架、固化的体制、贪婪的壹虫,其中有蝇营狗苟、颠倒黑白、贪生怕死、敲骨吸髓,从几年前刚启用他,谢无炽的霹雳手段便运用自如。

乾纲独断,救人无数,但也手染滔天杀孽,这种人怎可轻易评价对错

时书回忆起谢无炽的话:“他这次去狁州,不也是冯重山顶不住了,让他去支援换防吗?有的人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冯重山是议和的保守派,但不代表他要卖国。

前几天,谢无炽临行前最后一晚上,虽然时书并不觉得出公差有什么,但他仍然安抚,把事情掰碎了给他讲清楚

“——冯重山世受皇恩,受封节度使,已达荣显。没有卖国的必要,身为武将又有文死谏,武死战 的成规,倘若冯重山失了狁州丢了城关,便要白戮谢罪。他还没到活腻了的程度。不过,即使是冯重山抵死守城,一来拦不住北旻军的南下狼奔袭掠之势,二来,在大景内部支撑他的官员中,还有许多掣肘。

“所谓朝廷国库空虚,军饷、粮草欠缺,其他军队的支援更是缓慢,背后还有诸多监军,主和派官员的多方势力下场,现在狁州早已成了各方显圣的地盘。比如保守派官员,倘若让狁州兵败,便能借此机会动摇主战派;比如皇亲国戚,让禁军前去支援,但军中多少挂空号吃空饷的?他们不原意来触这个霉头;还有些转运使,粮草官,漕运官员,早就把粮草物资给贪墨殆尽了,这时候怎么挤兑得出来?"

“皇帝看出狁州早已多方势力在博弈,这才把我调过去,因为我是新派,与旧党瓜葛少,从新政至今,手腕也够铁血。

对谢无炽本人来说,就是打脸反派的爽点又来了,他得去展示他的威权时书听得大差不差,说完这些话,倒也没有反对。将杜子涵安排在自己的院子歇息,时书和谢无

炽难得有时间闲聊,说了许多分离时的旧事,补充没说完的话

睡在乱葬岗做需梦醒来叫“谢无炽救救我!”,那是真的,梦境里有一只恐怖的大鬼,好像是流水庵那树枝上吊死的人,断手断脚青面獠牙,时书梦里太绝望,下意识就喊谢无炽救命!

本来,和谢无炽只想好好聊聊旧事,没想到聊着聊着,又亲到了一起。夏天的夜晚闷热,床上的丝绸换成了凉席,和皮肤颜色相近的铜色,着力便能在皮肤烙下痕迹。谢无炽脱了衣服后,强劲欲色的肌肉映在被褥,手臂紧实有力,一具年轻雄壮欲望化身的野兽。时书面对面趴在他怀里,人一上头记忆会变得模糊。

时书耳朵发红,只能记起把谢无炽弄快乐后,再跨在他腰上磨他滚烫坚硬的腹肌,声音,气味,温度,水雾,混合在一起

很热,汗流浃背,两个人接触到的皮肤汗津津,潮湿不堪,掌心抚过时发烫。在燥热的夏天里他和谢无炽精力旺盛的身体不知疲倦地拥吻,享受情.欲的刺激

皮肤在磨合着,唇齿也无尽地纠缠着,每一寸皮肤都紧贴在一起。谢无炽的肩膀骨骼很硬,不过肌肉包裹着能让触感好一些。他们在床罩的纱幔下,时书只记得在无止境地舔舐,谢无炽骨节分明的手从他的胸口摸到耳垂,骨节粗却削落,轻轻掐过时书的脖颈

换了很多种姿势,汗水在皮肤中间滋生,并没有做到纳入,但焦渴的皮肤好像被汗水浸透。谢无炽的力气不小,时书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他,试着接受他的触摸。汹涌清湃的欲火蔓延开来,细算谢无炽马上二十六岁,除了前两年对时书动手动脚,并没有过亲密关系,所以现在显得欲壑难填,皮肤都充斥着吸引力

亲密,亲密。谢无炽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样子,时书全都看到了他和谢无炽在床褥上玩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折腾个不停。但为什么跟谢无炽确认关系,时书目的不明

对他总是情绪失控,对谢无炽亲了也摸了,要有个名目,至于为什么要亲他摸他,好像是被潜意识推着走,做出发泄性的举动以后,时书的心理重负减轻了

但是,要让时书承认喜欢他,难说….另外...爬床的事。如果以后..

时书打了个呵欠,眼下绀青:“谈不明白,纯爱都谈不明白。杜子涵:“啊?细说。”时书:“不细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天余荫长,谢无炽去狁州后,时书跟林养春去了军营,每天帮他处理药草,收容受伤的士兵清洗消毒日用品。

谈恋爱,如果挺长时间没聊和没谈一样。确定关系是用来约束自己的,稍微信念感弱一点,说服自己也难

军医们的帐篷外,天天都晾晒着草药,纱布,被风一吹在竹竿上烈烈飘拂。时书帮忙抓药、熬药、接待病患,好在谢无炽还挺好,每天都给他寄信

林养春道:“天气越来越热,中暑的将士们也越来越多,近日要准备的益气丸越来越多,谢小郎,你要辛苦了!"

时书:“老林,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林养春啧了声:“行善,积德,小郎啊,你是个有福之人!”

时书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活,再加上又是个实诚孩子,干活是真干,到休息时一般躺凉床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睡得比死猪还沉,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

期间,谢无炽送来不少书信。

情话还是当面说合适,写在信里如果被劫走,对这个世界将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震撼。故谢无炽每天的信里只写一日起居,吃了什么饭菜,几时起床几点休息等安全信息,报备日常的行程。

“啧….

不痛不痒,清汤寡水。

时书不知道该写什么,起初还回几句,后面军营中众多士兵中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只在信中打勾写个“已阅”,让送信的人寄回去。

这天,从狁州派回了一批人,专门赶来军医营。时书抄着条帕子进门时,听到那人正和林养春说话:“林太医,旻军在这炎炎烈日下还在攻城,如今城外尸体清理不及时,夏天腐烂发臭太快,恐怕要兴起瘟疫!"

林养春穿着单薄的外衫,正调理药品,满头大汗:“话说明白。

“都统制大人有令,请您前去狁州预防瘟疫!”

林养春把手里的盆一砸:“救人的速度赶不上你们杀人的速度!时书进了门问:“狁州战况如何?”

这人道:“北旻军攻城已逾一个月,城内粮草物资早已断绝,正在输送当中。至于城下,坚壁清野,全部被屠烧焚掠,尸体堆积太多,城内扔到城外,城外的旻军则随处乱扔小人从城中望路而来时,周围尽是腐尸的臭味....

“还有北旻军队,故意用投石车将染有疾疫的尸首投进狁州城内。这些尸首身带黑死病,麻风病,疟疾,他们想要扩大死伤感染,将整座城池居杀殆尽!

时书听得耳心发凉,如跌冰窖:“将有疾病的尸体故意扔入城中?!”

“是啊!眼下又是大热天,鬼毒蔓延最快,如果造成大面积地染病,整座城池的人可能死绝!

林养春脸色可怕:“到底是北旻军队中的何人?竟然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手段?这简直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春秋之时,征战讲究礼,越往后战争的美德消失殆尽,一切只为胜利

时书:“师父,我们走吗?“

林养春:“走!“

时书匆匆忙忙,和林养春踏上了去狁州的路程。一路上有兵车护送,炎炎烈日中,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负责接送林太医的是一些去过狁州前线的大景士兵

茂密林间倒也清凉,时书坐在车板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口,脑子里想着去狁州的这一路

谢无炽节制的长平府、信固府,一直以来相安无事,虽是边境不安之地,但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时书感觉到了难得的安宁与祥和。

而现在,他感觉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立刻要奔向下一座战场,那边,正是战火纷飞之处,不知道多少危险陷阱,有可能有去无回

服了。

逃离战争后,那种应激的感觉又上来了。

时书喝着温水,水里放了晒干的薄荷,喝了几口后人清凉了不少。他正前方不远处,几个士兵正在聊天。

“旻狗这群杂碎,怎么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时书吃着干果,也在听他们说话

有几个士兵参与过二十年前的景旻交战,道:“二十年前那次打仗,他们还是群从部落跑出来蛮子,居无定所,住在北旻叫腾多河水畔的山脚下,一群放牧的平头百姓。部落最开始才几千人,后来被他们的天之骄子元格尔率领着,组成了反抗大景的军队,骑上马便冲杀起来——也是他们运气好,竟然能凭借一股子勇蛮,连陷大景三州六府!

“但二十年前如此大好形势,他们也不敢往南打,只会在平原上冲撞,采取烧杀拾掠养肥军队的做法,倘若往南打,根基不稳,又不熟悉大景的文治,就算打下来也无从治理,而万一败了可是全军覆没啊!“

“旻军便不再往下打,议和二十年。当时的胃口也不大,占领了茶河以北的境界后,乖乖待在那边。而这次边衅再启,北旻实在太恐怖了..

“这群畜生...我以为北旻骁勇善战空有蛮力,但在智谋上比不过大景的百代儒宗,没成想,这次兵临城下,竟然让人无计可施!

时书咬着干果,呸了一口,这果子没洗干净,改天去找杜子涵的麻烦他心跳得有些异常,不好说话

那几个士兵还在聊

“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总之自从二十几年前的茶河协定之后,旻军暂时鸣金收兵,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图谋南下,改元更鼎,重用大景有才之士,学我们这边的礼乐教化。

“而大景呢?那些上层的有权有势的人,还是那样不当一回事,有权的到处找美人玩屁股,只想着吃喝玩乐,吃香喝辣。旻军擅长骑术和狩猎..…他们就把旻人丢进深山,让他们被老虎和豹子吃还有人,说禁止旻人通婚以绝种,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时书抬头看了眼,是个很年轻的愤青,像是读过书来军中干事的。不得不说,他说得对,北来奴,禁止通婚,不让人为制造灭绝总之在仇视敌军方面,大景和北旻也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了

说到这儿,时书想起了那对兄弟,元观和元赫,还有小树,不知道怎么样了。逃去了哪里,现在如何了?

时书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已经到了下午,但阳光依然刺眼,再踩着细碎的石子儿往前走了好几步,一座城关出现在眼前。

时书问:“这是哪儿?”

护卫说:“狁州旁几十里的城池,叫蓝仙,现在是都统制与诸位监军等大人们遥控之地,二位就在此地住扎,任何军情急报派人送去狁州,就不再去战斗的前线了

时书明白:“我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