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

五霸冈正当鲁豫两省交界处,东临山东菏泽定陶,西接河南东明。这一带地势平坦,甚多沼泽,远远望去,五霸冈也不甚高,只略有山岭而已。令狐冲坐轿将近五霸冈一路,来迎的人愈来愈多,自报姓名相拜,令狐冲也记不得太多。至到五霸冈之前,只见冈上黑压压一片大松林,一条山路曲曲折折上去。

黄伯流将令狐冲从轿中扶出来,又换软撵,一众人前围后随轿撵至松林空地,令狐冲坐在撵上,沿途都是三山五岳的草莽汉子,一窝锋般涌过来,纷纷献上什么千年灵芝,百年老参。

黄伯流早命人在空地中央盖起大棚,迎至令狐冲至里,令狐冲大喜,见黄河老祖、夜猫子、蓝凤凰等人早到多时,见到他,纷纷‘令狐兄弟’‘令狐大哥’亲切非常。

令狐冲见他们赤诚相待,绝无鄙疑,大家呼兄唤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由得心头滚烫,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想他孤儿出身,父师父娘虽待如亲人,但终究是‘师’字在前,教重于情。自洛阳以来,迭遭挫折,郁郁不得志。没想到此时此刻却有一群朋友真心相待,竟尔流下泪来,抱拳诸位道:“众位朋友,令狐冲一介无名小子,竟承各位……各位如此眷顾,当真无……无法报答……”言语哽咽,难以卒辞,便即拜了下去。

众人纷纷回道:“这可不敢当!”、“快快请起!”、“折杀小人了!”跪倒还礼。

令狐冲抹抹眼泪,举起一碗酒走出栅外对五霸冈一众人道:“众位朋友,令狐冲和各位初见,须当共饮结交。咱们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杯酒,咱们好朋友大伙儿一齐同干了。”

“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各帮各派,三教九流的众人高举酒碗吼声震天,将这一碗酒饮了。令狐冲回到棚中,有人绑七名当地名医说要给他看病,正要一串牵过,就听棚外骂道:“都给我滚出去,这等庸医有个屁用!”

众人只见平一指大走进草棚对七名大夫,左足踢飞一个,右足踢飞一个,剩下四名中,三个抱头就跑,还有一个当场晕倒在地,那牵绳的汉子抱拳对只到半腰的平一指赔礼,还没说话,叫平一指大脚一踹,飞出屋子。看得众人意料之外,不禁愕然,却也不敢出声。

平一指冷脸坐下伸手就搭令狐冲右脉,又换左脉,转换不休,皱眉闭眼苦苦思索后,突然‘啊’叫道:“你们这群滚蛋加三级!害死了令狐冲。老头子,你的续命八丸本是给气虚的女人吃,令狐冲本就六道真气在身,你要撑爆他么!”

“气盛也罢,还血亏,蓝凤凰,谁让你给令狐冲输毒血,还喝五仙大补酒。你让他带了苗家的毒血,还有谁敢治他。你们是不是全不把我平一指放眼里……”

在坐连五仙教蓝凤凰都被骂得灰头土脸不作言语,令狐冲出面道:“平大夫,他们也是一片好心,怪令狐冲自己不好。令狐冲小命一条,不值的。”

“哼,”平一指冷脸道,“令狐公子,我来问你,半月前我在朱仙镇探你脉,你虽病重可心脉中尚有一丝勃勃生机。现在你何以心灰意懒,不想再活?到底受何重大委曲,为情所困?天下间女子,面目可憎,言语无味。你最该避而远之,怎么还日思夜想?”

“我……我……”令狐冲红脸委曲吱吱唔唔,一旁桃花仙心急道:“说来说去,平大夫,令狐冲有没有救。”

“救什么!他自己不想活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没救了!”

众人愕然之际,令狐冲听自己真没救了,不禁也沉默不语。偏偏似有似无间‘噗哧’一声扫过耳边。

——咦——

“——噗——”

一声吐血声,令狐冲回头见平一指呕血数升,大叫‘救不了他,我杀我自己’冲出棚几步,翻身栽倒,奄气了。令狐冲大惊追至近前,没想这一代神医为治不好自己竟没了性命,潸然泪下。将老鼠般平一指抱起,轻轻回棚中,找快布盖起来,抹起眼泪。忽见一人悄步进草棚对他道:“令狐公子!”

令狐冲一见,凄然道:“祖前辈,平大夫死了。”

祖千秋对这事竟不怎么在意,低声说道:“令狐公子,我求你一件事,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从来没见过咱们黄河老祖。”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不过……咳,再见,再见。”

他前脚刚走,后脚司马大向令狐冲道:“令狐公子,在下……求公子,就说五霸冈聚会,令狐公子从没见过司马大,感激不尽了。”

“啊?难道令狐冲不配作司马岛主朋友?”

司马大当即变色跪倒道:“不,不,令狐兄弟既然认在下为朋友,朋友是感激不尽的,只不过……唉,我愧对令狐公子,走了——”

然后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溜出去,令狐冲拉住蓝凤凰道:“好妹子,连你也要如此?”

“令狐大哥,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哎呀,我真不知道汉家女子的心思,明明喜欢嘛,为什么失口否认。我……我走了……”

一时间,马蹄声渐渐远去,喧哗声尽数止歇。令狐冲走出棚来,猛地吃一惊,冈上静悄悄地,竟无一个人影,倾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半个人影不剩。

令狐冲一时慌乱,提高嗓子叫道:“师父、师娘、”哪有人答。

他再叫:“小师妹。”仍是无声。

风起刮得松叶林呜呜直响,令狐冲蓦然间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得天地虽大,无人真正关心自己的安危,不久前这群朋友竞相向他结交讨好,下一刻就如师父师娘一样,弃之如履。令狐冲心头越来越慌。

以前还有一个林师弟,总是在自己孤单一人时出现,眼前浮现林师弟的点点滴滴。华山病榻前的一碗水、白马寺中相持静守、还有洛阳温存的一夜、现在,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心口一酸,体内几道真气便涌上来,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吐出,栽倒在一片松针叶上,挣扎爬起却举不起手,抬不起腿,四肢真真废了一般。

令狐冲翻过身,呕血嘴大口喘息,仰面向天,撑天大松树,沙沙松针漫天把他盖住。

……莫不是要死此地了……

……又冷,又累,又孤单……

令狐冲慢慢合上眼,喃喃:“……林师弟……令狐冲对不起你……”

“要有下辈子,不管怎样,不让你走了……”

眼帘之上,漫天细细密密松叶牛毛而下,越来越多积形成地衣。视线渐渐模糊了,耳边却传来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他用眼角扫去,黄昏夕阳下,一道青色身影,慢慢飘近自己,然后俯下。

树旁转过林平之,俯看下方晕迷中的令狐冲,嘴角淌血泊泊,眼角泪痕斑斑。林平之与心不忍蹙蹙眉头,又摇摇头——死到临头,才想到我?

该留,该走?

走——那圣姑舍得叫你吹冷风,我却舍不得。

留——面对五霸冈空空如也,又挑目看向那大棚,圣姑弹琴的地方。

叹气,解下外袍盖在令狐冲身上,曲膝盖背靠大树坐守在一旁。从后腰抽出自己青笛,慢慢在手中把玩,扫眼身旁的令狐冲:

“令狐冲,就等你醒来,咱们慢慢算这笔旧账。哼哼。”

我倒要看看圣姑是何人物!

也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魔教圣姑,不好办。说东方不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这圣姑任盈盈实力才不可小觑,女儿身是她最好的□□,有形无形中却为日后当教主打下威信。仅凭小凌一句话,沿黄河两岸帮主、岛主、洞主就能干脑涂地。真真厉害!我要跟这样的女子抢老公,估计会死很惨咧。

难道自己真要跟个女子抢老公?不过,令狐冲现在还当人家是婆婆。林平之继续在脑子里YY有的没的,却不料,马上有人要来抢他了,前面脚步声响,原来是曲非凌:

“平之,咱们快走吧。”

“今天不赶路了。我要守令狐冲一晚上。”

“哎?”曲非凌这才注意到挺尸的令狐冲,皱皱眉道:“此地不能久留,一会恐怕圣姑会来,咱们快走吧。”

“小凌,我就奇怪了,怎么一提到圣姑,你总这副要逃的态度?难道那个圣姑那么恐怖。”

林平之此话一出,曲非凌像只被踩尾巴的猫,当即大叫道:“谁怕她!谁怕她!什么圣姑,我还是少……,呃,反正我懒得见她,那个女人冷冰冰,怪兮兮,半天不说一句话还老喜欢整天里带个纱帽,像个鬼似的,我不要见她。”

“嗯?小凌,你很了解圣姑嘛。既然不怕,那就留下来呗。我守一会令狐冲,你是魔教的,她应该不会挖你眼睛,发配我去西域吧。”

“哼,她敢!呃……平哥哥,总之,我不是躲圣姑。咱们还是快走吧。”

= =

有问题!——真当他这玉碎公子是假的。

林平之一副‘嗯?!’的表情:“小凌,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说。不说清楚,我可不走。”

“那个……那个……”曲非凌扁扁嘴,路上都觉有尾巴,这才干脆和林平之一起混进五霸冈,想来个鱼目混珠,没想到人跑得一个不剩。不安的左右看道,“平之——我,我可是一片好心。”

“好心,什么好心?”

曲非凌挠挠头,颇委曲瞅林平之坦白道:“平之,你一直不许我替你报仇,说什么自己的命自己保护,自已的仇自己报。我想想也对,堂堂男儿,血海深仇,自要亲手了结。于是就想,帮你找回那个辟邪剑谱,给你练。”

林平之嘴角一抽——童言无忌,道:“嗯,然后……”

“呃,那,你练成辟邪剑法后,能独步武林,一剑江湖。到时,什么余苍海,青城派,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然后我听你说,你家剑谱被一分为二,一半在黑木崖,另一半在少林寺。我就……就回黑木崖,还去少林。可,两头都翻遍了,一本剑谱都没唉!平哥哥,没法找回剑谱给你。”

林平之眉毛挑老高,小鬼头,你能找到才怪——那是我瞎编的,咳咳咳,算了,小鬼终于有点成熟了。

“不过,平哥哥,你别灰心。我又找一套武功秘籍给你,保你练成后,一样当武林大侠,葵花宝典!我厉害吧,哈哈!”

一阵大风刮过,彻底石化。。。

葵、花、宝、典

“。 。 。 。”

曲非凌莫名其妙看林平之慢慢双手捂脸,就把连易筋经都偷在手的事吞了回去。下意识退半步保持屁屁安全距离道:“平之……我可是好心,那个……是你自己说的么,自己仇自己报,一半在少林,一半在黑木崖。”

“那我还要谢谢你喽。”

林平之内心咆哮:老天爷,下个雷劈死这小鬼吧。你要我命啊,前面的话,当我没说过,油木油啊!

“不用谢,嘿嘿,平之对我好就行了。”

“曲、非、凌!”

“哇哇哇,平哥哥,我又干错了什么!”

“你偷葵花宝典!还敢叫我练!”

“哇哇,练葵花宝典,当大侠有什么不好?”

“&$(!#%……”

林平之怒指缩成猫猫的曲非凌,然后他身后响起金石之声:

“是呀,练葵花宝典有什么不好?”

!!!

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刮过,叫林平之后脊梁骨一阵哆嗦。吞口水侧脸瞅过去,月下无声无息多出一位白衣男子,金牡丹锦绣袍,随风飞展似天降仙人,敞露出里面艳红内衫,玉带缠腰,翠簪束头,金丝滚边白靴缀满珍珠,左手拎一坛酒,一双寒冰琉璃目,正斜斜打量过来。

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哇啊啊啊,东方不败!逃命啊啊啊!

挺尸:“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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