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怀一番解释,众人还是不免一阵心境,深深感到了其人的心思缜密与……大局观。
张明业则是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又想要说什么,却是被龙骧将军止住。
“郑开仙领军会师巡查,不知道了哪里,你去瞧瞧。”
听得主将吩咐,张明业一愣,旋即拱手抱拳,满心不甘的退了出去,最后时刻,还忍不住盯着李怀看。
李怀自是能猜出众人心头所想,只不过他是从穿越前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来的。
在那个世界,因为十分难得的二三十年,让其中一部分百姓,觉得和平安乐乃是时代主流,只不过,李怀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却逐渐意识到,混乱厮杀其实才是历史的主旨,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时间。
他所喜欢的一位作者,更是在书中一针见血的指出过,生存本就是一种幸运,而不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
在宇宙中是这样,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如此,在这个书中世界也不例外。
李怀既已有了决定,不再像大宁世界那般只是插混打科,那自是要有觉悟,有些手段是要用的,否则单纯靠着一颗圣母心,渡不了人,也渡不了己。
“这以征代赈的法子,确实是值得一用的。”龙骧将军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而且你还有未竟之言,不光对这些部落之民可用,若是灾难、饥荒、瘟疫之时,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同样有用。”
李怀心中一凛,默默点头。
穿越之前,便有过类似的情况,天灾人祸一些大国失业率飙升,失去了职业和生存筹码的民众最是危险,便如一颗颗火星,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引火烧身,所以那些大国往往会大量征兆预备役、启封尘封的装备战车,做出一副凶狠模样,来将社会上的闲散青壮人等收纳入军中,然后按着军法管制、给食,防止滋生骚乱。
“这个主意可以讨论,还有一个呢?”龙骧将军摆摆手,略过话题,“既是三策,自然还有一策。”
李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念头,拱手回应道:“最后一个,自然就是文策了,便是属下一开始所说的那个,造神,只不过,不是单纯给他们树立一个神祇,而是要徐徐渗透,利用民策拖延时间、利用军策疲惫其青壮,最后,以文策浸染、教化其妇孺孩童。”
龙骧将军在座位上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口中道:“详细说收。”
李怀迟疑了一下,随后道:“那属下就大致举个例子,因为这一步要多管齐下,步步紧逼,才能起作用,比方说,咱们先通过荆南唇舌,散步消息,说通过搜刮史料,说着南方之民,皆为当初南楚之后裔,而南楚为华夏苗裔之一,以此来正血脉源流,然后塑造一位南楚太子,他救危扶困、披荆斩棘,建立基业、开枝散叶,如今护持各部……”
“这怕是不成,这些个部族源流,北方都有记载……”王旱听得心惊胆战,对眼前这位同僚、竞争对手已是有些畏惧,却还是忍不住出言,但并非要反驳,而是想做个查漏补缺的,同时怕自己被人遗忘。
“这自是有的,”李怀点点头,“而且不光咱们有记载,这部落民中的一些有识之士,有心慕我中原之礼仪的,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这就是下一步的重点了,那便是寻得那部族之中的佼佼者、德高望重之人,然后分化拉拢,有心钱财的给予钱财,有心美色的则给以美色,便是有心权力的,就许以重利,然后让他们主动出言,配合鼓动……”
“……随后,也可以借助天灾之时,让这些人宣言其部族之野蛮、民众之困苦、待遇之低劣、病痛之凄惨,然后统统归纳于其部族之制上。”
这下子文挺也忍不住道:“你是要引得其部族之中,上下不满对立?那部落民自己都知道,正是因为生活困苦、匮乏匮乏,才有诸多灾祸病痛,哪里会轻易相信这一点?”
“这正是关键,所以才要找那族中德高望重之人,找多了,总归能找到的。”说到这里,李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才继续道,“这等事,平日里也不容易,但这次却让咱们一举歼灭了那大族主力,将其防护剥离,这也就成了待宰羔羊,可以缓缓施为,至于你说那部民知晓自身因物资匮乏,所以有诸多灾祸,要破之也不难,主要有两种……”
“哪两种?”龙骧将军问完之后,忽然神色一变,然后挥挥手,让左右侍卫将门帘放下,又去外面守备,然后叮嘱道:“今日我等在此处所言,不可传出去,若是让某家知晓谁人泄露……”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拱手称是,随后这心情又是复杂,又是兴奋。
复杂,无疑是他们意识到,李怀之前所言之策,怕是触到了龙骧将军的心头,而兴奋则是意识到,龙骧将军让自己这些人旁听,无疑是极为信任,甚至可能作为下一任核心来培养。
待做完这些,龙骧将军则对李怀道:“你且说,哪两种。”
“一种为穷民之知,便是封锁各种信息,不让新生之部落民知晓,则二十年后,各部便如白纸,可以施为,”李怀说着,话锋一转,“只是如此操作,很是繁杂,运用众多精力、人力布置,还容易弄巧成拙,更耗费时间。”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为乱民之智,”李怀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才继续道,“其最终目的之一,是倒因为果,其效用很是突出,比方说,本是被咱们将部落之民堵在穷山恶水之中,他们才生活困苦,因而不得不变成如今模样,思量着结盟联合,但最后经过一番操作,让他们觉得,正是因为这些人对我等中原不敬,妄图结盟联合,这才导致困于穷山恶水之间,引来诸多灾祸悲剧,然后内部攻伐,党同伐异,就可以加以利用,拉拢分化,最终让他们不攻自破。”
简单一句话,分明是平铺直叙,也没有什么骇人的段落,但不知怎的,王旱、文挺,乃至一众副将听着,却是个个心中胆寒,看着李怀的目光,宛如看着恶鬼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偏偏心痒难耐,极度渴求后续,想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这般倒因为果……
“这指鹿为马的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龙骧将军语重心长的说着,忽然一挥手,道:“今日就先说到这,你抓来的那五个首领人在哪里,带过来让我看看,看是否还有熟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他们叙叙旧。”
此话一出,李怀一愣,继而心头一松。
但文挺、王旱等人却是心头一噎,这叫什么事,听得不上不下的,也太难受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