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走廊尽头的门, 里面的格局像个大教堂,空旷得很,所以使得最中央的冰棺很显眼。
她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脚步轻轻地朝冰棺走去, 万一这是个危险人物, 不小心惊醒了可就糟糕了。
冰棺里躺着一个男人, 面色苍白, 看起来病殃殃的,也不排除是被冻的,男人紧闭着眼, 呼吸微弱,要不是能看到冰盖上有哈气, 她真的以为这不是活人。
也是被红莲抓来的吗?
叶卿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冰盖, 然而她还没想好, 冰棺里的人已经睁开了眼。
淡棕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叶卿冷不丁颤一下,后退几步, 接着她就看到这个男人用纤细的胳膊推开了沉重的冰盖。
仿佛是从长久的沉睡中刚刚醒来,他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迷离。
“你……”
“我?”或许是因为刚醒没多久,男人的声音略微嘶哑,他瞧着叶卿, 忽地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容来, 牵动着左眼角的红痣, 有种别样的风气。
叶卿自认为对颜值高的人已经免疫了, 毕竟天天身边有一群俊男靓女以及季肆空那超高颜值, 但现在看到这个冰棺里的男人的她还是忍不住赞叹这人真好看。
男人头发半长,耷拉在脖子上, 有些碎发丝不规则地散落,莫名看起来慵懒美。
“这一觉好长啊……”他说,而后咳嗽了几声,脸色白了几分。
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抱歉,能帮我把桌子上的衣服拿过来吗?我的腿暂时还没有恢复知觉。”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对叶卿满是善意,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
叶卿从他的美貌中缓过神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转身去拿隔着几米远的白衣。
“给你。”
“谢谢。”他接过,披在自己身上,畏冷地裹紧了衣服。
叶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猜测这个人的身份,同时运转异能,将琉璃扇背在身后,以免他突然攻击。
男人目光和善,却没有一点温度,了无生机的样子,她听到他说:“叶卿,我知道你来的目的。”
叶卿一惊,下意识开口:“你怎么会……”
她意识到这算是间接承认了,又硬生生转移话题,不冷不热说道:“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这一号人物,所以你是谁?”
“我啊…”他有些凄凉地笑了笑,说:“盛裕年,季肆空的哥哥,亲哥。”
叶卿:“……”
叶卿:“???”
“啥?”叶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季肆空竟然还有个亲哥哥吗?“我没听他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盛裕年抬眸看她:“毕竟他恨不得杀了我。”
叶卿此时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了,她玩游戏时,季肆空的个人界面也没写过他有哥哥啊…
不对,叶卿突兀地想起来,季肆空的个人界面里亲戚这一栏是三个问号,她当时还疑惑怎么回事,现在想来,这怕不是一个伏笔。
她隐约觉得自己在慢慢接近那个最初始的季肆空,她正在了解他的过去。
盛裕年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腿,而后撑着冰棺边缘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的腿有点僵硬,现在还不能很好的灵活走动伸展。
“你看过了么?”他问。
“什么?”叶卿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我在他从前住的地方设置了异能,可以重现过去。”盛裕年说。
叶卿顿悟,她就说在那个小房子里怎么会突然发生过去的事,她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看过了。”叶卿想不明白他这么说想做什么,只好一板一眼地回答。
盛裕年点了点头,他缓慢地走到一旁的桌子前,从抽屉中取出一把金钥匙,递给她:“走吧,别留在这儿了,这把钥匙可以帮助你离开红莲管辖范围。”
想了想又说道:“至于迷迭解药,等你出去了我再给你。”
太轻松了,叶卿直觉不对劲,她还没有确认这人的身份,万一他是红莲专门派来演她的呢?
叶卿加了几分警惕,“你在搞什么鬼?”
“没什么。”他笑容淡了几分,说道:“你不相信我对吗?没关系,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盛裕年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图案,最后一笔落下,有红光闪过,叶卿认得这是在做契约纸,一旦说好契约就不可能违背,这是契约纸的规则。
她没想到盛裕年会这么做,不管他是哪一派的,这么做对他都是弊大于利。
他利落地写下自己名字,说道:“给我一支你的光箭,我会给你迷迭解药,并且送你安全离开。”
叶卿接过这张纸,却没立即签订,而是反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啊,在寻求解脱。”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匕首,速度极快的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也不过几秒钟,血淋淋的伤口就愈合了。
叶卿一脸震惊,这愈合能力未免也太强大了。
盛裕年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说:“一开始为了治愈疾病,可到了后来,非但没有治愈了,还成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
他嗤笑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我活的够久了,本来也不该活这么长时间的。”
她从盛裕年眼中看到了麻木与痛苦,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许是因为同龄人惜昔相印,叶卿选择相信他一回。
叶卿察觉到盛裕年知道些什么,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完了,外面有人来了。
“别担心。”盛裕年转个方向在一处墙壁上敲敲打打,书架向两侧开,“顺着这儿可以出去。”
叶卿来不及犹豫,一闪身就进去了,书架被重新闭上,这儿隔音不好,所以她很清晰地听到盛裕年说:“解药做出来了我会通知你,别着急。”
“好。”她轻声应道。
过了良久,叶卿听到盛裕年压低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把放在红树的东西拿过来吗?”
“可以,我会取来的。”
“嗯。”
而后叶卿听到了几个人声,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却陡然间听到他们提到了季肆空的名字。
脚步顿住,她心里挣扎了几秒,还是退几步贴在书架背后,耳朵支棱起来,就连呼吸声都被她刻意压低了,生怕听不到。
盛裕年冷着脸,非常地不欢迎这几个人的到来。
“哎呀我的宝贝儿子,今天起的好早啊。”许晴,他的亲生母亲,他的一个噩梦。
“先让孩子吃饭吧,脸都白了。”盛邱,他的亲生父亲,虚伪恶心,也算是另一个噩梦了。
盛裕年连应付的笑容都不露出,脸上是满满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打着马赛克的恶心东西。
许晴并不在意他的黑脸,反而笑意真诚地托着一盘水果,来到他面前,说道:“乖儿子最近瘦了呀,别怕别怕,很快季肆空就可以死了,到时候你的病会治好的。”
她像个真正的母亲那样,握上盛裕年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慰,“到时候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外面的世界都是属于你的。”
“呵呵。”盛裕年嘲讽一声,拍开她的手,“别做无用功了。”
盛邱也走过来,摸了摸许晴被拍红的手,带着慈父一般的笑容,“裕年,不用担心的,叶卿你知道吧?她亲自打伤了季肆空,季肆空很快就会死的,他的异能会回归到你的身体的,即使出了意外,我们还活捉了叶卿,叶卿也是一样的。”
“哦?是吗。”盛裕年不冷不淡地开口,“到时候还说不定死的是谁,况且我注定会死,多吊几年命有什么用?”
他勾了勾嘴角,说道:“你们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何必说的那么高大上?听了让人恶心。”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盛裕年头偏了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许晴看了眼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地反应回来,惊慌失措地去扳正盛裕年的脸,看着他被打出了血,眼里泛起泪,滴答滴答顺着姣好的脸庞往下落。
真会做戏啊。
要是再早几年,他可能还会被打动了,可现在,不会了,看着她落泪,盛裕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孩子偶尔拌嘴而已,我却这么较真……”她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几句活后,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这么能那么说妈妈呢?”
许晴骤然见捏住他的肩膀,疯疯癫癫地不像人,眼睛瞪得很大,“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妈妈这是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让你活下来?”
盛裕年还是那副讽刺的表情,他甚至懒得去擦拭嘴角的血,直接说道:“确实挺努力,努力把我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然后天天研究,还得了一堆奖,和白焰有了合作,哈,我记得你还靠着我这超强治愈力做成的血丸,放到拍卖会上卖了,听说赚的很多。”
“裕年。”会露出慈父笑容的盛邱一下子变了脸,语气沉重,无形的异能威压释放出来,这让脸色本就糟糕的盛裕年更加苍白。
他不甘示弱,和盛邱对视着。
“和你妈妈道歉。”
“她也配?”盛裕年压下喉间的腥甜,“她给路昭道过谦吗?她给季肆空道过谦?她为自己的罪行忏悔过吗?都没有,许晴,说那么多,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承认你就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很难吗?这么会装你可真棒,不去拍电影真的是可惜了。”
他现在无所顾忌,反正很快,就不用再看到这两人了,再也不用看到这两人丑恶的嘴脸,所以他会把多年积攒的话都说出来。
压这么久的话是时候该让它露面了。
兴许是从来没听过盛裕年这么毒的话,许晴脸色有一点点震惊。
“路昭算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妈妈都会给你找,路昭就是个普通人,又脏又臭,像地沟里的老鼠。”许晴皱着鼻子,又说道:“季肆空只不过是个工具,你怎么那么有同理心?难道你忘了他当初差点打死你吗?裕年,你太傻了。”
“哈哈哈哈哈许晴,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笑啊。”盛裕年气急反笑。
一直呆在书架墙后的叶卿大气不敢喘一下,静静听着他们讲话,经过这几句,她也大致猜出来怎么回事了。
季肆空从小被当做了实验品,他只是维持盛裕年活着的一个工具人,所以他才会住在那么个破破烂烂的地方。
听着许晴和盛邱的话,也不免想到他们对季肆空影响有多大。
那么多个夜晚,季肆空就呆在又小又黑的房间里,即使偶尔会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更多的时候还是黑暗和孤独,叶卿脑补了很多,光是想想,她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她平复下乱糟糟的思绪,继续听着这两人抖落那黑暗的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