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冷冷的凝视着杨灵儿阴鸷嚣张的嘴脸,突然觉得好笑。
还真是大义凛然,堂堂敌国公主情操竟然高尚至厮,可是还要她感恩戴德的磕头道谢?她便是再傻也猜到了,苏辄中毒跟她脱不开关系。
这还真是有毒的爱,能要了人的命。
“公主如此大义,真是令人感动不已。只是……公主诚心想要帮我解困,还有更简单的法子,不管不问,直接等城下那位死透了,岂不是更省力?又何苦为难公主以身饲虎呢。你觉得以那位的聪明睿智,会猜不到下毒之人是谁?公主一时好心不要紧,可不要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你!”杨灵儿被噎了个正着,只觉得肺门子都要炸了。可阮清所说句句属实,她竟是无从辩驳,但既是如此又如何,便是得不到那人的心,得到他的人也好!是男人都有野心,她不信在权利和荣华面前,还比不过她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早晚有一天,她会彻底征服那个男人。
杨灵儿忽然俯身靠近,低低的冷笑道:“你便逞得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相信现在在他心里已是恨你入骨,恨不得一刀杀了你痛快。你以为我让你上来是为了让你诉衷情来了?我便是要你亲眼看着他乖乖投入我的怀中。哦,忘了告诉你,纪凡那个傻子大概还当你是个男的,我却是一早就知道了你其实和我一样,没有及时揭穿你,便是为了等这一天!怎么样?你现在是听我的安排乖乖走过去呢,还是想让我亲自去告诉你那位哥哥你的真实面目,先送城下那位上路,然后大家来个玉石俱焚?”
阮清猛地转头,拳头死死的攥紧。
杨灵儿恶意的抬手摸了摸阮清冰冷的脸颊,“放心,只要你乖乖演完今晚这场戏,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如此,你可感动?”
感动,感动的都快他娘的哭了!
阮清强忍住一脚将公主踹下城墙的冲动,只问了一句,“你当真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杨灵儿撇了下嘴,“要完全解毒自是不能的,他身上所中的乃是苗域的一种奇毒,已然绝迹,我这里有的也只是可以暂时保他半年性命的药。这半年时间我一定会找到真正的解药救他,总不会叫他死了就是。”
阮清不再说什么,闭了闭眼,终于抬脚走到了低矮的城垛前。可是当她走过去之后,立马就后悔了。实在是城下那冰刀子似的目光戳在脸上好似毁容一般,割得人头都抬不起来。
也许是火把太亮,隔得那么远,阮清都能清楚的看见那马上的人脸色雪白,都快跟他身上的衣服一个色儿了。唯一发黑的大概就是那一头丝缎般的长发了,随着寒风猎猎扬起在肩头,搭配着身后乌泱泱的人马,乍一看还真像索命的地狱无常。
阮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瞪着大眼就这么看了半天,城下的人也不说话,也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眼光带着针尖,扎的她胃疼,硬生生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眼瞅着那张上可在朝堂战场舌战群臣雄兵,下可在床榻间翻云弄雨的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就要大显神威让人欲死不能,阮清猛地后退一步,转头就跑。
这一出可是看呆了一众人。首个便是离阮清最近的杨灵儿,看到阮清傻站了一会儿,忽然一言不发的后退,原以为她是承受不住打击要昏倒,还抱起胳膊刻意站开两步等着看笑话,谁知一眨眼人像一阵风似得跑了,她连伸手拉一把都没来得及。
气恼归气恼,杨灵儿还是比较满意的,今晚要阮清上来,便是为了让她与苏辄来个当面对质,即使最后一句话不说,目的也算达到了。相信此刻,苏辄已经确认自己被意中人背叛乃至下毒的事实了,而阮清的逃跑,更是昭告了她的做贼心虚。
杨灵儿回头看向城下,果然就见定北王的脸色更加阴冷了,隐隐都似能听见磨牙声。
天六上一刻还在自得自己那一嗓子神吼的功力果然成功的将摄政王给喊了出来,下一刻那才现身的摄政王调头就跑了,天六傻傻的坐在马上,忽然觉得声带有些撕裂。讪讪的望了一眼同样一肚子话还没来得及喊的主子,心思颤抖的小声凑过去,“王爷……这……”
“就地扎营!”半晌儿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的王爷咬牙切齿道。
这要在平时,忠心耿耿的属下们一准是见不得身染剧毒的主子受这份罪的,少不得要劝上一劝,先回别院就着火盆暖炕抵制毒发时的痛楚,可眼下观王爷脸色,直觉谁敢说一个不字,便不是那位溜之大吉的摄政王一般,只被王爷在心里砍个七八段了,一定会被剁成肉馅。
于是,一声令下,众人立马翻身下地,开始麻利的拾掇起来。
可总有那么些个不怕死的,喜欢往枪头上撞,城墙上那位隔空传情的鲁国公主再次咋呼了起来,“定北王,方才本公主已经表明了心意,愿助解定北王所中之毒,不知定北王考虑的如何了?”
苏辄缓缓的将目光从空荡处调转到杨灵儿期翼发红的脸上,略一思索之后,终于开了金口,“公主当知本王的身体状况,实在没力气隔空喊话,公主不妨下来到帐中一叙。”
阮清回到宫中的时候,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看的一旁的小全子心疼不已,也顾不上尊卑,直接接下自己身上不那么昂贵舒适的棉披风给阮清披上,斟酌着阮清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劝慰道:“殿下切莫忧思,保重身体要紧。奴婢出来时命人煲了一锅人参枸杞老鸡汤,稍后回去殿下先喝上一碗,待得睡过去一觉就都过去了。”
阮清呆直着眼儿,脚下依旧走的飞快,闻言只轻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声,“他应该恨死我了吧……”
小全子心想,能不恨吗?换做是他被人这么窝囊的坑了一把,跌了气势,还差点赔上小命,保管的隔上千里地也要一箭将其射出个脑浆迸裂来。幸亏摄政王机敏,跑的快,没给那活阎王机会拔箭,否则这会儿他的披风就是穿在活人身上,而是盖在尸体上了。
但这话却不好笔直的说出来,于是拐了个弯儿,强加修饰道:“殿下也不能这么想,这世间事皆是有因果循环,眼下瞧着虽是您背叛了定北王,绊了他一个大跟头,可您想啊,那定北王是个善类吗?他若没有野心,当初会乖乖的出走北地,又在您辅佐陛下登基时带着大队兵马打回京城捣乱吗?得亏殿下您英明果断,雷霆手段完成了登基大典,成功辅佐陛下登上龙位,才叫定北王暂时无计可施。可就是这样定北王也不见死心,强行闯宫不算,还将您禁足,大摇大摆的代替您去上朝,假传旨意摆弄群臣。这显然就是要一步一步的架空您的权利,取而代之,再谋后事啊!您没有杀了他,只将他驱逐,还送美人送解药,已是天大的仁慈恩惠,便是个知恩图报的男儿也要对您感激涕零,怎还有资格记恨您?”
阮清忽然停下脚,转头看向满嘴滔滔不绝的心腹,“你今晚吃的什么?”
小全子愣了一下,一边回想着晚饭的菜品,下意识的伸出手在嘴边呵了口气自己嗅了嗅,诚惶诚恐道:“可是奴婢嘴里还带了些蒜泥儿味?”
阮清终于被逗得扑哧一笑,倒是有了些许心情调侃,“你这一碗鸡汤下去,都快满溢而出了,剩下那一锅热乎的便赏给你喝了吧,免得冻僵了巧嘴,拍马都不利索了。”
小全子知道自己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连忙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嘴脸,欢喜高呼:“多谢殿下赏赐!”
“呦,你们这一主一仆倒是友爱和谐的很啊,想必事情办得不错?”突然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阮清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转头果然见纪凡正俏立在门边斜眼看着她。看他那舒心畅快的表情,估计刚才的对话全都被听了去。
阮清没理他,径自越过他进了大殿,殿内温暖的气息瞬间驱散了通身的寒意,阮清略有些不适的打了个喷嚏。
不等小全子紧张的上前来,纪凡已经快步搀住了阮清微微颤晃的身子,大手按在纤薄而又温软的肩膀上,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度,低头关切的问道:“可是受了凉?瞧你这身子骨弱的,可要多吃些滋补的好好将养着才是。”
阮清被那话里的虚情假意恶心的抖了抖,不动声色的脱离了那双令人寒栗的手,转身坐到椅子里。小全子很有眼色的递上一块帕子,阮清接过帕子没有答话,只往脸上一兜,认真的擤起鼻涕。
纪凡神色微暗,有些不舍的收回半空的手,在袖子里摩挲了两下。刚刚低头的瞬间,两人靠的极近,隐约可嗅到一股子淡淡的甜香,不同于他玩过的那些少年身上的熏香,也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花香,从肌肤里透出的若有似无的体香竟是叫人禁不住有些失神,像大雪天饮下一杯绵柔甘甜的清酿,醉在舌尖心头。而掌下盈盈可握的肩骨,纤细而又不觉干瘪,透过衣衫温软舒适的好似握住了一把打磨细腻光滑的玉如意,直教人恨不得揉碎了,融入怀中。
明明知道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可就是莫名的控制不住心内的冲动,想要一直看着那张娇俏清丽的小脸,深深的嗅闻他身上独有的香气。
便是擤鼻涕这般粗鲁的动作,由他做来都似乎可爱了几分。小脸皱在一起好似刚出锅的白嫩的肉包,引得人总想咬上一口,一尝那鲜嫩的汤汁滋味。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