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赵连祁莫名其妙,烦躁的瞪起眼儿:“你竟然还笑的出来!你是不是早巴不得我死!”

“怎么会呢,你若死了,谁还能给我解闷,让我欺负。”苏辄抬手亲自给好友端了酒,“说了半天,先喝口酒润润嗓子,大热的天万一中了暑可就不妙了。”

“我喝不下!”赵连祁气闷的甩手,“干脆渴死我算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急躁的性子,遇事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就知道横冲直撞,也难怪会被皇上盯上。”苏辄不客气的戳了一句,不再理他,端了酒自饮了起来。

赵连祁倒是很想能静下来,可他现在只觉得心惊肉跳,哪里能静得下来,索性端起酒仰头一口喝了,酒水辛辣,入了腹腾腾的烧了起来,倒将他心里的烦躁浇熄了不少,“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真的等死?”

苏辄见他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开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回去接了旨,去京卫上任。”

“然后呢?”

“你可以不犯错,也可以很无能,时机成熟主动请奏卸职便是了。皇上虽然不会痛快的让你撂他的挑子,却可以因此安稳的拖上一段时间。等到他无力也无心对付你的时候,你便是真的坐大了又如何?”

“会有那么一天吗?”赵连祁很怀疑,皇上掌控天下,只要他愿意随时一根小手指都可以碾死他,又怎么有无力无心对付他的时候。

苏辄指尖轻轻的敲了下杯沿,神色淡淡道:“只要我不死,就会有那么一天。”

赵连祁微微一震,顿时醍醐灌顶。是啊,只要苏辄一天不死,皇上就一天不得安稳。皇上想要压制苏辄,又岂知苏辄会傻傻的坐以待毙?总有一天皇上会发现自己做多错多,后悔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除非苏辄只求定王府安定繁荣,否则……

赵连祁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成为了苏辄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都不用皇上亲自动手。

继而又想到了曾经客居定王府的小表弟,要说同样都是皇上的亲戚,他赵连祁就是个爷不亲舅不爱的,做什么都能惹来那位皇叔的白眼,再观他那个小表弟,简直就是魅力无弗边界,竟是一举征服了眼高于顶的皇亲和冷硬如铁的王爷。

“前些年我观你,就发现你对我那位小表弟甚是喜爱……”赵连祁迟疑的开口,“可这分明不似你的作风……且,若非我那位小表弟,你大哥也不会出事,以你的性子,会善待一个间接害死你大哥的人?你莫不是还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吧?”

苏辄微微一滞,神情阴冷下来。

“你真的……可他只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对当年的事也全无所知,你也忍心利用?”

“你这么觉得?”苏辄突然闷闷的问了一句,手指慢慢用力攥住了筷子。

“难道不是吗?”

其实赵连祁这话问的甚没底气,毕竟换做任何一个人,对着一个害死自己亲人的人也大度不起来。虽然说阮清并不是害死苏离的元凶,但至少,若非奉旨护送阮清回京,苏离也不会惨遭杀害。

赵连祁很了解这位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友,心眼比针还细,别说这事与小表弟沾了那么一点边,便是没有这么一茬,不管苏离因什么出事,苏辄也会将仇怨尽数扣到赵家人的头上,估计连他这位至交好友也会沾亲带故的受些冷眼,这也是为什么在苏离出事之后,他很多天没敢在苏辄跟前露面的原因。

当他听到外面传苏辄待他那位小表弟与众不同,甚是宠爱时,心里还禁不住惊疑了一把,不免时时为那纯真可爱的小表弟捏一把冷汗。约是总归有那么一点子血缘亲情在,赵连祁其实很可怜他的小表弟。

大概也是与鲁国一战来的匆忙,这五年间苏辄一直滞留边关,才没有进一步对小表弟施展什么灭绝人性的手段。也不知这一趟苏辄回来,是不是还要继续温水煮青蛙,九曲十八弯的祸害了他那小表弟。

触景生情,不免又联想到了自己,若有一日……他这位冷性绝情的好友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割袍断义吧?

想到这儿,话题就有些聊不下去了,赵连祁连忙转移话题,打趣道:“我听说你一回来太妃就忙着给你相看人家,可是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

苏辄瞥了他一眼,不语。

赵连祁端起酒小酌了一口,忽然意味不明道:“你见过怀素了吗?自你去了凤凰关之后,她就带发进了庙庵为你祈福,直到前些日子战事结束,她才从庙庵里出来。”

苏辄沉默了一下,慢慢喝了一口酒,问:“她还好吗?”

“我也还没见到她。”赵连祁斜觑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王爷,笑道:“我可是听说前些年上门给她提亲的人不少,算一算她如今也有二十了,早该嫁人的年纪却虚耗在了庵堂里,你觉得这是有心还是巧合?”

苏辄不语,只低头喝茶。

赵连祁哼了一声,“其实她心里想什么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人家,之前你镇守凤凰关没的说,但现在既然回来了,也该为将来做做打算了。”

“如今鲁国尚不安定,尧国上下状况百出,定王府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你也清楚,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苏辄淡淡道。

赵连祁只当他是害羞,抬手替他斟了一杯酒,“你就少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了,难不成尧国一日不安宁,你便不娶媳妇了?这次回来皇上倒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是叫你这般大义了?”

说到这里,世子爷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则传言,便是神秘兮兮的凑到苏辄身边,低声笑道:“该不会你真有什么隐疾不成?还是……你其实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尧国民风开放,尤其繁华奢靡的京中,男女互许终身竟不算什么,男风也甚是盛行。便是朝中一些官员也私底下偷偷豢养年轻貌美的男子,在尝腻了家中妻妾的陈旧滋味时,也会偶尔吃上一口别有风味的婉娈鲜嫩。

而苏家二公子在领命奔赴凤凰关之前,虽未及冠,可十九岁的年纪在普通人家也是早早的娶了妻妾,儿女满地打滚了。苏家二公子十几年如一日的不近女色,甚至连最基本的通房都没有,倒是令一些遥想观望的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久而久之,便渐渐传出了苏二公子一直不曾娶妻,乃是不爱女子爱男子的传闻。

于是乎,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便是与苏二公子亲密交好的世子爷,赵连祁本尊了。

赵连祁实在是冤枉,可又无法跑到所有人面前脱了裤子一一证实自己的清白,也不能劝了那洁身自好的挚友娶个女人回去,只得咬咬牙,牺牲自个儿,早些年便一连纳了好几房妾室。

可只将女人纳入家门也不能完全证明他作为男儿的某些本色,便是又咬咬牙,憋足了劲,一举令几房侍妾同时怀了身孕。此番总算是挽回了世子爷的了了清白,落到世子爷身上的流言也渐渐的消散了。

可站在流言顶端的始者,苏二公子显然不好那么轻易摆脱,所幸苏二公子心怀天下,装的都是些国家大事,懒理那些个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竟是充耳不闻任流言满天飞,直飞到了皇上的龙案前。

皇上听了之后,也是久久沉默不语,可看得出那几日皇上的心情很是愉悦,在朝堂上看着太傅大人与自个儿那些忠心耿耿的爱卿唇枪舌剑也不那么冷眼不耐了,一双精光四射的龙目每每落在太傅大人的身上俱是含着满满的慈蔼包容。害的知晓内情的一些大臣好些天都没能睡着觉,直忧心那尊贵的天子鬼迷了心窍可是也要做那俊俏佞臣的入幕之宾不成?

这么想来,众人又为住在太傅府中的那位美貌年幼的小郡王捏了把冷汗,还好小郡王实在年幼,那荒淫无道的佞臣便是再饥不择食也不好对一个八岁小儿下手不是,否则那可真是天理不容,天打雷劈了。

大概皇上也是及时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小儿长成之前便甚有危机意识的果断将佞臣踢到了边关,趁着佞臣不在风风火火的将小郡王接回了宫中。

而佞臣去了边关,镇日面对军中那些刚铁一般的粗鲁汉子,倒是也混的如鱼得水,久久不愿归来。与鲁国的一场战事硬是打了三年,没个止休。却不知为何,战事结束之后,皇上体察下臣给了佞臣在边关继续逍遥快活的机会多呆上几年,那佞臣竟然一反常态迫不及待的回转了京城。

天子及其一众老臣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勉强归结于,边关的浑身酸臭的汉子过硬,总是不比京中的嫩草吃起来香软顺口。一向追究精致享受的苏家二公子在此一途上,总是超越常人的。

大概是世子爷的表情太过丰满动人,素来不留心介怀那些流言的王爷竟是猛的站了起来,酒杯砸在桌上铿锵作响,酒水四溅,脸色阴沉的瞪着猝不及防的世子爷,“你若没喝够就继续一个人在这喝吧,我先回府了!”

赵连祁遭头棒喝,立时醒转过来,便是急忙一把拽住暴走的王爷,讪讪的赔笑:“开个玩笑而已,你倒是那么认真干什么。你一回来我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你,你倒好,一个劲的要回府,就你那冷冷清清的明月斋能有什么好让你流连的,难道还真背着我藏了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成?算起来咱们也有五年没坐在一块喝酒了,没有你在身边我喝酒也没个滋味,快些坐下,咱们再喝上几杯,总要将错过的那几年都喝回来才成!”

苏辄正要甩开他出门,却又顿住了。

“好。”他淡淡的应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