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愈发的大了一些,落在身马上,一小会儿不去拂拭,便会积上薄薄的一层,更可恶的是风忽东忽西,将冰冷的雪花扬起,扑面打来,这让贺兰燕只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现在的他,全身上下,也只有眼睛还露在外面了,马和他自己都变成了白色.而他身后,数百人一样的白人儿跟随着他,艰难地在雪地之中跋涉.
大军尚在集结之中,进攻还远不是时候,总要等到明天开春,但栗藉圭尧却偏要在这个时候派自己出来打探道路,这不是故意为难是什么?他恐怕是希望自己碰上还没有撤走的赵国常备军,然后被对手干掉吧?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吞掉自己在大营里另一半军辎了.
贺兰雄知道现在出来的凶险,但如果不出来,就又要担上违抗军令的罪名,那可是要被砍掉脑袋的.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偏远的路线前进,在这条路线上,没有敌人的关卡重镇,自然也就不会有赵国的士兵驻扎.
抬头看了看让人恼火的天气,风雪这么大,积雪如此厚,如果在这样的天气之下碰上了赵国的军队,自己这些骑兵可没有丝毫优势,想走马都跑不起来.
在这条路线上,他已经前进了两天了,贺兰雄打算过了今天,便打道回府,这一趟出来三天,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他栗藉圭尧再不要脸,总也不好意又派自己出来受苦.
“少主,部队里有几个家伙可是颇有怨言了.”贺兰锐靠近了贺兰雄,低声道:”他们说,要不是您得罪了栗藉族的家伙,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不少士兵听了他们的话,都有些意动呢!”
贺兰雄不动声色,”多注意一些这几个家伙,哼哼,也不想想当初他们饿得前心贴肚皮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大浪淘沙,淘去这些没用的东西,留下来的才是真金.”
“明白了少主!”贺兰锐点点头,正想策马离开,风雪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狗吠之声,片刻之后,更多的狗叫了起来.
“有情况!”贺兰锐叫了起来.
贺兰雄猛地一下挺直了身子,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准备作战!”他厉声喝道.
随着他的弯刀出鞘,刚刚还将自己尽力裹在披风之中的贺兰部士兵一下子都精神抖擞起来,弯刀纷纷出鞘,这样的天气,弓箭用起来不给力,还是刀更厉害一些.
“贺兰锐,带一个小队前去探查!”贺兰雄吩咐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散开成了攻击阵形的军队,满意地点点头.借鉴了高远军队之中的架构,现在自己的这些部下,打起仗来可是有章法多了,不像以往,自己喊一声冲,便是一窝蜂地涌上去.现在的攻击,贺兰部已经能熟练地在战斗中展开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波次的持续进攻.
其实以往大家打仗也都是这么干,这是经验使然,但波次之间的衔接却总是有问题,有时快了,有时却跟不上,但现在,在百夫长,十夫长等人的指挥下,一次一次的攻击便如潮水一般地此伏彼起,潮起潮落,威力却比以前大多了,攻击一展开,便会让敌人没有丝毫的喘气功夫.
贺兰锐领着一个小队没入了风雪之中,贺兰雄则带着大队人马,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雪太大了,视线受阻,根本不知道远处到底有些什么.众人心中的弦都是崩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赵军与匈奴人在代郡对峙多年,匈奴人却是没有占着多少便宜,特别是两对对垒的时候,更是如此.
“少主,前面是一个小村子,不足三十户!”风雪之中,传来了贺兰锐的声音,”是不是要攻击?”
“攻击,占领这个村子!”贺兰雄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同时,心中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代郡沿着边境一带的赵国人,早就开始了撤退,看来这个村子是因为过于偏远,认为不会有匈奴人抵达,这才没有离开.倒是便宜了自己,军队出来快三天了,又饿又累,正好在这里补给一下,好好地休息一番,待得恢复精神之后,便可以回转大营了,顺便也躲躲这该死的风雪.
听到贺兰雄的命令,骑兵们一声吆喝,纵马向前奔去.
片刻之后,狗吠之声短促响起便告终结,紧接着,便传来了人临死之前的惨嗥之声.
贺兰雄策马缓缓而行,一个不足三十户的小村子,还用不着自己出手,他还刀入鞘,慢慢地向前走去.
村口,数条恶狗倒毙在约十余米长的道路之上,牲畜再凶,也挡住士兵的利刃,视线之内出现了第一具尸体,那是一个老者,半边身子躺在门外,喉间鲜血沽沽流下,下半身却尚在门内,显然是他听到了动静,开门出来想看个清楚的时候,一骑如飞而来,马上骑士挥刀割断了他的咽喉,半开的门板之上,喷满了鲜血.
惨叫之声在村内不曾间歇地响起,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归入了寂静,惨叫之声不再,鸡犬之声难闻.
贺兰雄翻身下马,走到第一间房的门前,扫了那死去的老者一眼,那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双眼大睁,满眼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之色.侧身避开死者,走进了院内,院子其状更惨,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一刀毙命,这一家,看来全都死光了.
身后有士兵跟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尸体拖到墙角,将整个院子腾空,贺兰雄没有理会士兵的举动,径自走进了这间房子的堂屋.
看得出来,这个村子还是比较富的,也许是因为太过偏僻,虽然地处边境,却从来没有遭到过匈奴人的光顾,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家家都是殷实得很.
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堂门屋口,堂屋的一角,有一个四四方方用砖围起来的火圈,内里柴禾正烧得劈劈啪啪作响,火圈的上方,横着一根大梁,上面悬垂着不少的腊肉,一根最长的钩子上,水壶里面的水正烧得沽沽作响,不停地往外面冒着热气,与外面比起来,屋里的暖意让贺兰雄感到很舒适.一个亲兵从火圈上的钩子上取下水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递给了贺兰雄.小小地喝了一口,一股热乎气儿顿时一路向下,整个身子都似乎暖和起来了.
陆续有骑兵从各处向这里涌来,一袋袋的粮食被堆在外面的道路两侧,而走进院子里的士兵,都提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布口袋,走到贺兰雄的面前,布口袋一倾,从里面倒出叮当作响的铜钱和闪闪发亮的金银首饰.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这些东西也慢慢地越堆越高,而士兵们做完这一切,则默默地走到两边,肃然挺立不动.
“造册!”贺兰雄挥了挥手,身边两个士兵走了出去,一个开始清点地上的物事,另一个则从背上的包袱之中取出笔墨,开始登记.
所有缴获一律归公,登高造册,在战后依据战功高低赏赐,便连没有随同他出战守卫老营的士兵也都有份儿,这是贺兰雄从高远哪里学来的,而贺兰雄从高远那里学来的另一点,就是给士兵们发晌,不管有无战事,都会准时发放,这在匈奴各部之中,是极其罕见的,整个匈奴部落,也只有匈奴王麾下的常规军才会有定额的薪晌,一般情况下,匈奴部落的战士平时都是自己营生,打起仗来,便靠抢掠,抢到的东西,上缴一部分给族长,其它的都归自己所有,这也是匈奴人极喜欢打仗的原因,虽然是提着脑袋在干活,但只要活着回家,一般收获还都是挺丰厚的.
贺兰锐从外面匆匆奔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走到贺兰雄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贺兰雄脸色一变,”他们人呢?”
贺兰锐正想说话,屋外又走进来了五个士兵,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了,院子里,挤满了除开警戒的哨队所有士兵.近四百人的目光齐唰唰地看着最后进来的这五个人.
“你们刚刚做了什么?”贺兰雄笑咪咪地看着他们,这几个人正是贺兰锐跟他说过的,先前在队伍之中发泄不满的家伙.
五个士兵看着贺兰雄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张了张嘴,却是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捆起来!”贺兰雄脸上笑容陡地敛去.
话音刚落,贺兰锐已是带着十数人扑了上去,两人服侍一个,按倒在地,三五下便捆了起来.
“少主,饶命!”五人大惊失色.
“饶命?”贺兰雄冷笑一声,”你们刚刚做了什么?我们杀光这里所有的男人,是担心他们会拿起刀子来暗算我们,我们抢光这里的粮食,是因为我们需要补给,我们抢劫这里值钱的东西,是因为我们需要大量的金钱来让部族有更好的发展,让我们的兄引姐妹活得更好,但是,什么时候我们允许奸淫妇女了?我们的军纪你们还记得全吧?奸淫妇女,该当如何?”
五人顿时面色如土.
“砍了!”贺兰雄看了不看他们一眼,干净利落地下令.
不等五人反应过来,身后的贺兰雄的亲兵已是挥起了弯刀,喀嚓一声,干净利落地切下了五人的脑袋,鲜血喷了一地,五人的脑袋落下地来,仍是不敢相信,贺兰雄就这样杀了他们.
倒在地上的五具尸体衣服散乱,内里落出不少的金银首饰得铜钱,贺兰雄嘿嘿一笑,”还敢私藏战利品,可惜不能杀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