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发勇骑在战马之上,遥望着远处矗立的九原郡城,他已经深入秦境近两百里了,自从接到高远的命令之后,两万山南郡兵立即出击,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连续击溃数股秦军,占领了秦国三个县治,兵锋直至九原郡城.
与他对垒的王剪,手下虽然也有近两万秦军,但与李信,蒙恬,路超麾下的秦军主力相比,王剪统率的这两万秦军,不论是在战斗力还是在装备之上,都远远落后,更类似于燕赵的一些地方郡兵.
而山南郡兵这些年来,早已脱胎换骨,战斗力日新月异,远非对面的秦军可比,在战争初期,连战连捷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冯发勇丝毫没有自己的连战连胜而轻视对面的王剪,相反,他还提高了警惕,王剪是秦国名将王逍之子,王逍因为在函谷关大败于荆如风之手并因此获罪,被剥夺了官职,赋闲在家,但其子王剪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在这场突然爆发的大战面前,王剪虽然连战连败,但却败而不乱,虽然丢了三个县治,麾下实力受损却不大,其主力且战且退,一路到了九原城.如此手段,怎么能让冯发勇不对其人上心?
遥望九原郡城,冯发勇亦是心绪难平,想当年,他不过是虎豹骑潜伏在燕国的一颗暗子,明面上当着一位山大王,在吕梁山,被高远生擒活捉,成了他这一生的转折点.到如今,他身统数万将士,早已成为征东府中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却是当年想也没敢想的事情.
两年之前易帜,山南郡两万郡兵正式转为征东军,其后,源源不断地征东军军官被调任到山南郡,这些军官带来了先进的训练理念以及作战理念,以及战备的不断更新,使得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一年一个新台阶,高远对这个方向上军队的重视不言而喻,其装备几乎已经赶上了其嫡系部队青年近卫军.
高远如此重视,亦给了冯发勇以极大的压力,要知道,冯发勇以前是虎豹骑将领,几乎没有带领大军作战的经验,但高远却用人不疑,给了这位最早投靠征东府的将领以极大的信任,这些年来,冯发勇兢兢业业,甚至还抽时间去积石城军事大学学习了一段时间,平时亦是大力搜集当世一些经典战例加以研究,不断地提升自己指挥军队的水平.
冯发勇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置之上,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来自己是赵人,二来曾经是子兰的心腹,这两点,便决定了在短时间之内,无人能取代自己在山南郡兵之中的地位,毕竟山南郡兵百分之九十都是赵人.
但这些,并不能代表着自己从此高枕无忧,征东府以实绩说话,高远如此重视这支军队的各项建设,已经表明了一个事实,在不久的将来,秦人与征东府之间,必有一战,想要让自己拥有目前的权势甚至更进一步,那是要靠战绩说话的,随着代郡一步步更深地与征东府辖下其它地区融合,自己也不会再是唯一的选择.
大量征东军基层军官的调入,使得山南郡兵战斗力飞速提高的同时,也在一步步地使这支山南郡兵在变成与其它征东军毫无二致的军队,自己的影响将一步步降低,而征东府的一系列民治政策在代郡,山南郡的推开,普通民众的收入,几乎是年年翻倍,生活比之以前子兰时期不知好了多少,子兰纵然贤明,但也没有让代郡百姓的生活达到现在的高度,征东府的宣传部门在不动声色之间,一点一点地消融着子兰对这片土地的影响,现在的代郡人,山南郡人,几乎言必谈征东府,提起都督高远,个个感恩戴德.
冯发勇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向高远效忠的同时,也要拿实绩说话,否则,下位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次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只不过,面前的王剪好似并不好对付.
九原郡城,是秦人面对过去的匈奴,现在的征东府的第一道屏障,这几年来,随着征东府的强势崛起,王剪出任九原郡守之后,这里的城防亦是一日比一日坚固,与早几年相比,早已是面目全非.
作为一位前虎豹骑出身的统兵大将,冯发勇对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远非一般将领可比,他的手头上,关于九原郡的资料可谓是汗牛充栋,当然,这并不是短期之间能做到的,而是这两年来,冯发勇辛苦汗水的结晶.
在九原郡城之内,冯发勇收买了不少的秦人细作,不过这些秦人细作都是一些贫苦之人,因为羡慕征东府中百姓的富足安乐,冯发勇又承诺事后可帮他们到最为富足的积石郡落户,勾引了他们为征东府行事,当然这些人做不了什么大事,冯发勇也不会将破九原城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但各种情报却是能源源不断地送出来.
冯发勇出身虎豹骑,对这些看似杂乱无章可有可无的情报,却有着自己独到的分析,从城里各类物价的涨跌,粮食的调进调出,巡逻士兵的数量等,推断出了九原郡城的驻军大致的数量,知己知彼,当百战不殆.
真正让冯发勇期待的是虎豹骑早年安放在秦人之中的钉子,在九原郡城便有这样一个,官位虽然不高,但却能接触到九原郡城的核心,但不到关键时刻,冯发勇绝不会动用此人,秦人的黑冰台可不是盖的,稍微露出破绽,必然会暴露身份,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遥望九原郡城,冯发勇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从那些看起来很小的情报当中,冯发勇推断出的九原郡城秦军数量与王剪所拥有的实际兵力不相符合,一支多达五千人的马步军不见踪影,看来王剪也不甘心这样一直背动挨打,想要抽冷子给自己一刀子,只可惜,自己这里早已下好了套子,他不来则罢,如果来了,不妨再狠狠地教训一下王剪.
你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冯发勇在心中暗道.
对于攻击九原郡城,冯发勇并没有这个打算,他不是一般的单纯的带兵将领,对于政治,比一般的将领们要谙熟和多,在他看来,这一次都督高远的勃然大怒,摆出了一副与秦人大战的模样,恐怕更多的是一种政治上的筹码,眼下,征东府眼下的重要事情不是与秦开战,而是要重整辖区内的资源以及并吞齐国,另外,高远代燕自立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做好了这几点,征东府将成为真正的当世大国,有了与秦人正面对峙的资格.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打几个胜仗.或者自己这里打得越狠,都督在谈判桌上的筹码便更丰厚一些.
秦国军队在凤城方向,在山南郡方向与征东府同时开打,凤城方向先传凯歌,接着便是损失数千精锐秦兵,而在山南郡方向,冯发勇率领的征东军势若破竹,连下秦国数县,兵锋直抵九原城,消息传来,秦国顿时举国大哗.
秦国新上任的首辅范睢脸带愁色,步履匆匆地走向黑冰台.大殿之内,秦武烈王一如既往,盘坐在那黑色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之上,脚下所踩的疆域地图,又扩大了少许,那是刚刚被路超拿下的魏国土地,秦武烈王以手支额,饶有兴趣地看着愁容满面的范睢,帝师李儒盘坐在另一张莆团之上,双眉低垂,似在小寐.
秦武烈王瘦了许多,以致于使得脸上颧骨高高突出,看着范睢:”朝堂之上,还没有争出一个所以然来么?”他笑问道.
跪坐在蒲团之上,范睢点点头,道:”王上明鉴,朝中大员们仍然吵作一团,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征东府胆大妄为,应当兴兵教训,另一派则认为当前主要应攻打魏人,拿下魏地,不宜此时与征东军开战.”
“那首辅你认为呢?”秦武烈王问道.
“王上,卑职也认为,此时不宜与征东府开战,征东府兵多将广,而且这些年来,他们在战场之上所向披糜,十分擅张,此时与他们冲突,于我国实在不利,先不说凤城方向,当下摆在我们面前的,便是冯发勇所率领的征东军,兵锋已指九原郡城,王剪虽然稳重,但他率领的毕竟不是我国精锐,难以撑住大局啊!”范睢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凤城方向我大秦死伤数千人,九原郡方向更是丧师失土,岂能轻易作罢?”秦武烈王道:”总得要对全国百姓有个交待.”
范睢一惊,”如此说来,王上是决意要与征东军开战么?”
“非也,朝堂之上先不要理会,且打上几仗再说吧!”秦武烈王摆摆手,”我倒想看一看,征东军是真要与我开打呢,还是想讹诈我!”
范睢眨巴着眼睛,”打上几仗看看?”
“对,打上几仗看看!”秦武烈王肯定地点点头.
“王上既然这么说,卑职便明白该怎么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