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亲和牛叔模样,云琴愣了下,而后注意到他们两个都疯狂的给自己使眼色。
少女疑惑:“后面?”
“我后面有什么人吗?”
她转过身去,后面所见到的仍旧是一片云霞弥漫的风景,没有看到什么不同,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牛叔的厚实牛皮都发白,干笑着道:“啊啊,玩,玩……是完成修行之后散了散心,然后回来了是吧?”
“我懂我懂,牛叔知道,一看你,就是好好修行之后回来了。”
“哈哈哈,累了吧?”
云琴笑起来,道:“没有哦。”
“我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好好玩耍了一番呢,还学会了几个小戏法。”
“等我真的学会了,给你看看!”
牛宿星君不忍地闭上眼睛。
老黄牛还想要努力挣扎。
云琴忽而道:“说起来啊,牛叔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凑热闹?”
“听说这一代的北帝子被选出来了呢。”
“我回来的路上听人提起过,看到昴日星官他说这一代的北帝子是个勤奋刻苦,修行用功,且又凌厉冷酷,行事堂皇霸道的绝世天才呢,就连南极长生大帝前来,都是不见,被星官他们啧啧称奇。”
“真是奇怪欸,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绝世天才呢?”
少女一手托腮一手抱胸,好奇不已。
???
老黄牛嘴角抽了抽。
牛宿星君则是直接别过头去,肩膀微微晃动着。
方才凝重的氛围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云琴疑惑。
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道:“所以,伱就逃了科仪?”
少女身子微微一僵,而后转过身去,环住了背后女子的腰,满脸亲昵撒娇道:“娘亲——,你也知道欸,那科仪那么无聊,有什么意思嘛,我不想在那儿一站就是一整天的时间,呜呜呜,娘亲——”
“再说了。”
“那位绝世冷傲的北帝子不也没去嘛?”
“这,祂都不去,我不去,那有什么关系?”
“这个,就叫做上行下效。”
老黄牛忍不住笑出声。
牛宿星君也同样,笑声逐渐变大,两个刚刚因为【北帝子违逆北帝,不去科仪并失踪事】而觉得,是自己培养有问题捅了娄子而怂了的男人这个时候放下心来,大笑着散漫坐在地上。
老黄牛笑得肚子痛。
原来,他们在这边胆战心惊且动怒。
云琴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北帝子。
且这小丫头,竟然在织女星君要动怒之前就理所当然地说出了整句话,让织女反而觉得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加上少女实在是太会对着母亲撒娇,最后也只能没好气地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好了,几岁了,还这样!”
“撒开,也不怕被笑话。”
“不怕!”
“你……罢了罢了,可不能够有下一次了。”织女无可奈何,却只好让女儿前去换一身衣裳,说待会儿还有事要谈,牛宿星君则已没了先前那版弱气模样,神采奕奕,理直气壮道:“你看,我便说了,云琴可是那样不知道轻重的性格,是北帝不曾告诉她而已。”
“云琴可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逃科仪?”
“嗐,科仪这种事情,你我当年不也是极不喜欢的吗?再说了,云琴她也不曾担负什么神职,在科仪之中,也没有什么职责,难道就因为是你我的女儿,就必须要强迫她去参与那些无趣乏味的事情吗?”
云之沂揽着妻子,给自家女儿求情。
织女只是对于身为北帝子却肆意妄为不告北帝就离开这件事情看得很重,她往年就是因此事而被罢黜了极看重的北帝子身份,故而不希望女儿也重蹈覆辙,因为玩耍而失去这样的机会,至于安全,天庭内外,尚算平静,九天十地,皆识得这牛宿家姑娘,本也不会有危险。
被一阵安慰劝说,织女微微叹了口气,揭过此事。
云之沂笑问道:“不过,琴儿刚刚回来,不让她休息一番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说。”
织女道:“是琴儿那朋友的事情。”
云之沂道:“你不放心?”
那少年道人的身份跟脚,当他不在意的时候就能明白,但是一旦想要向其他人说出,却是会刹那遗忘掉,等到了放弃这个念头,齐无惑的师承和跟脚才会如落入水底的浮木一般重新浮现出来,是以不能向织女解释,只好道:“他是个好孩子,难道你信不过我?”
织女道:“我自然相信云哥你。”
“但是,那既是我的女儿,她相处之人,难道我作为母亲没有资格去鉴别吗?”
“与善者为友,亲君子远小人,又有哪个父母不希望儿女结交值得结交之人,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能远离那些不善者?我要亲眼去看看。”
云之沂沉吟,道:“那你可不能动武。”
织女笑道:“你说什么只看其为人罢了,我怎么样也不会对他动手。”
于是云之沂方才放心,和妻子闲谈,说些离别之后事情。
片刻后,少女沐浴之后,重换了松缓衣物过来,和父母见礼之后,织女微笑道:“琴儿,娘亲听说你有位朋友,也是好奇,想要见一见他,今日若是有闲暇的话,今日让娘亲也看看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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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琴点头,笑容灿烂道:“好啊,无惑很聪明的,娘亲你一定……”
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少女的眸子微瞪大,脸色微有苍白。
织女抬眸看着她,微微一怔,旋即皱眉,徐缓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云之沂揽着妻子的肩膀,稍微用力了下。
于是这位清冷的仙子也只好叹了口气,笑着道:“算了,女儿长大了,有些小秘密,只要不会影响到你自己的话,也无伤大雅,娘亲不会再问的。”
“琴儿,北帝镜何在?取出来吧,我也想要看看你口中的那位无惑。”
少女身子一颤。
气氛一时凝滞。
织女看着自己的女儿,手掌微微颤抖了下,道:“北帝镜呢……”
云琴的头低下去,不敢说话。
她第一次见到娘亲这样恍然失神的模样,就连云之沂的脸色都有变化。
织女和他,本来一个是北帝子,另一个是北帝子的护卫神将,却因为北帝风格,历练之时是要经历生死的,生死相依,终于产生情愫,又因为诸多事情,最终有过过错,至少是有负北帝子之名号的事情,引来了北帝震怒。
云之沂被打散修为,重入轮回,织女同样承受这样的罪责。
因此她那一代北帝子之后到现在足足数千年不曾有过北帝子的名号。
也所以她这一次才会动怒,其实更是悲伤。
而那镜子,乃是灵宝亲自铸造,交于北帝,对外所说,是灵宝天尊对于织女牛宿两位星君大婚的贺礼。
但是其实那北帝镜曾经是北帝的法宝。
年幼时的织女最喜欢的东西。
当年的北帝单纯作为外公的身份而非是四御之首,亲自来到了婚礼,将这明镜送给了自己的外孙女。
将此物送来,是代表着,北帝终究是原谅了当年织女所作所为,原谅了这位北帝子辜负他的期望这件事情,也认可他们历劫转世之后成婚的正当性,放下了曾经的遗憾和执着,其所承受的分量和意义,远不是一件宝物所能形容。
对于织女来说,价值之重,无与伦比,才会在离开赴职的时候都不带走,也因为其重要,才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微微颤了下,而后迅速收敛,冷静道:“你,把它打碎了吗?还是说……你把它,送出去了……”
云琴意识到自己闯的祸很大,低着头:“我,送出去了……”
织女道:“送给了谁。”
“你说,娘亲想要知道。”
少女沉默许久,才蚊蝇般细微的声音道:“无惑。”
于是气氛朝着更加冰冷的地方滑落了。
年少的女儿,将父母最珍贵的宝物就送给了认识没有多久的朋友,织女安静看着自己的女儿,许久后,道:“你知道,那是娘亲的东西吗?”
“知道……”
“你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云琴低着头,声音低微:“知道。”
“那你错了吗?”
云琴感觉到娘亲语气里面的情绪,并非是生气,很是复杂,语气稍微有些慌乱:
“女儿错了。”
“嗯,去闭关吧。”
出乎意料,织女没有真的大发雷霆,手指微动,少女垂落腰间的,另一件镜子法宝,用来和齐无惑联络的东西被收走,飞入了织女的手中,云琴焦急抬起头,道:“娘亲……”
织女平静道:
“去闭关。”
“我……”
“哈哈哈,云琴,来,来,你不是刚刚修行了吗?来和牛叔聊聊,正好整理思路。”
“织女你也是,冷静些。”
老黄牛打着哈哈把这少女拉走了。
而织女握着这镜子,脑海之中想到的是自己年幼时候见到外祖父那一面照彻万物的镜子,想到的是在自己成婚的时候,北帝亲自到来,然后将这镜子作为女方的嫁妆送来,以合乎礼仪,这是往日过错的结束。
而现在,被轻描淡写的送了出去。
“是我对女儿疏于管教。”
织女把云琴的镜子收起来。
云之沂无言,却看到这位前代的北帝子放下了剑,道:“你要去寻无惑吗?”
织女道:“那是我的东西,我要取回来,理所当然。”
“可是,可云琴毕竟送出去了。”
“那是她的事情了。”
“况且,我也要去看看那个人的品性,到底是琴儿之错,主动送他,还是说他蛊惑琴儿,将宝镜送他,此刻还不清楚,需要去看。”
但是她没有立刻就遁去,而是将手中之剑放在鞘中,重新坐下,眸子闭合,气机冷淡,云之沂看着她,道:“你要静心多久……”
织女平静道:“此事事关琴儿。”
“事关此身最重视之物。”
“此刻心中不静,见那无惑的话,必心有偏见,心中有偏见,则难以公允看待。”
“不公允,则是欺人。”
“持剑者心正修道者心诚,不可如此,我要静心七日。”
“七日之后,我心宁静,我会亲自去看看那所谓的齐无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