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晚上,耿子聪和白荷带着朵儿参加完方斐的婚礼,回来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路上白荷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个电话她是躲在一边接的。耿子聪当时就觉得白荷的神色有些不对,也不好问。本来很高兴的三个人就剩下朵儿还无忧无虑地沉浸在一天来的喜悦之中,才四岁的一个小人就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问这问那的一刻也不停息。
耿子聪有些累了,她一回家就忙着给朵儿洗澡想早点上床休息。本来给朵儿洗澡是白荷一事情,可白荷抱了朵儿一进门就跟耿子聪说她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一会就不见人影。耿子聪心里还挺纳闷,不知她究竟有什么急事要弄得那样神色慌张的。
朵儿在快到家的时候就睡着了,耿子聪没有让她接着睡,她有一个习惯——不但对自己,还是孩子,每天不洗澡是不会上床的,况且今天朵儿和几个小孩子玩闹了一天,身上也脏得不行。于是,澡是洗完了,可朵儿的精神也来了,闹着要妈妈讲故事,耿子聪困得眼皮直打架还是勉强支撑着给她讲了,直到第五个故事讲完朵儿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耿子聪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她终于能舒展地把自己扔在床上了,一边很放松地抻腿摇臂,一边心里感叹着白荷每天的不易——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女儿就把自己折磨得快要散架似的,何况这个白荷是天天如此呢?她真是挺不错的保姆。她准备关灯睡觉了,可一瞥闹钟,心里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白荷怎么还没回来呢?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她急忙拨了白荷的手机,可手机是关机的。
就在她有些焦燥地从床上站起来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低声争吵。耿子聪披衣来到楼下,透过窗户她发现离大门外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压低着声音在斥责着蹲在一边的女人,女人的背朝着耿子聪,在树下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但朦朦胧胧中感觉女人的身影很熟悉。
“我不能白白的等你四年多,今天你得给我个答复,不然我没完!”男人有些愤怒地挥舞着双手,声音里透着威胁。
“我说过,那些钱都给你,算我对你的赔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份心吧!”女人的声音很果断也很冷漠。
“好,很好!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让她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男人暴怒起来,他一转身就往大门这边走来。
“张金胜,你给我站住!”女人起身过来喝斥道,由于激动,她的声音抬高了很多,以至于耿子聪马上明白她——就是白荷。
“你怕了?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听我的,现在就跟我走,所有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让人家夫妻和好,我们也团团圆圆的不是两全其美吗?”男人回过头拉着白荷就要离开,白荷一边摔开他的手,一边无奈地摇着头。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算你去说了,我就会跟你走吗?到头来你什么也得不到!何苦呢?你要明白我从来没有要你等我,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
“那,给那个女人打电话的事也是我要做的?拆散人家夫妻的事也是我要做的?我张金胜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可也还没有做过这样缺德的事,不是因为你,我会吗?”张金胜重新又激动起来,他的声音越说越大。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白荷一顿脚毅然地打开大门就要进去,男人赶紧也跟了上来。
“白荷,是你吗?”不知什么时候耿子聪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子聪,你怎么还没睡?”白荷一边朝耿子聪走去,一边朝张金胜挥手。
张金胜见耿子聪一下子来到面前反而有些慌张,刚才的嚣张的气焰有些收敛,他只好悻悻地溜走了。
耿子聪和白荷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两人也没再提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过,张金胜的一番话却原封不动的印在了耿子聪的脑海里,和一连串的疑问一起保存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雾很大,空气湿冷湿冷的。卞克林拎着一个公文包低着头正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不防被一双女人的皮靴堵在了路上。他抬头一看,心里一阵惊喜。
“珊珊,你怎么来了?”原来那双皮靴是卞珊婷的。
“爸,我来看你。”卞珊婷消瘦的脸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过年这阵子你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怎么,连爸爸也不要了?”卞克林拉着女儿的手往宿舍里走去。
卞克林的宿舍在校园的南边,一个很安静的角落。这是一个八十平米左右的小套间,屋里虽然很冷清但还是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看样子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那么爱整洁,卞珊婷一直很佩服爸爸的这个好习惯。不过,她今天明显有很沉重的心事,而卞克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现在父女两个意外的相逢没有更多的惊喜,却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
“爸,你为什么不和子聪姨住了?”卞珊婷一进门就仰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卞克林将一只苹果递了过来,卞珊婷接过来还是放回到了茶几上的果盘里,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最近很忙,怕回家太晚打扰她们。”卞克林随手拿着一本杂志翻着,心不在焉地说。
“不对,你在骗我!你们是不是准备离婚了?是不是因为白荷?”卞珊婷坐起身来激动地说。
“……”
“我知道就是这个原因,可我就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软弱到连自己的东西也保护不了?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去挽回你们的感情吗?你是男人,你应该主动的。”
“是我对不起她,我不想拖累她。”
“也许对白荷你只是一种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再说我子聪姨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你再怎么想别人都可以你不能这么去想她的。你只要将白荷辞退了不就没事了吗?听我说一句好吗?别折磨自己了,回到自己的家里你仍旧做你的男主人!”
“没用的,你不懂,大人之间的事……”
“我不是小孩了,也经历过感情,有什么不懂的?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是爸爸不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跟你明说了吧,就是……那个白荷,她,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什么另外一个人?我,我听不懂。”
“你还记得梅美吗?在我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不可能没有印象吧?”
“记得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失踪了好些年吗?”
“梅美又回来了!”
“什么?爸,你在说什么?”
“那个白荷,她,就是梅美!”
“不可能!”
“是的,她就是梅美。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你,只是我要劝你,你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
“不可能,不可能!爸,你是老糊涂了。如果她真是梅美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又以这种方式回来,而且没有必要改变自己的相貌啊?你说的这些简直跟电影里一样,太荒唐了吧?”卞珊婷越听越糊涂。
“你是成人了,本来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是你是我的女儿,为了对你负责,对朵儿负责,我必须把家庭的变故告诉你。如果我要说,她的存在都是为了你子聪姨,你相信吗?十几年前,我们三人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卞克林因为内心的痛苦,说得很艰难。
“不,别说了爸。我不相信,不相信!”卞珊婷绝对没有料到本来想劝说父亲回头,也好让白荷彻底死心后再回到自己身边的计划却被这样一个意外给结束了。特别是以这种方式和原因来结束,她怎么承受得起呢?不等卞克林说完,她顾不得抹干眼泪,就抱头而去。
只留下被抽干了血般的苍老的卞克林,无助地在风中朝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无力地挥动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