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贾把米勒卖给他的车保养的很好,再见到那辆捷豹,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站在驾驶室外,平静的望着里面的真皮座椅,曾几何时我也任性的在这里睡了一晚上,是米勒帮我盖了毯子,开了窗户透气。
不管在哪里,记忆都在折磨着我,逃都逃不开。
我和谢贾在他的律师帮助下进行了股权变更,车辆需要过户,但我不想过在我自己名下,可米勒不知去向,只能过给我,不过也无所谓,总之不会有人开它们了,就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被尘封起来吧。
谢贾亲自和朋友一起帮我把车开去了米勒家里,这是我要求的,虽然他们都觉得我快疯了。
米勒妈妈在家,看到开回来的车,有些诧异,但是看到我,她表情又变的很不好。
谢贾不想掺合我们之间的交流,将车钥匙都给我之后就坐着他们后面跟来的另外一辆车走了,我得独自面对,但这也是早晚的事。米勒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虽然她给我让开了门,但我也不打算进屋去,我将车钥匙递给她,她诧异的表情又回来了。
“什么意思?”她问我,我举着车钥匙平静的看着她说:“这是米勒为了我卖掉的,我将它们还回来。”
米勒妈看了看我手里的车钥匙,嘴唇动了动。我猜不出来她想说什么,但她看着我的眼神,没以前那么厌恶了,确切的说,她也一定遭受了什么打击,所以整个人都没有以前那样戾气重了。
“进来坐吧。”她说罢要进屋,我叫住了她:“阿姨,我要去找米勒,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她停住,半天后才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但是米勒说过。不能告诉你。”
我想到这种答案了,她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没必要做强求人的事,世界是很大,但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他。
我将车钥匙放在了入户门的台阶上,离开的时候米勒妈出来叫住了我,我回头望着她,她明显哭过,我自己的心目前也重伤不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偏头看着院子里的树,坚持着没有流眼泪的对我说:“不要去找他了,他不想你去,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吧,他也能安心。”
不管她语气如何,也不管之前她有多不喜欢我,这句话我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我对她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我一定会去找米勒的,所以我不能领她这份好意。
没有头绪,米勒到底生了什么病我都不知道。我很想求狄瑾佑帮助我查查米勒是在哪家医院看过病,有没有看病记录,可我知道,狄瑾佑应该不希望我去找米勒,不可能帮我。
我不得已,想对鲁宁开口,却接到了屈瑾天的电话,他告诉我,鲁宁流产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我也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命运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我打车去医院。连钱都顾不上司机找给我,我就已经奔进了医院大门,鲁宁住在家庭病房里,我到的时候她爸爸站在门外正在和屈瑾天说话,他们看到我,表情都很凝重的让我进去。
鲁宁醒着,穿着病号服平躺在床上,侧面朝着窗外,听到我进来也一动没动。
我开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订婚宴的时候她动了胎气,孩子就一直都不稳,各种保胎的法子都用了,好在孩子终于保住了,可是怎么突然就……
“鲁宁……”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清了清嗓子看向我,虚弱的笑了笑说:“桃子,你来啦?”
她的反应,明明很痛苦却忍着对我微笑的样子,惹的我泪流不止。
“你看看你瘦的,不就没了个男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鲁宁说着要起来,我赶紧走到她身边按住她,她将我的手握住,轻轻贴在脸侧,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个孩子,接着滚烫的眼泪就滴了下来。
我心疼的快死了,眼泪狂流,我也不敢看着她,只能偏过头。
鲁宁小声喃道:“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孩子没了,幸亏来医院及时,不然子宫都保不住了。”
我震惊的看着她问:“怎么会……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鲁宁眼神闪烁,声音很小的说:“怪我,自己不小心。”
我绝对不相信是她说的不小心,她自从上次孩子有点不稳之后,生活简直变成了大熊猫,事事都很小心,怎么可能有不小心的情况发生?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鲁宁,你有什么瞒着我。”
鲁宁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隐瞒什么的,便说:“家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窜出来一只猫,我怕猫……”
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我猛地站起来,被鲁宁拉住了手,我愤怒的回头看着她说:“这不可能是意外!鲁宁!这不可能是意外!”
“桃子。你别这样,孩子已经没有了……”鲁宁有些着急,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开门冲了出去,鲁老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只有屈瑾天,他没什么变化,像是算准了我会出来一样。
屈瑾天结束了他和鲁老爹的谈话:“爸,我知道了,小宁这边我会尽心照顾,您放心回去休息吧。”
鲁老爹面色凝重的走了,屈瑾天看向我,我愤怒的攥住了双拳,他表情一直很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觉得之前狄瑾佑和狄女士和我说的那些没准都是真的,这一切的一切,这个男人都逃不了干系!
“鲁宁说,家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猫。”我并没有用很强烈的疑问语气,我还在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他点点头说:“嗯,监控上看是的,已经证实是邻居家的了。”
我就是没养过猫。基本的动物习性还是知道的,猫咪一般都认识家,就算出去玩,也很少会闯进陌生的屋子里,能进屋去说明这屋里有对它非常有吸引力的东西,那吸引它的东西又是怎么出现的!
我继续追问:“它为什么会进屋的?”
屈瑾天还真是知道如何回答:“家里做牛肉,听邻居说,那只猫很喜欢吃牛肉。”
他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但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答案都是被提前准备好的呢,他算准了有人会问这个问题么?所以回答的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但不管怎样,他说的都是听起来很正常的理由,况且动物不懂事,出了这样的事,谁能迁怒一只猫呢?
就算再觉得有疑点,我也不能过多表现出来了。
我放松了面部表情对他说:“鲁宁心情很不好,你多陪陪她,身子调养好,孩子还会再有的。”
屈瑾天也终于笑了,冷静又沉稳的说:“嗯,但愿吧。”
虽然这种冷静和沉稳,真的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失去了孩子的男人脸上。
我从医院离开,外面下雨了,大雨。我没有打伞,走在路上很多人大概都觉得我疯了,从头到脚被雨淋透的感觉不好,可也让我清醒,纵使一个人再可悲,再倒霉,也不应该什么倒霉事都能让她撞上。
自从我见到了狄瑾佑,自从鲁宁认识了屈瑾天,我和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开始渐渐失控了,我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什么,起初我以为是命运,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很多事都是人为的。
最明显的,就是陆凯的死。
我打通了狄瑾佑的电话,约他一会儿见面,我得先回家去换衣服,但他坚持要来找我,找就找吧,本来就很颓废了,被淋湿无非在颓废上加一层狼狈。
我浑身湿透,进咖啡店都被人嫌弃,服务生不愿意我坐在布艺的沙发上,我选了个角落坐在椅子上,一口气要了他们店里所有的咖啡,他惊讶于我的大手笔,帮我端咖啡的时候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我其实很想甩一百块钱在他脸上,告诉他这是小费,可我若是真的那样做了,就真的太low了。
狄瑾佑来的时候我衣服已经被空调吹的半干了,只是头发还乱着,他坐在我对面,一脸凝重的看着我面前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已经全部都冷掉的咖啡,终是叹着气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条干爽毛巾回来。
我没接他的好意,将毛巾搭在椅子扶手上,他也拿我没办法,我的语言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组织过了,我问他:“陆凯的死,和屈瑾天到底有没有关系?”
狄瑾佑可能没想到我会直接问这个,摇摇头说:“没有证据。”
我不免嘲笑他:“就你这样,怎么可能斗的过屈瑾天?”
狄瑾佑无视了我的讽刺,过了一会儿说:“我知道米勒在哪。”
我原本翘着腿,听到他这句话我迅速坐直了身子,脚踢到了桌角,一桌子的咖啡都在晃动。
狄瑾佑表情并不是很好,显然其实他是不愿意告诉我米勒的动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对我说:“五个月前的一份体检报告显示,米勒患有慢性肠炎,之前也因为急性肠炎住过院。”
他说的没错,这我都是知道的,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接下来的话:“三个月前,米勒分别在本市的两家三甲医院做过检查。还去过北京的一家医院,检查结果都是疑似克罗恩症。”
克罗恩症?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疾病。
“后来,他去了荷兰的一家权威医院做检查,得到的结果,确诊克罗恩症。”
“什么是克罗恩症?”我说的时候声音都在抖,狄瑾佑看向我,很缓慢的说:“是一种至今都不知道病因的疾病,症状看起来很像肠炎,伴有组织增生,手术过后复发率百分之百,目前都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依靠非常昂贵的药物养着,即便如此,随着病情发展,还是有较高的死亡率。”
至今都不知道病因的疾病……较高的死亡率。
我只觉得满屋子的房顶都在转,狄瑾佑走到我身边扶住我,我才没有从椅子上跌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话像鬼一样,这一件件事,真的已经超过我所能符合的全部了。狄瑾佑沉?了一会儿,终才缓缓开口说:“给米勒出具检查报告的其中一家医院是私立的,我和我妈是这家医院的股东。”
难怪他以前能知道保健科还还是不好,他还经常出现在医院里。我被医闹袭击的时候是,很多时候……原来,他竟是那家医院的股东。
狄瑾佑继续说:“虽然我并不想告诉你,但是米勒的病我觉得也有人插手过了,我自己的医院里,应该混着很多屈瑾天的人,他们都在暗处,我无法察觉的地方。”
我凝眉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狄瑾佑走到我面前坐下说:“我前几天在医院里开除了一个人,他曾数次将病人隐私的病历外流,借此收受钱财。”
我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他说了可能有很多这样的人,总不可能突然就作死被他抓住了?
狄瑾佑看了我一眼说:“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我自从知道了……你和唐明离婚时流产的事情,就做了调查,你的那份报告就在流出的报告中。”
提到过去,我心里还是一阵难受,但他说的没错,那份报告确实出现在了唐明那里。
狄瑾佑微微叹了一声说:“虽然不能确定,但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屈瑾天。”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他最终还是想将话题回归到这上面来,狄瑾佑是成功的,我真的也开始对屈瑾天草木皆兵了,虽然还有那么多的疑点。可他给我的导向性,真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都快扭转我的思想了。
我笑着问他:“你在开玩笑?既然那份报告去了唐明那里,是不是说唐明和屈瑾天也有关系?”
屈瑾天是什么人,闲到这种境界?唐明又有什么他结识的价值?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唐明的么?”狄瑾佑问我,我倒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狄瑾佑看着我,又开始玩深沉。虽然这种表情真的挺适合他的,可我却很烦他和我故弄玄虚的这一套。
“你一定在想,屈瑾天怎么会这么闲,什么人都认识。”狄瑾佑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没做什么反应,他继续说:“我所了解的屈瑾天,是一个非常善于攻心的人,他往往会锁定猎物,然后像蜘蛛一样的在猎物身边布下天罗地网,所有和猎物有关的一切,都不会放过。”
这我相信,屈瑾天看起来就是非常缜密的人,他能做到这样我完全不奇怪。
“屈瑾天从荷兰回国之后,第一个猎物就是鲁宁。”狄瑾佑说。
“我以为是你。”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看来我想错了。
狄瑾佑摇摇头说:“在他盯上鲁宁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和我母亲在那儿。”
虽然我一直不相信狄瑾佑,可他今天说的这些我愿意听下去,结合之前的一切,所有的碎片都开始能连接在一起,我感觉我慢慢窥探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我都不敢深想的阴谋。
“屈瑾天在荷兰的发家史,和他去世的前妻有关,但毕竟跨国,又是以意外定论的,所以根本没办法具体追溯。那时候,他根基不稳,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拿到我父亲的资助,所以在荷兰得到的一切成为了他第一块垫脚石。”
“之后他从我父亲那里拿到了差不多屈家的一切,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这样我和我母亲现在都想不通,只是我和我母亲也很久没有见过我父亲了,也许屈瑾天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也许吧……屈瑾天得到屈家的赞助其中很大一部分资金来自于我母亲,但是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步,我母亲尚未反对,我外公外婆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我母亲和我自顾不暇,这个时候钱财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所以这一切都成为了屈瑾天的第二块垫脚石。”
我后背发凉了,我不知道狄瑾佑在说这些的时候什么感觉。
“但是不管怎样,这些资产,都是我母亲合法拥有的,屈瑾天要更强大,更稳固,就必须有更强大的外援,所以他盯上了鲁宁。”
这也合理,鲁家毕竟不是世家,没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白手起家的鲁老爹,被屈瑾天这样的人盯上,也不是没可能。
狄瑾佑继续说:“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接触和鲁家一直交往不错的陆家,想将陆凯收为己用,来控制鲁宁,却不想陆凯失控了,所以陆凯死了。”
我无法想透这里面的具体情况,狄瑾佑说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但我相信,陆凯的死,屈瑾天一定脱不了干系。
“鲁宁流产了。”我声音很小的说,狄瑾佑惊讶的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看着狄瑾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震惊,他很久没说话,像是证实了什么,脸上表情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
我问他:“之前这些都是你猜测的对么?但是现在你觉得对于屈瑾天,你真正的看到了他阴谋的方向了是么?”
狄瑾佑说:“我对你说过,鲁宁很危险。”
是,我现在相信这句话了。
“他接下来很可能会将鲁宁控制起来然后来控制鲁宁的爸爸,但是鲁氏集团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吞并的,所以屈瑾天很可能会打亲情牌,得到完全的信任之后……”狄瑾佑说到这里略微一顿。许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等了一等还是缓缓开口:“等他一举吞并了鲁氏集团,鲁宁对于他来说,就没用了。”
我猜到了,如果屈瑾天的野心真的如此之大,那吞并了鲁家之后,他怎么可能把鲁宁放在身边呢,他可能根本就不爱鲁宁。
“然后他会来对付你,是么?”
出乎我意料的,狄瑾佑居然摇头:“桃子,我对于屈瑾天现在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也许就不是他主要计划中需要处理的人,甚至可能连一个分支都算不上,如果他真的处理了鲁氏集团,到时候他若是心情不好,可能会来对付我。”
“那你还想和他对碰么?”
狄瑾佑面色凝重的看向我说:“就是因为他对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才有机会赢他,但若等到他真的想对付我的那一天,就一切都晚了。”
一向善于自信的狄瑾佑在说到这些时,都会变的保守?屈瑾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浅浅的笑了笑说:“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他再伤害鲁宁了。”
以前是我傻,不相信这些。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一定会努力保护好鲁宁。
狄瑾佑说:“你是他的目标鲁宁最好的闺蜜,所以,你也在他的目标范围之内,他控制欲那样强,一定不会让你在他的计划中成为意外。”
我问狄瑾佑:“若我也成为陆凯那样失控的意外,他会杀了我么?”
狄瑾佑可能误会了我言语中的意思,突然变得很严肃的问我:“你想做什么?”
我笑笑摇头:“没什么,我也只是问问。”
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甚至连插手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我听鲁宁说过,屈瑾天已经接了她爸公司的很大的风能项目。屈瑾天既然能让鲁宁流产,说明他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了。他已经开始了。”我想到鲁宁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心疼,可我这一次真的是无能为力,我甚至连去质问屈瑾天的勇气都没有。
狄瑾佑说:“所以接下来,鲁老爹很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也想到了,可这都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了的。
但是,既然屈瑾天有控制别人的习惯,那就一定是有破绽和漏洞的,我既然也是他控制的目标之一,那么唐明,米勒所有的一切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当然,还有那个一直都很奇怪的周萌。
虽然我接下来的一切都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我还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一定不能让鲁宁再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