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莫照临正站在电视前看新闻。我慢慢的走到他身边……看到屏幕上魏桑桑跟我一样的脸,我又涌上了似曾相识的窒息感。
莫照临正掰着橙子吃,他如同看旅游卫视般:“琪妹,你看这地方是不是还不错?以后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去农村买片地盖个房子。你喜欢什么样风格的建筑?我找人好好设计一下。”
电视新闻上给魏桑桑脸部一个特别大的特写,她的脖子被割开了,血液很难看的流了满身。王琛说魏桑桑的脸被划花了,可实际上魏桑桑全身上下只有脸部的肌肤是完好的。
莫照临吃的橙子有点酸,他皱眉啧了啧嘴。见我的脸色难看,莫照临轻笑着说:“被划花脸的,是阿艳。”
我为什么觉得莫照临会允许桑桑和阿艳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呢?我是脑子傻了吗?
电视里的新闻只是维持了五分钟,魏桑桑和阿翘的消息过后,立马又有新的焦点播出。虽然画面换了大商场开业的喜气照片,但是我的心情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即便知道自己不用为“齐悦”承担任何了,可我却丁点放松的感觉都没有。
莫照临抱着胳膊看电视,他还在说刚才的两则新闻:“魏桑桑的骨架和你非常的像,这我在床上都很细致的摸过了……这半年来,我给魏桑桑安排了不少的手术。为的,也就是这一天。琪妹,你看是不是还挺像的?幸好你没在警察那里留过dna,不然的话想让魏桑桑顶替你还真……”
对于莫照临做的事情,我终于忍无可忍:“你一定要大早上跟我说这种事情么?”
“你的问题,我都能给你解决。”在莫照临看来,这是他男人能力的体现,“琪妹,你以后可以完完全全的依靠我。现在的我,不会让你受丁点的委屈。”
我能听出来,莫照临是在含沙射影的嘲笑苏善懦弱无能。
苏善确实不会像莫照临这么处理问题,苏善也确实不会用别人的名来换我逃脱的机会……可我想实话实说:“并不是能睡女人或者是拳头硬,就代表你是男人。你现在做的这些,依旧让我觉得委屈。”
“哦?”莫照临挑眉看我。
“不是说要分你一半的财产给我吗?”我收起自己的情绪,问道,“想用一句‘老板娘’就给我打发了吗?”
莫照临耸耸肩:“当然不是。”
我深吸口气:“我今天可以不用打针了……带我去集团看看吧!”
“带你去集团,还没到时候。”早饭送来,莫照临拉我到餐桌前吃饭,“等下我带你去见律师,文件我已经让他准备好了。”
我面无表情的端着饭碗,可是却怎么都咽不下去。每次咀嚼,我都会想起昨天莫照临倒在阿翘碗里的那些白哗哗的粉末。魏桑桑被放干血的惨白脸蛋,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眼前晃荡。
莫照临给我夹了不少的菜,我还必须都要吃完。整顿饭下来,折磨的我简直是痛不欲生。
吃过早饭,莫照临带着我去了律师事务所。准备好了新的身份证和护照给我,莫照临是十分的高兴:“琪妹,以后你可以继续做王琪了。至于齐悦,跟你完全没有关系。那个假冒齐悦的人已经死了,那个和苏善假结婚的女人也死了……你要记住,那个人不是你。”
我摩挲着莫照临给我的证件,内心里倍感不安。如果说警方默认死的人是齐悦,那么肯定要找家属去收尸吧?
而在国内,“齐悦”关系最亲密的人,要数苏善了。苏善傻的要命,他要是以为我死了……他会难过伤心吗?
坐在律师事务所的沙发上,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脸上面无表情。莫照临从律师手里接过文件,他翻开给我看:“这是我名下能够记录在案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我已经签好了。无条件的赠予你,百分之五十。你签了字,那百分之五十就是你的。”
能够记录在案的钱财,便是莫照临洗干净的钱财。而莫照临洗干净的钱财,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我随意的翻看了一下白纸黑字的文件,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集团里看看?”
有律师在场,莫照临也不方便多说:“琪妹,你先签这个,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钱是个好东西,”我漫不经心的签好自己的名字,固执的问莫照临,“可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集团看看?”
莫照临不动声色的收好文件给律师,律师很识趣的开门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莫照临,他拉着我到他怀里:“你以前不是恨集团吗?”
“是啊,以前是恨。”我顺从的靠在莫照临的怀里,半开玩笑的说,“但是见识到你昨天做的事情后,我想,我还是需要点能给自己保障和安全感的东西……如果,你希望我能继续呆在你身边的话。”
莫照临抿抿唇,他似乎认为我说的很有道理:“琪妹,你想要什么?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有保障的?”
“我要跟你一起管理集团,”我谨慎的选择措辞,尽量不让莫照临发现我的意图,“我在集团呆了那么长时间,帮你管理肯定是没问题……我不需要太多,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有自保的力量。万一哪天你看上了别的女人,又想处理掉我呢?莫照临,我需要的不多,只是一条能全身而退的后路。”
莫照临的下巴在我的脑顶蹭了蹭,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管莫照临要人,比管莫照临要钱难的多。正当我在后悔自己心急时,莫照临却开口了:“行,过两天我带你去集团。等下下午有个活动,你要跟我一起去。”
“好。”
莫照临让魏桑桑替我去死,不出意外的,莫照临也让我顶替了魏桑桑的名头。正如王琛说的那样,认识莫照临的人都认识魏桑桑……我的出现,便没那么的突兀了。
先是齐悦,接着是魏桑桑。我像是跳入了一个莫名的怪圈,不断的在顶替死去人的名字过活。我再次成为了贼,一个偷别人命活着的贼。
而这一次,又是拜莫照临所赐。
每天晚上莫照临睡在我的旁边,我都恨不得立刻了结他然后再了结我自己。可是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时,我不得不立马换上一张乖顺讨巧的脸对着莫照临。如此极致的情绪反差,折磨的我几乎要疯。
等到王琛再次来给我看病时,我无比痛苦的求他能否偷着给我些安眠药。
“你不是第一个管我要安眠药的。”王琛可能是怕我自杀,“我可以给你,但是我只能每天来的时候给你一粒。”
我不觉得莫照临是会要安眠药的人,我话问的颤抖:“还有谁,还有谁管你要安眠药?”
“苏善。”王琛说。
苏善难过痛苦,这让王琛很高兴。王琛常年冷冰冰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变微粉:“警察通知苏善去太平间认领的尸体,苏善回来后喝了不少的酒……啧啧啧,佛祖和酒精都不能让苏善入睡时,他就跑来找我要了安眠药。”
“你给他了?”
王琛话说的冷酷无情:“我干嘛不给他?反正伤害的也不是我的身体。”
我没有吭声,仔细的收好了王琛给我的那粒安眠药。王琛看了看我手上的戒指,他不无讽刺的开腔:“这么说,你现在是魏桑桑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我淡笑着,“等过两天,莫照临会带我去集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女朋友应该是在那里。我到时候可能会看到她,也说不定。”
听到自己女朋友的事儿,王琛不再那么的不近人情了。王琛稍显急切的问我:“我女朋友叫郑楠,你见到她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学着王琛刚才说话时的冷酷无情,“反正着急她的也不是我。”
王琛被我气的脸色煞白。
虽然王琛被气的说不定哪天会毒死我,可我总算是知道了他女朋友的名字。王琛和他女朋友郑楠都被莫照临逼着做过事情,等到莫照临放他们走后,他们完全能够成为指正莫照临的证人。
我设想的很好,事情却并没按照我预想的发展。过两天莫照临确实是按照约定带我去了集团,但是集团跟我印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了。
之前集团是白天放人出去,晚上接人回来。团队之间彼此监督,互相监视。要是有人逃跑,便会实施“连坐”的政策。白天的时候集团大楼里空荡荡,晚上却挤的到处是人。
莫照临是晚上带我来的,集团里没有什么人不说,连看守也是懒洋洋的。见到莫照临来,大家脸上才有点紧张的样子。不过从戒备上来看,要松散的很多。
“你要是不想带我来,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己。”我觉得莫照临是在耍我,“你带我来这种地方,是打算让我难堪吗?”
莫照临见我真的生气了,他赶紧解释:“琪妹,你别生气……集团现在,真的是这个样子。你跟我到办公室来,我给你看。”
我将信将疑的跟着莫照临去了办公室,他进屋指了指办公室一面墙上的名字给我看:“这些,都是集团的人。只不过,他们现在不在这里而已……人都堆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分散开来,安全性高,也很好打理。”
“你把人都放出去了?”我很是惊讶,“你要是把人放出去了,万一他们……”
“跑?”莫照临笑的自信,“他们不敢。”
莫照临打开电脑,他翻开电脑的文件夹里的照片给我看。照片里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有老人孩子女人男人。我狐疑的看莫照临,莫照临随手指了下身后的墙壁:“照片里的,都是墙上那些人的亲人。他们要是跑了,那么肯定会有人遭殃。除非,他们能悄无声息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我被莫照临说的手脚冰凉,而莫照临却还在继续往下说:“现在集团里的人不多,楼里的这些也主要是用来贩卖器官的。”
“贩卖……器官?”
“是啊!”莫照临话说的无所谓,“卖肾脏的居多,今天刚有一个肾脏卖出去……不过比较遗憾,那个女孩儿在手术台上失血过多,死掉了。那个女孩子蛮好看的,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还有一对儿小酒窝。”
死……
那些消散掉的死亡阴影,再次聚集到一起笼罩在我的脑顶上。而莫照临接下来的话,更是将我打进了无尽的深渊。
“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你也认识的,就是每天给你打针的王琛医生。”
王琛已经很用心用力的为莫照临卖命了,我不知道莫照临为什么要这么做……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从一开始,莫照临就没想着放王琛和他的女朋友离开。
我使劲的咬住自己的腮部,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发生颤抖。回头看了眼满墙壁的名字,我忽然小声的说:“莫照临,我们两个照张相吧?”
“照相?”莫照临笑的玩味儿,“为什么突然想要我跟你照张相?”
我的腮部被咬破,张嘴说出的话都满是血腥味儿。我笑着指了指那半面墙的人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心实意:“你还记得咱们两个当初逃出集团的事情吗?每天居无定所,到处的跑,到处的藏,生怕被人抓回来五马分尸……但是莫照临,我们现在不怕了啊!你看,你自己建立了一座王国。你就是这里的国王,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做主。这么多人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莫照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开始变的得意。
“呵呵,”我回头看莫照临,笑道,“如此值得自豪的事情,难道我们两个不应该合影留念吗?”
莫照临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在我的劝说下,莫照临破天荒的照了人生的第一张照片。莫照临叫人进来给我们两个照相,我不忘嘱咐:“一定要把我们两个和身后的人名都照下来,一个都不能落下。”
“不然的话,没有震撼的效果。”我笑着问莫照临,“不是吗?”
莫照临赞同的点点头:“记得都照进去。”
回到酒店后,我很小心的把照片收了起来。莫照临对我的行为感到好笑:“就这么喜欢照相么?”
“我们的第一张照片啊!”不知道是不是上面人名太多的原因,我觉得照片沉甸甸的,“总要留好当个纪念。”
莫照临握住我的手,他拿着我的手挠挠自己的脸:“不过这张照片是要收好,这张照片被警察拿到的话,我可倒大霉了。”
“是吗?”我故意装傻着把照片丢给莫照临,“那还是还给你吧!省着我哪天粗心,放哪儿在忘了。”
莫照临并不是太在意:“既然你喜欢,你留着好了。”
“就不怕我给警察么?”
“我对你有信心。”
我心里清楚的很,莫照临不是对我有信心。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对自己有信心。莫照临坚信,他对我做的那些血淋淋的浪漫,会让我对他死心塌地。
要是以前的王琪,估计会吧!
郑楠的死,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王琛。再说现在莫照临刚开始信任我,要是让莫照临听到也不怎么合适。从私心的角度考虑,我决定先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王琛每次来给我打针的时候,我都想说不能说要憋闷好久。
虽然郑楠死了,但是我想莫照临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要了王琛的命。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还是有人死了。立秋刚过没多久,从苏家传来了噩耗。
苏老太,死了。
像王琛说的那样,苏老太昏迷之后她的身体迅速的消耗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齐悦”死了精神上受到了冲击,没撑过三周,苏老太就死了。
苏老太的死因跟阿翘她们一样,是我在早间新闻里看到的。我和莫照临正在客厅里吃早饭,听到苏老太的死讯我还咬了舌头。
莫照临连活人都不在乎,他更加不会尊重死人。对着电视上苏老太的照片,莫照临讥笑连连:“呵呵,你看她脸上褶子多的,都能夹死蚊子……你说苏善老了之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看电视,继续低头吃着早饭。莫照临一边说一边注意我的反应:“琪妹,你看,新闻里的那个人是不是苏善?”
“不知道。”我明白莫照临是在试探我,我头都没抬,“是不是他能怎么样……你难道还希望我去找他吗?”
莫照临讨了个没趣,他关掉电视吃自己的饭。
我的脸上没有反应,但实际上我已经完全乱了神。苏老太死了,苏老太死了……苏老太死了,那苏善该怎么办?
吃过早饭后,王琛例行公事的来给我打营养针。莫照临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就匆匆的走了。我感觉时机差不多,是时候告诉王琛了:“郑楠死了。”
王琛给我打针的手一抖,他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给我:“不会的,楠楠怎么会死?莫照临前几天还给我照片看过,楠楠活的很好。”
我知道自己很残忍,可我还是要说:“郑楠是真的死了,我见过她的尸体,跟你手机屏保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现在苏老太也死了……你最好快点走吧!莫照临恐怕不会留着你了。”
王琛丢下手里的针管,他脸冷的更加彻底:“我知道苏老太死了,莫照临让我看着你……你想支开我,然后跑去见苏善是吗?王琪,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郑楠确实是死了。”我话说的诚挚,“王琛,虽然咱们两个没有交情,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再死人了。”
王琛呼吸急促,他胸脯不断的起伏:“你凭什么说……凭什么说楠楠死了?她不会死的。”
我没有说话,王琛不敢确定的问我:“真的?她真的死了吗?”
这次没有得到我的回答,王琛自己跪在地上哭了。
王琛虽然平时话说的少,但是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卸掉了伪装,王琛的喉咙哽咽:“都是我害了楠楠,要不是我贪图莫照临的小钱,也不会冒险去给苏老太家当家庭医生……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王琛,你想给郑楠报仇么?”
王琛抬头看我,他冷冷的笑:“王琪,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算什么。我虽然恨莫照临,但是我也不会给你当枪使。”
说完,王琛推开门走了出去。
王琛走了,莫照临还不在。没有人看着我……我的行动自由了?!
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假象,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
我什么都没有拿,穿上鞋就往外跑。莫照临对我果然是非常信任,一路上我都是畅通无阻。沿着帝都的大街,我冲着苏善家的方向一路狂奔。街上的人八成都以为我疯了,他们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可是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要见到苏善,而且是必须马上要见到他。我心跳的快,虚弱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超负荷的感觉。但是我丝毫没有觉得难捱,相反的,甚至有难言的喜悦涌上了心头。
跟在莫照临身边太久,苏善家的一切已经让我感到陌生。大门上挂着的黄纸和纸扎的小人,更是令我眼眶发酸。苏老太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她的死在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苏善家的院子里站了不少的亲戚朋友,这些亲戚中有一部分我是之前见过。看到我来,苏善的亲戚朋友都慌了神。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齐悦?你不是死了吗?”
“我……”
我无话可说。
层层的人群散开,我终于看到了最里面披麻戴孝的苏善。在看到苏善的同时,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跟我相比,苏善的表情很是麻木呆愣:“阿弥陀佛,请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