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闻感觉自己最近被灌口二郎大神临幸了!【注1】
真是运气爆棚,诸事皆顺。
自从他第一个将汉人亟需的蹲鸱、蒻头,运进这关中,他就拿到了进入长安贵族富商圈的门票。
结识了数不清的大人物。
甚至被邀请到一些汉人的实权公卿府邸做客!
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类似他这样的夷商,钱再多,再有能耐,在汉人眼里,也不过是‘南蛮饶舌之人,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而已’。
没有笑话他‘沐猴而冠’,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要列席公卿之家,甚至有资格和公卿们说几句话?
那是做梦!
高傲的汉人,连滇王都未必会放在眼里。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因为他是第一个响应天子号召的西南夷商人,据说连天子也知道他的名字,故而,在长安的贵戚圈里,他一下子就混的风生水起,在五铢钱大神加黄金美玉开路之下。
他在长安的地位与名声,一下子就蹿高了。
就连素来眼高于顶的士大夫们,见了他也不在冷漠,反而会拱手致意,口称‘常公’。
这些西南各国商人们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尊重!
千金也买不到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在西南夷各国的名声也大了起来。
连滇王和夜郎王,现在也派人来联络,请求他在长安为他们说话、游说。
他的生意,更是一下子就兴旺了起来。
连僰、莋的国王,也派人和他攀交情,希望通过他扩大在汉室的贸易额——他们都希望,能够将更多的‘特产’卖进这中原的花花世界。
如此多的利好,令他哪怕只是做个二道贩子,也可以赚的盘满钵满。
更别提在这期间,攒下来的政治声望!
如今,又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他的头顶!
汉朝现在最显赫的权贵人物之一——汉天子最宠幸的近臣,汉人中最年轻的文坛领袖,汉留候之后,侍中官张子重居然要见他???
这可真是让常闻,既激动无比,又惶恐不安。
他已经搞清楚了这个侍中官的来历和背景。
更知道了他过去的辉煌战绩!
那是一个连丞相、太仆这样的汉朝高官,连婕妤这样的皇帝妃嫔,公主这样的汉朝帝姬,也都栽在其手下的恐怖存在!
他交往的长安贵族公子哥们,甚至不敢在私底下直呼其名,只能用‘那个人’或者‘张蚩尤’替代。
几乎所有他认识的大人物,都给他们府里的公子哥们下过死命令:谁若是不开眼,触怒了此人,那就自己去解决所有问题,不要指望家族帮助,家族只会第一时间做出切割!
而在长安市井之中,无数人都在流传着一句谚语:生子当如张子重!
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就是如斯强势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的一举一动,若放大到西南列国之中,都可以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般的影响!
旁的不说,列国君王只要有机会,都会拼命的巴结他!
什么绝世美人、稀世珍宝,只要有机会,都会不要命的往他家搬。
所以,常闻现在也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县衙门口,将头低的都快要低到胸口了。
身体更是忍不住有些战栗。
脑子里,更是有种种种想法,盘算着种种事情。
对即将到来会面,进行着种种预演。
没办法!
这个人,可是哪怕在汉朝,也属于顶级的大人物,超级权贵!
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一个微不足道的夷商。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县衙的门被打开来。
“常公,请随我来……”袁安走出来,对着一直矗立在县衙大门之侧的常闻道。
“诺!”常闻连忙拱手,但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立刻跟上袁安的脚步,同时,手里紧紧的抓住一个盒子。
盒子是用木雕的,里面装着莋人从高山之上采集的稀世宝药——一种红色的花瓣,祚国王室世代用它来治疗各种外伤。
在中原地区,这种神奇的红色花瓣的作用,至今鲜为人知。
常闻也是费劲了心思,才从祚国人那里搞来了这么一点。
捻着这盒礼物,常闻紧跟着袁安的脚步,步入这个在长安城里传说之中,似乎与龙潭虎穴没有区别的县衙。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县衙看起来,相当的俭朴。
几乎和常闻过去在蜀郡和汉中郡见过的汉家县衙一样,根本不像他在长安城见过的那些充满威势与奢华的官衙。
也就是在县衙各处,随处可见的汉家期门郎,提醒着此处是一个大人物的官邸,汉家最显赫的权贵,在此办公。
让他谦卑的低着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请……”袁安带着常闻,穿过县衙的走廊,进入正厅,然后转身对他道:“常公,建文君阁下就在里面……”
常闻闻言,连忙正色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即将会面的大人物在汉朝的正式封爵就是‘建文’,只是一个食邑两百户的封君,爵位不过是左庶长而已。
爵位看似低微,但能以左庶长之爵,领两百户食邑,这本身已经是很夸张的事情!
要知道,汉朝的一些列侯,也不过四五百户。
大多数的关内侯仅有百户左右。
以左庶长之爵,实际领着相当于低级列侯、顶级关内侯的食邑户数,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于是,他更加谦卑的恭着身子,在袁安的带领下,亦步亦趋,走入县衙正厅,只是抬眼就看到一个头戴着标志性的貂蝉冠的年轻汉人,端坐在高堂之上。
他看上去,白白净净,仿佛是一个文弱书生。
只是……
所有知道他传说的人,都清楚他的恐怖!
这是一个据说能手碎金石,撕碎虎豹的超级力士!
一个据说可以以一当十,徒手干掉八个全副武装的刺客的无敌武将。
常闻完全不敢轻视,连忙上前,恭身一拜,恭恭敬敬的顿首道:“蛮夷远方之人,外臣小国粗鄙之臣常闻恭问上国贵人安……”
他赶紧举起手里的盒子,双手呈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贵人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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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端坐在县衙高堂之上,静静的看着拜服在自己跟前的这个商人。
据说是滇国王室旁支的商人。
张越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敲击着,眼睛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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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他忽然笑了起来,道:“足下何必如此自谦?”
“滇国,亦是诸夏苗裔……”张越起身,走下台阶,将此人扶起来,亲切的道:“本官读书,知晓昔年楚威王大将庄公讳蹻,率军远征滇池,平定远方,臣服滇人……”
“错非是时鄢之战,楚国败亡,恐怕此刻滇已为中国郡县!”
“而庄公,楚庄王之后,诸夏之公子也,常公既有滇国王室血统,自也当为楚之苗裔……”
张越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阁下如此自轻,使庄公知,泉下恐怕难以瞑目啊!”
滇国王室有诸夏血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庄蹻入滇,这是有信史记载的史实。
只是呢,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傲娇的汉家士大夫和贵族们早就已经不认这个远房亲戚了。
因为,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滇人在中原士大夫眼中,现在就是一群不开化的蛮夷!
压根就没有几个人关心。
要不是滇王家族素来会卖萌,总是能找到方法吸引长安天子的关注,恐怕现在,汉家连使者都懒得向滇国方向派了。
因为,在很多士大夫看来,西南夷是不毛之地,开发费劲!而且他们连乐浪、真番、珠崖、詹耳、交趾、日南这样的疆土都恨不得放弃。
想当年这帮渣渣甚至想放弃朔方!
这在张越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讲道理啊,因为现在的昆明还有昆明附近的平原地区的列国,基本都有楚国征服者的血统。
因为这个缘故,当他们与汉室取得联系后,看到了汉家的强盛和文明以后,就想起了自己的祖先,于是就想靠着这个同宗同源的血脉联系,使自己并入汉家。
于是就一直很努力的向汉靠拢,希望能得到长安的承认。
可惜,那帮傲娇天真的士大夫,几乎毁了这一切!
而张越知道,若错过这个关键的历史时期和历史机遇,趁着滇国和其附近列国、部族都有着诸夏情节时伸出双手接纳他们。
未来,恐怕子孙后代,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了!
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才让西南少数民族心悦诚服。
但现在,不需要七擒七纵,只需要承认他们是汉人,给与册封、承认他们的地位,同时准许他们的子弟进入长安求学,就能获得一个稳定大西南!
这样的买卖,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偏偏某些士大夫,比傻子还傻!
不!
应该说他们比谁都精明!
这些渣渣的算盘,打的可是非常溜的。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在乎会不会因此导致自己多缴税。
所以,无比傲慢的拒绝了滇人的请求,在朝堂上撒泼打滚阻挠国家对西南地区的开发与经营!
张越可不会犯这个错误。
是故,他一开始就承认了常闻和他所属的滇国王室庄、常两姓的诸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