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橘对年少时最清晰的一段记忆是,被父母一声不吭丢在家里放养了整整两周。
那天她在家里一直看书到下午,然后面瘫李白叔叔过来接她,她什么也不问,乖乖跟着走了。
第二天看到新闻才知道。
航拍记者跟踪报道:榕市原百年世家最年轻执行总裁靳少忱于今日早晨五点十分在南极求婚成功,成群企鹅挤在两人脚下,见证了这场在这片天地间唯有两人同在的简约而浪漫的求婚仪式。
靳橘突然想起来,似乎靳少忱有跟她讲过,假如父母突然出远门,就让她跟着李白,当然,每天读书看书的任务不变。
靳橘在峡市的金小妹家里呆了两天,还带上了那只已经被朱朱摧残到污里抹黑的鹩哥。
金小妹原名金茗熙,因为是家里的老幺,小名喊久了,她反而喜欢金小妹这个称呼,索性后来对外就一直自称金小妹。
靳橘第一次来峡市,但身边一直有面瘫李白叔叔陪同,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唯一的不惯大概就是,一到夜里,鹩哥小黑的叫声愈发嘹亮了。
鹩哥最近不知道受了谁的特训,记的词越来越多,还记得特别连贯。
一开口就是,“亲爱的,你不要过来,啊你坏!你真坏!”
李白匆匆赶下来时,就听到那只鸟迎着月亮在吟诗,“床前明月光啊,地上鞋两双啊,一双红蜻蜓啊,一双意尔康....”
李白,“....”
靳橘不知道红蜻蜓和意尔康是什么鬼,但知道李白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凌乱着头发,嘴唇鲜红,脖子上还有个亮晶晶的牙印。
靳橘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脸色不好了。
这副模样就和她不小心闯进书房,打扰了正在亲亲的两个人时,爸爸靳少忱的表情和这个一毛一样。
李白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鹩哥从阳台提到了外面车库里。
第二天,金小妹很是羞涩地问靳橘,“那鸟是...咳咳,天天放在二嫂,嗯,就是放在你爸妈卧室里的?”
靳橘摇摇头,“放在阳台的。”
金小妹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表情又惊又羞,“你是说,一直放在阳台?!”
看到靳橘点了头。
金小妹脸红脖子粗地遁了。
下午时,家里来了客人。
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子,以及一个十分高大冷酷的男人,男人大概三十多岁,气场十分有压迫感,这个感觉让靳橘错觉地以为是靳少忱回来了。
男人面相十分阴鹜,或许是拧眉的缘故,衬得整个眉眼都散着股戾气,他像是提着鸡仔一样把五岁大的男孩提了进来。
金小妹喊男人叫大哥,看到那个五岁大的男孩子时,金小妹嘴巴抽了抽,小心地问,“大哥,你别告诉我这孩子是你的?”
男人把孩子往家里一放,点头“嗯”了一声就走了。
“大哥,你把他放在我这?”金小妹讶异地追出去,“他,他,孩子他妈呢?”
男人活动了下手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哦,现在正准备去捉回来。”
金小妹,“....”
后来,靳橘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传说中的妹控,峡市的传奇,是靳少忱唯一认可的对手和兄弟。
靳橘在书房里看书,那个五岁大的男孩子就坐在角落里。
靳橘去喝水时,听到男孩子打电话,很冷静地声音说,“春春,你别管我,照顾好自己,嗯,别让那个男人抓到,我会想办法逃走。”
靳橘经过他身边时,他正抬头打量她,黑色的眼珠里满满的探寻。
因为两人站得极近。
所以靳橘很轻易地就从对方眼睛里看见自己深蓝色的眼球。
靳橘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
她有双蓝色眼睛。
而身边的孩子,包括自己的爸爸和妈妈都是黑色的眼睛。
初时,她以为自己病了,直到两岁多时,同班孩子喊她是怪物时,她才知道,这样的病是可怕的。
男孩打完电话,就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删掉,最后把手机还给金小妹,特别乖巧地说,“谢谢漂亮姐姐。”
金小妹人多单纯哪,压根就没去想这孩子是自己大哥的孩子,应该喊自己小姑。
反而因为那句漂亮姐姐开心了一下午。
就连给自家孩子喂奶时,都嘴角上扬地说,“姐姐抱,来,姐姐抱。”
一旁的李白,“....”
靳橘重新坐回书房捧着本书看,那个男孩就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敲。
靳橘有些好奇,就蹭过去看了眼,电脑上满屏都是逃生路线,包括车站到机场各处的距离和乘车提示。
五岁大的孩子正仔细盯着屏幕看,过了一分钟,就关掉了页面,清理了浏览记录。
靳橘知道,他是记下了整个峡市的逃生路线。
吃完午饭后,靳橘就向李白告辞,因为书房的书,她已经全部看完了。
李白和金小妹都不是喜欢看书的人,书房里多是金小妹中二时期收藏的什么大小姐的贴身保镖,校花的贴身高手,恶魔在身后,天使街十九号....打开扉页还可以看到金小妹的标注。
什么好帅啊,花痴流口水表情。
各种中二。
靳橘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扔进书柜里。
她搜完整个书房,只找到一本财经方面的书,书里还夹着几份报纸。
报纸是二十几年前的,还是榕市人民日报,记载的都是榕市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发生的重大事情。
靳橘粗略看着,当看到一场误杀案,最后犯罪嫌疑人被判死刑时,那个男孩子突然站过来问,“喂,你是这家里的?”
靳橘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这个男孩知道她也是客人。
毕竟,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是蓝色眼睛。
报纸隔了二十多年,已经很破旧,但版页上的照片还是可以看得清楚。
版页上的女人和妈妈长得十分相像。
靳橘有些愣住,开始从头去读报纸。
身边的男孩子比她要高半个头,他伸出手递给她一块糖果,还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待会帮我个忙。”
像是哄自己的妹妹一样,动作十分亲昵。
靳橘没有听到男孩说的话,只是盯着报纸细细的看,很多专业词根本看不懂,她就全部拷贝进脑袋里,然后合上书,走出来对李白说,“我要回去。”
李白就直接收拾些吃的喝的放车里,又把鹩哥提到后车厢,结果,刚准备出发,就看到金小妹追出来问,“那鸟能不能留下来?”
李白脸都黑了。
靳橘摇摇头,“爸爸送的。”
金小妹顿时觉得又尴尬又羞愤,然后跑回房间里了。
回榕市的路上,路过峡市车站时,靳橘借口要给鹩哥喂水喝,李白一打开后车厢,就看到里面弹出个孩子。
五岁大的男孩子很冷静地站在车厢里对靳橘说,“谢谢你,以后有机会再见。”
这个男孩子莫名让靳橘觉得很靠谱,很安心。
直觉告诉她,以后还会再见。
靳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口袋里的零钱都给他了,最后转身上了车。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这份小小的举手之劳,最后换来一个人拼死一生的守护。
重新上路时,面瘫李白跟她说,“他逃不掉。”
靳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到榕市下车时,她才回过身看着峡市的方向说,“他在考验他。”
面瘫李白没听懂,“什么?”
靳橘又不说话了。
李白面上不表露,心里却惊涛骇浪,只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就能语出惊人,不知道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大人物。
李白是直接把靳橘送到了顾肖手上。
按靳橘的意愿是,“我想去看顾叔叔。”
李白发了消息给靳少忱,那边没什么不满,只说,多安排几个人保护好。
顾肖穿着正装来的,他现在回了榕市,重新做了警察,短短两周,晋升队长。
榕市公安大队门口,靳橘小小的脸趴在顾肖怀里,任由顾肖抱着她进入公安机关。
她一个孩子不论做什么,都没人会去怀疑。
是以,她在看卷宗时,顾肖都以为她在学念生词。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默背了自己看的所有卷宗,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
顾肖觉得,靳橘自从回到靳少忱和杨桃身边时,短短两个多月,就完全的大变样。
才三岁,却整个性子都沉了下来。
通常都是乖巧不了三分钟,现在居然可以坐在那看一下午的卷宗。
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当然,他压根没想过,几年后,在靳橘身上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陆续发生。
....
当晚,鹩哥又是吟诗又是唱歌,苦不堪言的顾肖直接把它锁在车库里。
面对着靳橘,又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问。
只暗自咬牙,靳少忱啊靳少忱,我看错你了!
隔天早上,有客人敲门。
靳橘站在洗手间里,听外面男声小声地问,“队长,我能不能进来说话?”
她稍微露出个头,就看到,门外站着个特别清秀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皮肤很白皙,眼睛很大,但一笑起来就弯得像个月牙一样。
靳橘刚把头伸回去,就听到那个男人大声说,“队长,我,我,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