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的力量太强大。
一直到我们离开,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处在震惊中。
对靳少忱,我是感激的。
我感激他这一番卖力的表演。
不论掺了几分真情,我终归感激他让我在最不想丢脸的几个人面前为我护住了脸面。
也让我在很久以后,不论受到多大的打击,都会想起这一天,这个人,为我说过的这样一句话。
感激与讽刺共存,那段时日生不如死。
但那都是后话。
从小区出来后,我就保持沉默。
到了车上,靳少忱盯着我看了会,“在想什么?”
在想孩子。
“没想什么。”我摇摇头。
拐了个弯,等红灯时,他突然问我,“孩子怎么回事?”
他问这个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汹涌的车流。
我诚实看着他,“我不想说。”
他没说话,崩起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比窗户玻璃还要冷漠坚硬。
我发现他在生气,可我不明白他突然生什么气。
他把车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后停了下来,随后倾身靠近我,逼仄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扑腾后仰,“你,要干什么?”
他不由分说抓住我,扯掉我的口罩就吻了过来。
很突兀。
很莫名。
然后我就在这个吻里慢慢安静下来。
我虽然对他的感觉并没有达到喜欢和爱,但并不排斥他的碰触,就像他之前那句话,艹都艹过了,或许是这句话的心理作用太大,导致我觉得他只要不碰我的屁股,碰哪儿都行。
他很快放开我,用拇指揩了下我唇上的润泽。
回过身的瞬间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说,“杨桃,我吃起醋来很恐怖的。”
“什么?”我愣愣地擦嘴,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睨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继续开车。
我整个心神被他搅乱,再也没有去想孩子的事。
脑袋歪在车玻璃上,可以看到玻璃上倒映着的他的剪影。
初冬的天气,窗外刮着凉瑟的风。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了,有几个保镖一样的人站在路边,看到车子一停就立马过来开车门。
我惊疑不定地下车,驾驶座的男人已经在簇拥下走了过来。
一把揽过我就往医院走。
我总觉得此行来势汹汹,身后的几个保镖气场十足,带头的靳少忱更是风姿绰约,锋不可当,我们一行人简直就像是一群黑社会来讨伐无辜老百姓。
走进医院一楼,赢来无数医生护士激凸的眼球。
我终于不堪巨压,侧头轻声喊他。
“靳少忱。”
“嗯。”
“你,你要做什么?”
他的步伐总算慢了下来,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只不过把别人欠你的东西,帮你讨回来而已。”
我小学被同班同学欺负,回家不敢告诉我妈,因为她一直教育我,不要和人打架,哪怕是对方的错,我也不能还手。
因为,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没有爸爸来替我讨公道。
我就算被打到鼻青脸肿,都不能肆意大哭。
因为,其他孩子可以躲进父母的臂弯大哭大闹。
而我,只能在我妈的无声斥责下沉默。
我们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像寄居在甲壳里的螃蟹,一旦被扒开,满身的伤痕和破绽。
所以,在听到靳少忱这句话时,我有一瞬间的怔忪,不知所措,茫然。
还有一丝喜悦。
很浅,但沿着心肺一直传递到血液里,混着血液进入了四肢百骸,就连呼吸都感觉有些甜。
靳少忱一路揽着我直到马龙的病房前。
病房外站满了人,浩浩泱泱的。
看到我们过来,所有人都转过身,面露惊讶地看着我们,哦不我们身后的几个保镖。
我还没来得及和头儿打招呼,就看到一个物体冲过来跪在我面前,吓得我一个劲往后退。
定眼一看,才发现是马龙的妈。
她跪下后就不停磕头,嘴里高声哭喊,“对不起,我错了,我给你磕头道歉,你放过我儿子好不好?他是无辜的啊...”
她儿子马龙怎么了?
我茫然环顾,就看到头儿朝我靠近,却被几个保镖拦下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边,异常严肃地审视着靳少忱。
我看到单位的同事几乎都在,所有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我。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我肯定我现在已经千疮万孔。
“杨桃啊,我真的错了啊,你原谅我好不好?...”
面前马龙的妈还在嘶声哭喊,她的嗓子都哑了,整张脸蜡黄凄惨。
我不禁又往后退了退,想让她起来。
身子却被一只大掌箍住,靳少忱把我圈进怀里,揽着我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站到跪着的人跟前,居高临下地意味实在是明显,有些碾压众生的报复感让我身子骨都僵硬颤抖。
马龙的妈看我没有说话,已经从高声哭喊变成了抽打自己的耳光。
我抬手想劝阻她,却被靳少忱攥住了手,他变幻莫测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看不清的东西,像是故意地,贴着我耳边问我,“脸上的伤还疼吗?”
我僵着身体摇头。
他就直接揽着我往前走,像是从马龙妈的身体上踩过去,碾压过去一样。
我僵着脖子才忍住了回头的动作。
大部队越了过去,走到了马龙的病房。
身前所有人都自动开道让我们进去,然后我就看到马龙躺在病床上,脸上打着绷带,嘴唇苍白。
本来一开始我还没发现异样,仔细看才发现马龙身边都没有仪器,和早晨那一瞥变了。
他好像被撤掉了所有治疗。
一旁有个医生走了过来,站在靳少忱面前很是客气地说,“靳先生,这位病患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天气也冷,只有这个病房没有开暖气,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是吗?”靳少忱环顾一圈,挑眉看着我,那意思像是问我满不满意。
这哪是替我讨回公道。
这简直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看着病床上的马龙,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医生,“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治疗?”
“现在整个温城没有哪家医院敢收这个病人...”医生特别为难地看着我,“也只有我们医院可以暂时给他个病床...”
“什么意思?”我哑然了。
“我的意思。”靳少忱牵起我的手,他的掌心特别暖,我却冷得发抖。
马龙的妈又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我,又要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我大声喊了句,“不要!”
所有人都转过目光看向我。
我重复着那句话,对着靳少忱一字一句,“不要。”
“你确定?”他笑着问我。
好像我们在谈论今天去高级餐厅还是去大排档吃饭一样。
可,现在明明人命关天。
他怎么做到这样冷沉。
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对他的了解太少。
他是靳少忱,一个一声不吭就能毁掉一个家庭的男人。
“我确定。”
得到我的肯定,他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医生立马动了起来,听诊的翻眼皮的,给马龙拍筋打针上仪器插各种管子的。
马龙的家属围在靳少忱面前,虽然被保镖墙挡住了,但还是热情不减地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我像是看了出冷笑话一样,站在那笑不出来。
他们知不知道,害马龙成这样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啊。
他们怎么会对施害者感恩戴德的。
头儿和寻.欢总算找了空隙挤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寻.欢问我怎么关机了。
我直觉摇头,“没啊,我...”
再掏出手机一看,确确实实是关机了。
难怪我说,挂了电话后,怎么就再没接到电话,却原来,靳少忱把我的手机关机了。
寻.欢跟我说,马龙他妈联系不到我,其他医院也不接收病人,所有人站在这里足足等了四个小时。
大家都在祈祷。
他用了祈祷两个字。
我想挤出笑,却发现嘴边尽是苦涩,“头儿,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看得到。”头儿和队长顾肖站在一起商议了几句,然后集合回单位处理其他的事。
临走前跟我说,扫.黄行动出了我们这段岔子,榕市行动组上报了,这次上面只惩罚了我和马龙两个人,罚我们反思一个月。
我点点头,头儿就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在寻.欢走之前把他拉住,小声地叮嘱他,“寻.欢,头儿一定会调取他的资料,你...”
“桃子,这个我阻止不了,该知道的大家都会知道...”寻.欢无奈地低头叹息,“他可比何山通厉害多了...”
我刚抬头瞥了眼靳少忱的方向,刚好错过寻.欢最后那句话,有些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今天睡在他家?”
寻.欢有些尴尬,,对比那天他都看过我和靳少忱的活春宫来说,我睡在靳少忱家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可说的。
下一秒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尴尬。
因为在他问出那句话时,靳少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
他很是倨傲地睨着寻.欢说,“我的女人不睡在我家里,难不成睡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