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置上,我网上搜了几个今天能送货上门的保暖护膝,下了单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电话响起,我忙着排档,接起来看都没看,放在耳边就说,“放楼下保安室。”
那头静了一瞬,我挪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是靳少忱打来的电话,嘴巴不由自主抽了一抽,再看到上面的备注,嘴巴又抽了第二抽。
备注不知道是谁改的,写着二哥哥。
我心里想着事情,眼里盯着那三个字,想跟他解释,一开口就是,“二哥哥。”
电话那头,“.....”
我捂住嘴,瞥了眼周边,发现没人注意到我,才对着手机小声咳了两声,“你,你有事吗?”
靳少忱低笑了一声,透过话筒传递过来的笑声醇厚好听,我耳根陡地一红,有些嗔怒地羞愤质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什么时候下班?”靳少忱倒是没调侃我,他像是在外面,风声潇潇,他的声音带着寒冬的冷清,听在耳里却意外觉得柔软。
我算了下时间,下了班要去看继父,这样一趟下来,大概只能十点回去。
又怕他让李白等我,就直言说,“我今晚有点事,晚点回去。”
“什么事?”他问。
“嗯,去看个朋友。”
不想告诉他是去看继父,说不清原因。
只觉得,如果他知道了,多半是不悦的。
可今晚的靳少忱好像有些不正常,追问着,“男的女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
我忐忑了一瞬,心口却泛着酸甜。
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可为什么我这么开心。
“说话。”那头声音已经透着几分不耐。
我忙正了正脸色,对着电话肃声说,“老人,是个生病的老人。”
那头轻“嗯”了声,“晚上让李白送你过去。”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时间。
我无奈地想,这人真是霸道。
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可我不知道,和靳少忱的这通电话,差点成了我和他的最后一通电话。
寻.欢回来时,还问我怎么半天没见开始思春了。
我面色一正,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寻.欢作势要晕倒,躺在我身上,我侧身一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寻.欢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寻.欢一看见身后的人,恨不能刚刚再快那么一秒,直接倒下去,这样保不准顾队能大发慈悲给他个公主抱。
可现在,他反手抓着顾肖拽住他的那只大手,满目含春地回望,“队长....”
顾肖抽回手,淡淡地瞥了我们一眼,“工作时间,不要胡闹。”
我和寻.欢齐齐看向办公桌上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下班时间。
而且今天不需要加班。
顾队走后,寻.欢盯着自己刚刚摸过顾队的咸猪手,捶胸顿足,一阵唏嘘。
我奇怪地看着顾肖的背影,总觉得,古人诚不欺我。
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顾大队长看样子马上就要栽在寻.欢手里了。
妈的!
为何我如此热血沸腾?!
从保安室里提了快递,拆开来又找了袋子装好,到路上本来想打车的,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车屁股,犹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车窗。
李白的脸从摇下的车窗里露出来。
“我等下打车去看一个朋友,你不用等我。”我说完转身就走。
李白又把车窗摇了上去。
车子静止不动。
昏黄的路灯照射下,可以看清黑色的车顶落了许多树叶,也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难不成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我头疼地打开后车座上了车,报了地址。
李白发动车子,他依旧老样子,不爱说话,存在感低的可以忽略不计。
车窗外流灯飞速即逝,我倚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那张面瘫脸,脑子里蓦地想起我和白士熵在药店门口说话时,隔着距离看到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嘴巴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李白,我和白士熵没有什么,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李白看了眼后视镜,声音无波无澜,“这话你该和二少说。”
我闭了嘴。
他没否认自己跟踪我,这件事足以让我反省一阵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靳少忱的意思,可当事实被人戳在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没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
这就需要我和靳少忱撕破脸去争个对错。
我不愿意和他争执,更不愿意惹他生气。
我甚至觉得,他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而我,有可能一个反抗,会不小心坏了他的事。
我只能忍着。
车子停在一个巷子里。
我下车前,看李白抬腕看了眼时间,他一向面无表情,不显山不露水的。
我滞了下,绕到车前看着他说,“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李白坐如钟山,脸上的表情巍然不动,只嘴皮子掀了掀,“我的职责就是给你当司机。”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李白的位置,只把他当一个小司机抑或是助理。
后来才知道,像李白这样的,根本不屑替我开车的,就连对靳少忱的母亲,他也没有如此恭敬过。
我耸耸肩,当先提着东西走了,按照寻.欢给的路线七拐八拐才找到了巷子最里面的一座老民房。
温城这块地方简直可以称为难民营。
木头门上连把锁都没有,我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但我听到了响声,以为是来开门的,结果等了会又归于平静。
我就再敲了几下,嘴里喊着,“叔叔,我是杨桃。”
我从没喊过继父一声爸,我妈生前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看我流着泪也不松口,就再没逼过我。
继父每次都说,没事没事,这样挺好。
我有时候觉得,我妈或许真的是看上继父这一点。
门里总算有了动静,磕磕绊绊的声响,最后门开了。
继父像一夕之间沧桑了十几岁,面色枯黄,眼神都失了光亮。
他看见我时,干裂的唇动了动,有些拘谨地往身后退了几步,“外面冷,先进来吧。”
屋里灯暗,勉强可以看清大概二十多平的空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连个暖气都没有。
屋里屋外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继父应该是大病过一场,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力,病恹恹的站在那递板凳给我。
桌上放着几个泡面盒子,和一个电水壶。
我把提着的东西放下来,有些心涩地开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继父搓着手,自从我工作赚钱以后,他对我变得愈发拘谨,不知道是因为我每个月给他打钱的缘故,还是因为我身上那身正装。
“桃子,你做的比我亲生女儿都多,我一直觉得亏欠你们,就连当初……”
当初我妈自杀后,流言以病毒的速度弥漫整个温城,继父不堪记者蹲点采访,带着王欣彤躲在外地避风头。
而我,一个人在家里,十四岁的年纪,接受记者的刻薄提问,接受来自学校,邻居,周边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
我不怪他,我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她为了全自己的面,死得一了百了,留我一个人承受所有恶意。
我只听继父那两个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截住他的话头,“别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答应过我妈,要把你当亲生父亲照顾。”
话是那么说,可心底却还埋着这根刺,时刻提醒我,警醒着我,我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看到的那些恶毒的嘴脸,能记得的就是头儿在前面护着我,跟我说,这些都会过去,以后会好起来。
我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你今天先住一晚,明天我帮你搬家,那个房子没卖,你以后还是住那。”
继父搓着手没说话,表情有愧疚和不安。
但终归是默许答应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我又抬头问,“王欣彤呢?”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打她电话也没接。”
我点了点头,“你可以给她发个短信,到时候你们一起回去住,都行。”
继父咳了声,眼里都快冒眼泪,氤氲的湿气浮在眼底,看着我有些哽咽地说,“桃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彤彤,她以前做事不对,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我看人从来不捆绑,她归她,继父归继父。
所以,王欣彤对我再坏,我还是好好地对待继父,倒不是我心大,而是一码归一码,王欣彤的错没必要归到继父身上。
可我看不惯继父这种处理方式,王欣彤那么任性,多半是因为他承担了所有后果。
心头掠过很多画面,我几乎是有些讽刺地笑出声,“她做过很多错事,道歉有用的话,我不会选择当警察。”
继父愣住,一时不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站在那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叔叔,你不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我愧疚。”我低着头,再抬头时,嘴边挂着抹悲凉的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初怀孕是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把我迷晕了送上秦武的床,你会不会更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