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靳少忱,我之前见过一次。
那是我被秦五叔绑架之后,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抱着我说,他应该是疯了,所以才...那样想我。
耳边是他清晰地喘息。
带着愉悦的气息喷在颈项,周身像灌了岩浆一样,血液滚烫。
我按了挂断。
突然后悔起来。
我为什么要刻意让司楠听到这一幕呢,就好像,我需要用什么来证明靳少忱是喜欢我的一样。
因为自卑,所以炫耀。
我茫然看着他刀削斧凿般俊帅的轮廓,心底却是在想。
他到底是希望我陪着他,还是希望我走呢。
我真的不明白了。
——
中午吃完饭之后,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看电视,他看新闻资讯。
关于我一声不吭就跑回温城的事,他让我给个合理的解释。
我就搬出他昨晚问我的那句话。
“我吃醋了。”
他果然开心起来,眉眼染着浅显的笑意。
摸我的发顶,像给狗顺毛一样。
收到司楠短信时,靳少忱正好起身去接电话。
短信上的地址是温城市中心的一处餐厅,时间是周二上午十点,也就是后天。
我回了个好,目光还追逐着靳少忱的身影,他个高腿长,黑色衬衫下隐隐蹦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宽背窄腰,修长有力的两条腿。
他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扶着镜面,握手机的那条手臂爆出一段结实的线条。
侧脸削肃,下巴微微倨傲地扬起。
这个男人,随随便便一个接电话的动作都能让人目不转睛欣赏半天。
我偏开头,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嘴边露出一抹苦笑。
原配和小三即将展开一场恶战。
靳少忱,你是站哪一方呢。
——
下午,靳少忱要回榕市,处理公司里的事。
我趁机打车去了寻.欢家里,掏出u盘查看内容。
寻.欢看我神神秘秘地还以为我在检测是否怀孕。
当然,吃了我一拳之后,他很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看小黄人。
不时传出几声驴叫般的笑声,提醒我客厅还有人。
我抱着电脑进去不到五分钟,就抱着电脑出来了。
如我所料,两个u盘都无法查看。
寻.欢看我一脸菜色,惶然地问我,“真的怀了?”
“怀你妈蛋!”我又给了他一拳。
他抱着电脑朝沙发里躲,“哦,你是因为没怀上,所以才这么失落?”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滚滚滚。”
他就关了电脑,问我,“下午有时间的话,陪我一起出去吧?”
“干嘛?”
他掂了掂手里的钱包,朝我露出蒙娜丽莎般的蜜汁微笑,“买毛线。”
....
离新年还有四天,我不知道,他四天内是准备打毛衣还是织围巾送给顾队。
在我问了他之后,他才表示,想给我和朱朱织条红色围巾。
在看到我一脸的“wtf?!”之后,寻.欢很无奈地耸肩,“你知道的,送了他也不穿,而且,今年也表白失败,我在想,坚持了这么久,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寻.欢看着年纪不大,其实比我要大一岁,在单位也混了三年了。
算起来,追逐顾队这条艰难的道路上,他一人披荆斩棘闯了两年多。
在这个同性恋还不受广大群众接受的社会,他犹豫着,徘徊着,最终也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爱意。
最终,也不过是,想得到回应,而已。
他和我说这话时,我们已经站在温城的批发小市场里。
到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人来人往的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灯笼。
各家门口的音响都播放着新年快乐。
我随手拿了个红色的线球在手里把玩,回头看着他说,“你都坚持这么久了,这么容易就能放弃,那只能说,你对顾队也不是特别喜欢。”
寻.欢正和老板砍价,听到这话头也不回地冲我嚷嚷,“谁说的!我连他的毛都喜欢!”
店里的老板和客人都朝我们行注目礼。
我尴尬地回以笑容。
寻.欢似乎被我质疑他对顾队的感情而感到愤怒,连带着买东西都气呼呼的,最后价也不砍了,直接指着红线球喊,“老板,把这个毛包了!”
老板回头,“哪个毛?”
我,“....”
出了批发市场,寻.欢还气呼呼地不想搭理我。
我推了推他的胳膊,“哎哟我的小姐姐,你生什么气呐,妹妹我刚才说错话了,该打。”
他“哼”了一声,摇身变成华妃娘娘,捏着兰花指朝我道,“你个小.贱.人~”
我还没来得及接下去,就看他变了表情,指着前面惊讶地说,“那是...陆采?”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陆采的消息了。
以为他会选择出去漂泊,流浪。
他以前很喜欢走到哪,画到哪儿。
他说,诗人和画家,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抬头看过去,报亭旁边摆了个摊,摊主正拿着铅笔对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小姑娘画画,左手夹着烟,地上还有几个空啤酒瓶。
那个摊主就是陆采。
别说寻.欢惊讶,我也是不敢相信。
他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
他有着所有艺术家都有的傲性,因为,他以自己的作品为荣。
可现在,这个为艺术奋不顾身的青年,正为了二十元一副肖像画,摆摊坐在那。
寻.欢问我要不要过去。
我看着寻.欢问,“看到了要说什么,嗨好巧?”
寻.欢语塞,“....”
不敢靠近,怕被陆采发现,我只是远远站着,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瘦的特别厉害,眼窝都凹进去了,气色很差。
现在这个陆采吗,哪还找得出当年在学校里温润如玉的风采。
我讷讷地,“寻.欢,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哪知道。”寻.欢白了我一眼,“自甘堕落呗,上次他滋事打架的事你难道忘了啊。”
我没忘,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是因为我吗。
寻.欢一眼就看穿我的想法,无语望天,“艹,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整天谁他妈发生什么事,你都揽到自己身上,尼玛,你倒是比蜘蛛侠的责任都还大!”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我拉着他往回走,边反驳,“嗯,警察确实比蜘蛛的责任大。”
半路接到靳少忱电话,说是晚上不回来。
我说好。
他听到风声,问我和谁在外面。
我“哦”了一声,“和寻.欢。”
旁边一直朝我摆手的寻.欢顿时面如死灰。
靳少忱倒没说什么,“嗯”了声就挂了。
气息稍微低气压了了一点。
我顺势去了数码店,把u盘掏出来,问他们能不能还原。
维修师傅拿过去在电脑上试了试,又问我什么情况。
我说不知道,就是突然打不开。
他找了机器过了遍,最后拿给我说,“内容被消了,不是故障,复原了也找不到。”
我说,“哦。”
接过u盘的手隐隐发颤。
靳少忱知道了。
可他没说。
他装作不知道。
——
回去的路上,寻.欢看我情绪低落,以为我还在想着陆采的事情,就说,“我回去帮你查查,你暂且放心吧,人不还是好好的嘛。”
我点点头,又问他,“过年回老家?”
“那当然!”他摇了摇手里的袋子,掏出红色线球摸了摸,又抬头看着我,“你今年呢?”
去年倒是和继父吃了顿年夜饭,第二天是在朱朱家里过的。
现在,朱朱有了男人,估计没法陪我。
我想了想,“去你家过吧。”
“啥?!”寻.欢一脸懵逼地停在路中央。
“我说,去你家过年。”我重复一遍。
“艹!”寻.欢脸色通红,“家里催婚催的紧,你去了,他们就误会大了。”
我浑不在意,“没事,我结婚了。”
“那行。”他点点头,“我明天给家里打个招呼。”
快走到他家门口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一样,抓着我问,“等会,你他妈结婚了为毛不和你男人过年,你跑我家,不怕他杀到我家里吗?!”
我拍掉他的爪子,“哦,我想试试。”
寻.欢骂我,“蛇精病!”
靳少忱应该不会留在国内的吧。
他不会为了我留下来的。
至少。
我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
晚上因为靳少忱那个电话,怕他对寻.欢有意见,我就没住在寻.欢家里,回了景区公寓。
一个人吃完饭,洗漱完,躺在床上发呆。
脑子里走马观花式地掠过很多场景。
陆采的,王欣彤的,秦武的,秦五叔的,最后是靳少忱的脸。
我每次想到靳少忱时,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他生气皱眉的面孔。
他生冷的眉眼,削薄冷冽的唇。
我不愿意相信,只不过分开半天,就在思念他。
这个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看到大片嫣红的血,手指上,地上,眼前猩红一片。
耳朵里充斥着嘈杂的哭声,嘶吼声,绝望的呼喊。
仔细听,这声音特别耳熟。
等我一身冷汗的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满脸的泪。
噩梦几乎快往得干干净净,唯独记得大片猩红的血,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踉跄着下了床,不小心摔在地毯上,准备爬起身时,身子剧烈颤了颤。
梦里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