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葬礼

寻.欢是被子弹从背后打穿击中心脏位置,当场就倒下的。

珠宝店里的人质发出尖叫,劫匪虽然慌乱,却还是恶声恶气地举着枪喝令人质闭嘴。

几个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突然闯入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凌乱的步伐在进到店里,看到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寻.欢时,猛地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我们所有人,包括李父李母,一起看这段视频时,都在掉眼泪。

顾队没有跟我们一起看,他站在外间不停抽烟,满地的烟头堆积在脚下,他的身形显得十分萧瑟落寞。

监控画面里的顾队跪着爬了几步,把寻.欢抱了起来,看也不看对面用枪指着他的两个劫匪。

寻.欢睁着眼睛,气息全无,因为他往日只要看到顾队,眼睛就会发光,可此时此刻,监控画面里的寻.欢,突着一双眼珠,僵死的身体被顾队搂在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画面里,顾队不停地对寻.欢做人工呼吸,手一直放在寻.欢脖子上的大动脉处,直到确认寻.欢真的死了,他才赤红着眼睛看向两个无措的劫匪。

“他…自己……挡过来的,不,不怪我们……”劫匪举着枪,却被顾队的发红嗜血的眼神给吓到,不停在后退,“别,别过来……我,我,我开枪了……”

外面传来头儿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

顾队就朝劫匪扑了过去,另一个劫匪朝他开了一枪。

顾队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受了伤,从劫匪手里抢过枪,对着两个劫匪的腿每人开了一枪。

人质纷纷尖叫着抱头散开。

嘈杂混乱中,顾队一瘸一拐地走向寻.欢,一连串的血鞋印在他身后绽放,满目都是血色。

他重新抱起寻.欢,贴着寻.欢的脸在说话。

我看了好几遍,才知道,他在喊寻.欢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寻.欢,寻.欢,寻.欢……”

——

清明那天没有下雨,开庭那天却下起了大雨。

法庭最终审判以抢劫罪和过失杀人罪定案,判处两个劫匪十七年有期徒刑。

李母当场再次晕厥。

我因为当庭大声喧哗抗议,被治安人员押送在政.府门口看管,等到法院的最高法官一锤定音,隔着雨布,我仿佛听到里面所有同事压抑的哭声。

头儿一出来,我就抓着他,眼睛红得滴血,“头儿,寻.欢死了!他死了!这怎么能是过失罪!?!是不是我不小心杀了他们,我坐个几年牢就行啊?!”

“别胡说八道!”头儿一把推开我,我整个人摔在门口,瓢泼大雨把我从头淋到脚。

门里的法官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有人在打量我,有人在问我刚刚在说什么。

我听到头儿笑着说,“新来的,别介意……哎,慢走啊……”

我奋力从雨水里爬起来,冲到法官面前,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你他妈会不会审判啊!他们杀了人了!该判死刑!你是不是想赚那几万罚款,你要多少,我给你!我可以给你十几二十万!”

头儿赶在治安人员冲过来之前把我拽开,“杨桃!你疯了!把她带走!”

“我不走!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什么人民公仆!你们全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嘶吼着,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肆意。

有人捂住我的嘴,动作蛮横地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进了雨幕里。

我被他一路拖着,鞋子掉了,身上全湿,路上车来车往,疾驰的车子经过时没有停顿,溅了我们一身的污水。

顾队拉着我,就站在车来车往的路口,声调极轻地看着我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动手杀了他们。”

他往日说话都是极其认真的脸色,现在也一样,这样的脸色配着这样的话,让人不禁猜测他当时对着劫匪开枪,心里到底经历多少次斗争,才把方向改到劫匪的腿上,而不是脑门中央。

冷风冷雨打在脸上,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后,我突然清醒了。

我抱着膝盖蹲在雨地里,从脸上滑下来的眼泪渗进雨水,顺着水流流向远方。

寻.欢,对不起。

对不起啊。

我捣住嘴,像受了伤的小兽,在雨地里低声哀鸣。

——

四月八号,阴转小雨,寻.欢的葬礼。

一排黑色雨伞撑在灰蒙的雨幕下,盛开在肃穆的烈士墓园。

大理石墓碑前,所有同事一身黑衣沉重默哀,人手一朵白色的菊花,李父李母站在一旁,向每个鞠躬敬礼的同事弯腰回礼。

司北抱着个背包站在那,身边有人给他撑伞,他眼睛依旧淡淡,咖色的眼珠子死气沉沉,目光一直盯着墓碑上寻.欢穿着正装的笑脸。

在榕市开庭时,他就坐在最后一排旁听,安静地,伤感地,那时候他也抱着个背包,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着苍白。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送菊花,反而送了一背包零食的寻.欢生前的好友。

李母看到司北把背包里的零食一个个拿出来,整齐地码成一排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歪在李父怀里泣不成声,“这些……都是,都是,他喜欢吃的……”

雨声渐大,盖过了压抑的哭声。

我把警证和白菊一起放在墓碑前,哗啦啦的雨水很快打湿警证,身后的所有同事都非常讶异地看着我,李父李母也有些不明所以地拉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经过头儿身边时,向他行了个正礼,“头儿,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也谢谢你们。”我把方向转向所有同事,朝他们鞠了一躬,“所有,所有,都谢谢你们。”

头儿眼底一片红血丝,几日来的疲惫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然后和他错开身。

顾队没来。

他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等所有人都散尽,才敢出来表露自己的感情吧。

我苦涩地笑了笑,丢掉雨伞,走进雨幕里,任雨水冲刷着脸庞,冲刷着心里的罪恶。

我掏出手机给靳少忱打电话。

手机屏幕很快被雨水浸湿,我戳着屏幕,哑着声音喊,“让他们都去死!!!让他们都去死啊!”

屏幕上正在拨号的提示一直闪烁着,我按下挂断,屏幕失灵,我抬起袖子去擦雨水,湿漉漉的袖子在屏幕上滑出更多水痕,就像自己这张脸一样,脸上的水,越擦越多。

——

李白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寻.欢家的沙发上发呆。

这儿的所有家具都是他亲自挑选,大费周章地从宜家搬进来的,包括喝水用的杯子。

李父李母过来只拿了几件寻.欢常穿的衣服,其他全部留下了,说有些东西,带不走,只能放下。

我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走的时候,背影沧桑。

即便我们单位所有同事都跟他们说,“从今天开始,寻.欢的爸妈就是我们的爸妈!我们以后就是您儿子!”

他们毫无动容,我听到李母小声啜泣,“可我只要我的儿子啊……”

沙发下的地毯上还有一滩脏污,我还记得,那是跨年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这里喝酒碰杯。

朱朱不相信这间公寓是寻.欢买的,喷了一地,引得寻.欢心疼好久。

后来因为送洗要花好几百,寻.欢舍不得,就说改天自己休息了慢慢洗,却是留到了现在。

冰箱里还储藏了他从超市里搬来的一箱酸奶,他喜欢喝这种女生喜欢的酸酸甜甜的东西,奶油蛋糕,酸奶,糖果,巧克力,但凡女生喜欢的他都喜欢。

我从架子上的巧克力盒里拿了枚巧克力塞进嘴里,吃到最后,满心的苦涩,满脸的眼泪。

隔壁的公寓,是我和他拥有最多回忆的,也是他住过的时间最久的公寓,可此时,却成了我和朱朱的噩梦之地,公寓门上被贴了封条,我们单位管不到这块,铁定是方剂的动作。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最亲的两个人先后离开我,我蜷缩在沙发里,感觉开着暖气的房间里阴冷得可怕。

李白就是这个时候敲的门,我光脚飞奔过去开门,当时脑子里都是寻.欢的一颦一笑。

看到是李白时,我还朝他身后望了望。

李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看了手机,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晚上十一点多了。

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

靳少忱的,还有顾队的。

我给顾队打了电话,他那边隔了很久才接电话,上来就是一句,“我这里有他的一些东西,你过来拿给他家里吧。”

我就让李白开车带我过去,即便李白的表情有些怪异。

换做平时,我肯定会问他怎么了。

但今天的我,没闲心管别的,什么都没问。

下了车,却是他忍不住跟我说,“二少给你打了电话,你怎么不回?”

我摇摇头,“暂时不想打电话给他。”

我怕我心里的恶魔就要从胸腔里撕裂出来,叫嚣着让所有恶人血债血偿。

我没有打电话给靳少忱。

当时的我,不曾想过,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从那天晚上开始,成了在那之后永远不会拨打的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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