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徵元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女儿,顿时收敛所有思绪,露出和煦的笑容,“怎么,明月不欢迎朕过来吗?”
“欢迎欢迎,父皇过来女儿都高兴坏了呢。”
许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拎着的大锤嘭地墩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然后便拉着许徵元的衣袖往里面走去,“父皇恐怕还不知道,今天女儿这里有客人来,现在可热闹了,大家品茗聊天,聊得可开心了。”
“哦?是什么客人?”
“就是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她专门跨越界限,过来看女儿了啊……”
许明月两条大长腿迈开,不由分说就拉着许徵元向会客用的正厅走去,其力量之大,便是许徵元不想走那么快,也被拉得简直要飞起一样步履匆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来到了门扉半开的正厅门前。
隔着那扇虚掩的木门,已经可以听到里面正在传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细细分辨一下,除了苏皇后之外,似乎还有珞裳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笑得最大声,也最不遮掩的那个女子声音,他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直到此时,当许明月停下脚步之后,许徵元才有时间去好好思考一下,这个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据他所知,珞裳的姐姐是珞羽,从各种异闻事件开始之前,因为她是女子之身,便挂了妃子之名,方便统领异闻司诸部事宜,如是许多年过去,却从未听说过珞裳珞羽两姐妹还有一个姐姐的存在。
结果现在他却突然间被自家女儿告知,在珞裳和珞羽之上,还有一位大姐头存在,如何不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
在皇宫之内再次发生了异闻事件,已经侵蚀影响到了明月的灵智?
还是说,以叶家和萧家为首的那些王八蛋,已经将手伸进了内宫之中,派遣了专修幻术的修行者,对他的家人出手了!?
一念及此,许徵元的声音便不由自主阴郁下来,“明月,你所说的珞裳的姐姐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许明月已经抬手去推开那扇木门,闻言便收回纤长的素手,回头笑道,“女儿叫珞裳为姐姐,所以珞裳姐姐的姐姐便是珞羽,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就只能是珞水姐姐了。”
“珞水……”
许徵元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还未待他去深入回忆思考,门就已经被许明月推开了。
“臣妾参见陛下。”
“珞裳见过陛下。”
屋内正中央的桌前,坐着三个女子。
其中苏皇后和珞裳已经起身行礼,只剩下了那个白衣白裙的年轻姑娘,还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动,一只手按着横放于桌上的长刀刀柄,另一只手刚刚将茶盏放下,眯起眼睛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明月妹妹,这就是你爹吗?”
白衣白裙的年轻女子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的面色似是有些迟疑和不豫,摩挲着光滑的瓷杯接着说道,“明月啊,我叫你妹妹,叫你娘亲姐姐,本来就已经很乱了,结果如今你爹来了,又该怎么称呼?”
“这种乱成一团的复杂关系,让吾感觉很有些心烦意乱,却又无处发泄,真就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刀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许徵元将她的话从头到尾听到耳中,却假装充耳不闻,目光从那柄横置于桌上的长刀刀身一扫而过,刹那间却是明白了这位珞裳的姐姐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
原来是她……
她竟然出现在了宫中吗!?
那么,顾国师他,此时又身在何处!?
此时此刻,许徵元忽然感觉眼睛似乎有些酸涩,就像是被沙尘迷住一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终究是平静了心情,缓声笑道,“这位就是珞水姑娘吧,我和国师大人以兄弟相称,若是不嫌弃的话,珞水姑娘就叫我一声许大哥,如何?”
白衣白裙的珞水面色接连变化,数个呼吸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乱了乱了,真的全乱了,你和老爷以兄弟相称,如今又让我叫你大哥,那岂不是说,我也要和老爷以兄弟相称了!?”
“但凡这话若是让老爷听到了,我可就惨了,不是一般的惨,而是相当的惨。”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眼旁边沉默微笑的珞裳,“你说是不是啊,珞裳妹妹?”
珞裳已经不再是当初和顾判初见时明媚少女的模样,此时多出了几分温婉柔和的气息,她皱眉想了一下,展颜笑道,“珞水姐姐想那么多作甚么,你就当不知道陛下和国师之间兄弟相称的关系,这不就不乱了么?”
珞水又皱起了眉头,“妹妹的意思是,让我摆明了要在老爷座前,去撒谎?”
停顿一下之后,她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道,“在老爷那双堪破虚妄的眼睛面前,除了陋狗那个没脸没皮的货色之外,其他所有人,包括姐姐我在内,还真就一句假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去说。”
“那珞水姐姐就绝口不提,一句不说,不就行了?”
“我尽量吧。”
珞水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把玩着手上的一串珍珠项链,明显还是有些不太爽利的样子。
许徵元将目光从那串明显有些眼熟的珍珠项链上移开,才终于得空开口说道,“白公公,一会儿你带着珞水姑娘去一趟内库,里面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珞水姑娘喜欢,就登记出库,任由珞水姑娘带走。”
“这……这样合适吗?”
“那个,我能从你家仓库里选几样东西?”珞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也不再纠结各种称呼的问题,瞬间回归到了购物狂的属性之中。
许徵元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没有什么犹豫便应允道,“只要珞水姑娘喜欢,想选几样就选几样,就算是把内库搬空了,那也是让白公公动手去搬,珞水姑娘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稍稍扭捏了那么一下,便当即喜笑颜开道,“那等吃完饭,我们就去搬吧。”
侍立在侧的白公公微微躬身,“珞水姑娘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老奴就在旁边候着便是。”
而直到此时,许徵元才算是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多久的那个问题,“珞水姑娘,国师他,如今身在何处?”
“老爷他……老爷他一直都很忙。”
“本来老爷在两年前的那个冬天能够回来,结果却又被突然变化的恶劣情势给拖住,一直到几个月前才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我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