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浣虽是文曲灵根,但毕竟太年轻了。
而文之一道不同于其他,闭门造车绝不可取。
所以青浣是时候去一趟稷下,看看那世俗红尘,方能为她自己的路打下基础。”
这是文圣老头儿的原话。
余琛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另外,似乎这事儿文圣老头儿是和青浣商量过的,所以小丫头也没有什么异议,相反,她对于能暂时告别三官殿书令史这枯燥的工作感到相当开心。
这般态度却让余琛和文圣老头儿都忍俊不禁。
——毕竟还是小姑娘啊,有点玩心太正常了。
至于青浣的黑户身份嘛,也简单得很。
就说是余琛的乡下表妹,如今家里人故去完了,千里迢迢投奔他来,去户部补个身份鱼牌就是了。
反正有二皇子门客令牌的身份在,只要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儿,那不管是官还是吏都愿意卖个面子。
半天功夫,余琛就带着青浣把事儿办完了。
第二天,他就让石头作为青浣的保镖,一同下山去了报考稷下书院去了。
——如今的石头,虽然还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但实际战力已经能够匹敌神苔上品炼炁士,有他保护,又在那相对来说比单纯的稷下书院,安全倒是无需担忧了。
果然,第二天傍晚,石头带着青浣上山来。
俩人都是笑呵呵的,显然是入学成功了。
听石头说啊,一开始稷下书院的那些考核老师还有点摆架子,觉得青浣年纪大了,又师出无名,是个根红苗正的乡下土丫头,本来不想收。
但青浣一显露那文曲灵根,当场让那几个考核老师人傻了。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八十多岁老头儿,直接心跳过速,被送到医馆去了。
剩下几个跟饿了好几天的饿痨鬼看到美味佳肴一样,抢着要当青浣的指导老师。
甚至为此大吵了一架,吐沫星子横飞,最后直接变成武斗,抓头发插眼睛踩脚趾,打得不可开交。
——也得亏他们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没用那文术神通的手段,要不然今天稷下书院那几百年都没坏过的大门怕是要重新翻修了。
反正啊,最后是一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酒糟鼻老头儿笑到最后,笑呵呵带青浣进了稷下书院。
而他对青浣的态度,也好得一匹。
买吃买穿,嘘寒问暖。
不晓得的,恐怕还以为青浣才是他的老师。
连陪同一起的石头,也沾了光,白得了一身新衣服。
文圣老头儿听了这些事儿,也是相当欣慰地点头——他说那个酒糟鼻在稷下书院所有的老师里也算第一档的,是他的学生子季的学生,此人虽然行事风格怪异了一些,但学问和为人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于是,大伙儿都才放心了下来。
石头也小心翼翼脱下新衣服,然后乐呵呵地给大家做了一桌美味,庆祝青浣入学成功。
一整晚上,不归陵上,人鬼相庆。
然后吧,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偶尔出现几个带着未遂遗愿的鬼魂,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多是解街坊邻里之间的纠纷,余琛甚至没下山去,扎了个纸人儿下山,轻轻松松解决了。
石头也每天跟着青浣上下学,早出晚归。
转眼就是小半个月过去。
这一天,石头和青浣起得非常早,月亮还挂在天上呢,俩人就背上行囊出发去了。
余琛好奇一问,才晓得是今天是稷下书院的大日子。
——先前不是说了吗,文圣老头儿辞官以后,稷下书院院长的职位和三圣之一的殊荣就一直搁那儿空着,文圣老头儿掌握的圣玺放在稷下书院深处,至于书院的管理,就由宋相代掌。
但这终究不是个事儿啊。
宋相虽然德高望重,但毕竟不是文之一道出身,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人家干两份儿活儿。
所以稷下书院文圣的五位学生,五位大儒决定一番商量后,决定选出下一位稷下院长,接任三圣之一。
毕竟圣玺不可一直无主,稷下也不能长此以往。
后来听说经过几个月的文斗武斗各种乱斗,最后文圣老头儿的大徒弟子季脱颖而出,又通过了圣玺的考验,被它承认。
于是稷下书院立刻上报朝廷,得到圣旨,使大儒子季继任书山之主,执掌三圣玺之一。
——也得亏他们不晓得“文圣叛国被斩”这事儿,要不然恐怕早就杀上金銮殿把当朝文武连同皇帝老儿喷得体无完肤了。
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而今天,就是那子季继任大夏文圣的继圣大典,稷下书院所有弟子门徒都得提前去准备,到时候书院全天开放,整个京城百姓都可以进去瞻瞩。
不过虽然大伙儿都想亲眼见见着新任文圣的风采,但余琛呢,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毕竟真正的文圣就跟他面前掏耳朵呢!
“子季这小家伙,不错啊,当初老夫也是最看好他的。”
得知此事的文圣老头儿相当满意。
余琛还记得他说过,青浣拜入稷下书院的指导老师,就是这子季的学生。
“真好啊,大家都长大了,当初那个跟老夫辩文辩得红脖子绿眼睛的小家伙,也能称圣了。 啧,终究是老了啊,以前看他们,都觉得他们就像年轻时的老夫;但现在再看,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是他们,老夫是老夫。”
老头儿很感慨。
余琛翻了个白眼:“您不是老了,您是死了。”
文圣:“……”
他瞪了余琛一眼,没多说,取出一壶酒两个杯子,倒上,喝了起来。
余琛晓得他这是间歇性开始怀念生前的日子了,也没继续犯贱,就陪着老头儿喝。
中途问他要不要下山去稷下看看,结果老头儿摇了摇头,说自个儿已经不属于稷下了,看了也只是徒增悲凉。
然后一人一鬼就从早上喝到晚上,就是苦了赵为先,一个人在判官殿审判那些亡魂。
但随着时间过去吧,余琛的眉头却缓缓皱起。
天色入暮,月明星稀,虞幼鱼养着余琛做的一大桌子菜都快饿得翻白眼儿了,石头和青浣都还没回来。
余琛终于忍不住了,看了看天色,就准备下山去寻他们。
他担忧俩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这刚起身,石头就领着青浣回来了。
但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身上更是风尘仆仆。
余琛等人一愣,连忙一问,是不是在城里受欺负啦?
石头和青浣连连摆手,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那继任大典很早就结束了。
不,应当说是很早就中断了。
而他们之所以回来那么晚,是因为被官府围了,深夜才放人走。
——且说今早,那继圣大典如期举行。
街上万人空巷,书院摩肩接踵。
石头和青浣也早早到了他们自个儿的位置,坐下来,等着这场圣典。
天色渐明,先是一群书院门徒齐声诵唱诗文,声音清亮,回荡天地,引得风云翻涌,正气浩然。
然后是一众老师上台,开坛讲书,振聋发聩,余音不散,洗涤凡心。
最后,日上三竿,便是最激动人心的环节。
——继圣。
继圣者子季要先继承三圣印记,再加封圣名,最后以血浴玺,执掌那三山九脉国运大阵的中枢之一的文之圣玺。
但就在这个档儿,出意外了。
那文圣老头儿的学生,也就是下任文圣的子季走出来,望着无数儒生、诸多老师、天下万民,正准备慷慨呈辞。
但下一刻,在万众瞩目之下,他突然脸色一白,脑袋一歪,砰一声倒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身躯好似虫子一般抽动起来,毛孔之中渗出黑色的液体,然后七窍流血,肌肤溃烂,骨骼溶解,仅几个眨眼功夫,就化作一滩血肉,死得不能再死!
那一刻,万籁俱寂。
然后,无论三教九流,前所未有的乱作一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这子季大儒怎么看也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有人谋害啊!
一桩命案!
当然,京城太大了,每天都有人杀人,也有人被杀,这压根儿不算什么大事儿。
但问题是,这死的是下一任三圣之一,是人尽皆知的大儒,是整个稷下五位宿老之一!
而且,不是在别的地儿被人悄无声息的暗杀!
而是在他的继圣大典上,万众瞩目下,死于非命!
说实话,这事儿无异于御使台御史大夫在朝堂上突然脑袋一歪,口吐黑血,没了声息。
这谁能想到啊?
朝廷的反应,也很快。
占天司和刑部以及稷下书院的人,立刻将整个书山封得水泄不通!
一个个查!
一个个问!
一个个找!
非要找到那凶手不可!
但最后,所有人一一清查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那时候啊,大伙儿的心里,都蒙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但毕竟过去了几个时辰,也基本上从惊骇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承认了眼前的事实。
——下任文圣,真就这样草率地死了。
但就在大家把这事儿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吧,又出问题了。
稷下书院剩余四位大儒带领人收拾大典的时候,突然发现。
诶!
不止下一任文圣死了。
连那“一帝三圣”之一的圣玺,也丢了。
那些看守圣玺的儒生,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盛放在和田白玉台阶儿上的圣玺,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