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之境。
能够冠以“厄”之名的境界,自然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的境界。
除了那渡厄境的地火水风四九小劫以外,突破至渡厄境前,便已有劫。
而且和那明确知晓的地火水风四劫三十六难不同的是,突破渡厄境时的劫,唤作“入境灾”,并无定型。
在炼炁界中,有人的“入境灾”只是一场大病,取灵丹妙药吞服而下,修养数月,便能焕发新生,踏入渡厄。
也有一些炼炁士,要经天雷淬体,硬扛过去,方才踏入渡厄之境。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
毕竟算是“天灾”。
而对于一些老早就战力逆天,跨境杀人的天骄而言,“入境灾”便更加玄虚,更加莫名其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即你都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卷进了什么事里边,灾厄随身,一个不慎,一命呜呼。
就像是那些天机卜师最喜欢说的“命中注定有一劫”。
只有将其安然度过,方才能真正突破渡厄之境,如应那地火水风四九小劫,淬体锻魂,超凡入圣!
而很明显,余琛元神圆满以后的“入境灾”,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雷火之灾,而是“人祸”。
同时也是在提醒他,眼前状况,对于他而言,乃是堪称灾难的情况。
想到这儿,余琛深吸了一口气儿,平复心情。
只要度过这“入境灾”,踏入渡厄,那天尊之境,便已触手可得。
因为和其他境界需要吐纳冥想,需要修道领悟,真正跨入渡厄境后,没那么玄虚。
地火水风四九小劫,一年一劫,既是灾厄,也是造化。
以地火水风淬体锻魂,可超凡入圣,踏入通天。
而这个一劫一年的间隔,并非是定死的。
一些骄傲的炼炁士,甚至会主动引动劫难,淬炼身魂!
换句话说,只要你能做到,甚至可以在几天之内连续引来四劫三十六难,日升月落之间,从渡厄下品跨越至渡厄圆满!
倘若再一朝悟道,构造场域,更是能一念通天!
但对于大多数炼炁士来说,一年度一劫九难,已是无比仓促,无比惊险的了。
主动引劫而降,那是属于天骄的特权。
而在炼炁界有记载的事例里,四九小劫中,最短的间隔是三天。
乃是由玄门圣地如今的圣主年轻时创造的,三天一劫,度过整个四九劫难只花费半个月的功夫。
当然,这是大伙儿都知晓的,至于暗处是否有更多可怕的记录,却怕是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总而言之,余琛有把握,只要突破了那渡厄之境,稍加巩固,他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度过四劫三十六难,渡厄圆满,超凡入圣!
所以,眼前的入境灾,便是重中之重。
这般念想着,他再度闭上了眼,静待三日后的神主诞辰。
静待……灾难降临!
三天日子,转眼而过。
三天里,那般如同幻境一般的惊悚景象,又发生了数次。
余琛同玄天罡也碰了几次面,也见到了那粘人的青柠几次,那小丫头一天到晚就喜欢缠着玄天罡,恨不得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除此以外,他还得到了一些让人安心的消息——比如其余六位神主都回复了玄天罡的邀请,说天炙神主诞辰之日,自会出席。
也让余琛和玄天罡心头轻松了不少。
至少按最坏的情况想,倘若那天炙神主当真和那虚假的冒牌货一样,被域外污秽污染了去,至少还有六位神主可以镇压他。
于是,三天以后,金乌天门好似大日那般,自东方升起。
明媚晨光,洒落寂静的神岛山河。
天一大亮,整个神岛,便有条不紊忙碌起来。
一道道身影从神岛各处腾空而起,身着华服,带上寿礼,坐上金辇,上了那天炙神宫。
热闹纷繁。
而余琛和玄天罡,也带着那小青柠,从太阳行宫出发,踏空而去!
一路之上,碰见不少祝宴的弟子执事,纷纷恭贺。
到了那天炙神宫,放眼望去,只看宫阙成群,连绵如山,无比庞大。
忙碌的执事们穿梭在神宫之间,何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有大能挥手划金河,上面是各种珍馐灵材,有条不紊运进那神宫膳房。
有大能吹哨起仙鹤,衔起那琼浆玉露珍纯酿,尽数飞往神宫大殿。
天宇之上,天女灵舞;大殿之中,琴瑟和鸣;往来门徒,笑意盈盈;一片纷繁气氛。
神主诞辰,百年一庆,自是要大办特办。
送上贺礼,余琛同玄天罡一同,踏入那神殿之中,随行的还有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玄天罡的青柠丫头,在自成一片小千世界的天炙神宫主殿落座下来。这神宫大殿,一看就是以芥子须弥之道,扩充了万万倍。
金红色龙飞凤舞的天顶,真好似那天穹一般,高高悬上。
神殿尽头,八尊浮空神座分立,被茫茫神光托举而起。
而以那尽头为起点,两排宝位绵延出百里开外,那宝光氤氲的神木桌上,早已写下了神岛有头有脸的名氏。
要么是天尊宫主,要么是骨干执事,还有像玄天罡一般的天骄弟子。
至于更多弟子门人,则环绕这神座和宝位,一圈又一圈盘膝而坐,向外扩散,难见尽头。
看这模样,怕是整个大日圣地,所有门徒弟子,长老执事,大部分都齐聚神宫,欢庆热闹。
朝阳东升,巳时一刻。
诞辰便正式开始了来。
天尊祝词,宫主奉礼,神主讲道,诸宫武比,灵曲仙音……一轮轮声势浩荡的流程走下来,正好午时。
黄金色的河流分了数百道,从天上洒落下来,送到一张张桌前,且看其上,一盘盘美味珍馐,香气逼人,灵光氤氲,看得人食指大动。
又有银色的江水环绕而过,其上皆是琼浆玉露,酒香扑鼻弥漫,更是勾起馋虫。
随着那天炙圣主一声“用膳”开始,一个个便提箸起杯,珍馐入口,美酒进喉,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如此一幕,无比融洽——天上六位圣主慈眉善目,地上天尊宫主谈笑风生,无数弟子门徒觥筹交错,尽显热闹与祥和。
甚至让一直神经紧绷的余琛和玄天罡,都产生了一种感觉——自个儿是不是想太多了?
万一人家天炙神主真就没被污染呢?
万一这些天的惊悚幻境和天炙神主没关系呢?
“这位便是判官阁下吧?”
邻座,一个自称是玄天罡师弟的年轻人,恭敬拱手,从那金河上取下一盘灵蛟背脊肉,从银江上截下一壶参果琼浆,为余琛倒上酒。
“早就听闻阁下能同大师兄难分伯仲,也是那千年难遇的天骄俊杰,如今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贫道靳可闻,敬阁下一杯!”
说罢,将酒杯抬起,杯口低下三分,谦卑恭良,无比诚恳的望着余琛。
酒香同肉香混杂在一起,刺激余琛的鼻腔。
另一边,那小丫头青柠也是,端起一碗龙虎肉羹,拿到玄天罡面前来,“大师兄!大师兄!老师做过一次这个羹,好喝得很呢!”
余琛和玄天罡对视一眼。
俩人因为神经紧绷,回到大日圣地之后,可以说颗米未进,滴水未沾。
而如今,眼前情况又似乎证明只是他俩想太多了,这并非什么鸿门之宴,只是一场正常的诞辰盛宴罢了。甚至俩人念头扫过,也并未发现什么低劣的“毒物”。
再加上,一边是那靳可闻谦卑敬酒于余琛,一边是那玄天罡向来疼爱的青柠丫头。
尝上一尝,似乎也并无不可。
但就在余琛和玄天罡下意识伸手去接时,余琛看到了自个儿的右手。
看到了那张深陷在血肉中,隐隐约约的饕餮的面孔。
——瞬间僵住!
手如触电一般缩回来!
不!
不对!
要说俩人对于美酒佳肴,那不过是“有则最好,缺也无妨”。
但古神饕餮,可是出了名的馋。
甚至饕餮二字,都成了形容词。
可从上菜到如今,无数美味佳肴,琼浆玉液。
他竟一点儿反应都没得!
绝不可能!
“嘿!您俩要是当真吃了这玩意儿,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处,恐怕就是——这辈子再看见酒肉,都难以下咽了吧?”
饕餮不怀好意的声音,适时回荡在俩人耳边,又喃喃自语,“好家伙,三天,哪怕是吾,也用了三天才堪破这近乎完美的‘假象’!”
余琛和玄天罡同时一愣。
再转过头去,却是表情立刻僵硬!
且看那原本风度翩翩,自称玄天罡师弟的靳可闻,如今已变成了一个头大如斗,浑身流脓,血肉腐烂的怪物,奇丑无比,手中端着的酒杯里,是鲜红粘稠的液体,浸泡着一根血肉模糊的命根子。
而玄天罡那边,原本乖巧可爱的青柠却变成了一个浑身褶皱,白发苍苍,十指如鹰爪一般的老妇人。
手里捧着一个稚嫩美丽的人头,正是那真正的青柠的模样。
那小巧的人头脸上,无比惊恐,无比痛苦,无比骇然,死不瞑目。
她的头顶的头发被刮光,头皮被掀开,头盖骨不翼而飞,其中白花花的事物混杂着血丝,莹白如玉。被那老妇人呈上来,端给袁天罡。
那一刻,俩人浑身一个激灵,神色骤变!
那头大如斗的怪物,嘿嘿笑着,“判官阁下,喝啊,这酒好喝得很呐!”
说罢,一饮而尽,血水顺着腐烂的嘴唇留下来。
而那老妇人,装出一副稚嫩乖巧模样,声音沙哑又难听,看向玄天罡,尖声笑道:“大师兄,大师兄——她被老身掀开头骨之前,还一直这样喊呢……大师兄大师兄,小师妹的血脑灵羹,您不尝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