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祺祥通宝是假的,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把钱退给你。”说完这句话,林振凯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钱不够可以再想办法,大不了去借高利贷。欺骗自己的老同学,这算那么子的办法。
他恨不能当着程虎的面抽自己两巴掌。
“我知道是假的。”程虎淡淡笑道。
“你知道?”林振凯十分讶异,“你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买?”
“因为我猜想,你一定十分着急着用钱,才会骗我。”
林振凯心里震撼不已。就因为猜想道他急需用钱,所以就宁可上当受骗?这是什么大傻子?
“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林振凯垂头丧气的说道,
“我老婆,就是咱们小学班上的彭艳,白血病,好不容易骨髓配型成功了,可是费用太高,我们东拼西凑,现在还差十万块。如果不是因为急需这些钱,我一定不会骗你。小虎,对不起。”
彭艳。程虎还记得这个女生。
当时在班上也算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女生,没想到,她竟然嫁给了林振凯。
而且,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应该很好,不然的话,林振凯也不会为了救她到处凑钱。
而彭艳那样一个长相出挑的女孩子会嫁给林振凯这种没钱的穷光蛋,显然也是嫁给了爱情。
“小虎,你把铜钱还给我吧,我把那五万块钱退还给你。”林振凯一脸自责的说道。
“没事。”程虎笑道,“那五万块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好了。我另外再转五万给你,凑个整数。”
“啊?”林振凯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讶异的看着程虎。
这是在开玩笑吗?
程虎已经打开微信。他当着林振凯的面,又转了五万块钱到林振凯的微信号上。
林振凯急忙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橙黄色的转账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眼眶一热一湿,两行泪水瞬间往下滑落。
钱够了!
这就说明,他可以回家了。他可以回家陪老婆去动手术了。
“要是钱不够,你就跟我说一声。”程虎拍了拍林振凯的肩膀,安慰道,“咱们可是朋友,千万别跟我客气。”
“可是......”林振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糟糕,飞机快起飞了。”程虎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流泪。他赶紧抱了一下林振凯,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嫂子’,就飞也似的奔入机场里。
林振凯还傻傻的站在原地。
四月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他后背上,像一只轻柔的手抚摸着他荒凉的背脊,暖暖的。
他咻的一下回过神来,赶紧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老婆,钱够了。我今天就回家。”
......
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清泪。
从古至今,无数诗人咏唱过自己的思家之情。无论他们飘荡在何处,家永远是游子们魂牵梦萦的港湾。
那儿有自己念想的人,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在岁月更迭里,也许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但对家的印象,却始终如一。
程虎也不知道白木村对于自己来说,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家。他到这儿也没有多久。
但是,当他驱使着破旧的皮卡车,轰隆隆的一路从荷花市往白木村行驶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澎湃。
那儿明明没有如画的风景,也没有等他归家的人,可是,他却归心似箭般恨不能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底下。
等他绕了无数个弯道,经过数不清的村子,终于进入白木村地界的时候,他澎湃的内心忽然又安静下来,像一朵即将落地的蒲公英,只在距离地面极近的上方,轻轻的飘荡。
山风夹杂着山林植物的干燥气息从窗户灌入的时候,他闻到的仿佛不是山风,而是家里的袅袅炊烟,是食物腾腾的热气。
等他终于开着皮开车进入院子,并且双脚着地的时候,他的心情则像泄了洪的水库,从汹涌回归平静,从波澜变作涟漪。
看着太阳能灯下的院子没有一丝一毫改变,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幸好离开的这么些时间里,鸡群没有把他的院子给拆了。
原本程虎是想要从鸡舍二楼拿些玉米下来喂鸡的,但走到鸡舍门口的时候,发现鸡群已经挤在一起睡着了,就只好作罢。
他进入屋子里,放下行李,便去烧热水洗澡。
洗好澡回到床上躺着的那一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这一句话的精髓所在。
望着窗上的皓月长空,以及那洒了漫天的繁星,感受着从窗户吹进来的习习晚风,嗅着金樱子和风车茉莉的香气,程虎干燥疲惫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了。
其实,在他进入白木村的那一刻,他的不安感就已经悄然落下。
等他进入院子,从皮卡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更是把从其他地方吸入肺部的沉闷之气一吐而散。
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将他与这片山林牢牢捆绑在一起。
早上起来,程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铜钱给吃了。
昨天回来得太晚了,没来得及吃掉铜钱,现在留着当早餐还是不错的。
他从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背包里掏出铜钱,把意识驱动出去,覆盖在铜钱上。
随着熟悉的电流注入身体,十枚铜钱有九枚已经化作灰烬,只剩下一枚假的祺祥通宝。
程虎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果然感觉到浑身舒服无比。
就好像刚刚做了一个全身按摩一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舒适。
他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个懒腰,这才穿上衣服下楼。
大黄从山里回来了。
这个老家伙每天都很准时。
它看见皮卡车停在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程虎已经回到家里。
所以它没有直接走到坟前趴下,而是走上台阶,往屋子走去。
四肢刚刚在客厅门口站稳,便看见新主人坐在厨房里,安静的享用着它没法理解的食物。
一条条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某些动物的尸体腐烂发臭之后,长出来的白色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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