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天下大势的后果，姬昌之前就和王也说过。
那个时候，只怕姬昌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勇士才能做出来的行为。
王也自问，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值得吗？”
姬昌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喘息了几口，才开口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愿意去做，便做了。”
“师弟，你的决定是对的，逐鹿天下，未必是什么幸事，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这大周之主。”
这种话，说出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当皇帝多好，权倾天下，想要什么有什么。
这是无数人的梦想。
但是姬昌的话，王也是相信的。
他自己就亲身体会过，位居高位，就有位居高位的义务，那个时候，很多时候，人就会身不由己。
王也是个喜欢自由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当什么皇帝。
哪怕当年在大荒的时候，人族已经大一统，那个时候，王也也没有登基称帝。
“当初可没人逼你当这个皇帝。”王也开口说道，“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你就认命吧。”
“道理我明白。”姬昌苦笑道，“既然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那自然得承受别人没有的责任。”
“我并非是抱怨，只是人之将死，说几句心里话罢了。”
王也看着姬昌，心中有种淡淡的忧伤。
姬昌的情况，并非是真正的衰老，他是受到了天机反噬，从肉体，到神魂，都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种情况，用武者的话来说，是天人之衰，便是有封圣榜，也是救不了姬昌的。
甚至他连转世投生，也没有机会。
姬昌，自此以后，会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地死亡。
王也和姬昌，虽然谈不上多么深的交情，但是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日。
姬昌对他，也还算不错。
真看着姬昌彻底死去，王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触的。
“周王，你通晓先天易数，难道没有自救之法？”王也沉声道。
“没有。”姬昌摇摇头，“天机反噬，无药可救，我是必死无疑了。”
“师弟啊，你要记住，以后不要轻易动用先天易数，我这辈子，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好了，姜丞相他们来了，为兄还要留一点力气，交待他们一些事情，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吧。”
姬昌双手合并，朝着王也，行了一个古礼。
王也正色，双手相抱，也是深深行了一礼。
下一刻，王也一甩衣袖，卷起雷震子，身形已经消失在大殿之内。
这个时候，大殿的大门打开，姜子牙等人，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丞相，辛苦了。”
姬昌一脸疲态，开口道。
“大王！”
姜子牙等人，齐齐跪倒在地。
……
王也离开大周皇宫，并未立即远去。
他出现在西岐城内，一座最高的楼顶之上。
面向大周皇宫的方向，王也的神色复杂。
这些年来，他见过不少生死，但是直到今天，他也是无法安然视之。
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王也，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上位者。
因为他太过优柔寡断。
慈不掌兵，同样的，想要掌权，就不能心慈手软。
生死，不过是最寻常的事情。
但是王也做不到无视死亡，他可以自己拼命，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身边之人的死亡，是王也一直在避免的事情。
当初余元杀死冀州的将士，王也可以不顾后果当场斩杀他。
也可以为了复活那些将士，而暂时饶过余元。
如果换了其他心狠之人，就算牺牲一些将士，也绝对不会放过余元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王也不是这么一个人，李世民等人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追随他这么多年了。
所以他这性格，到底是好是坏，还真是不一定的事情。
王也静静地站在楼顶，而雷震子，躺在一旁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周皇宫的方向，忽然传来阵阵大哭之声。
王也心中微微一沉，他好像看到一道流光直冲天际，心中知晓，这是姬昌，归天了。
“轰隆——”
天空响起一声雷鸣，风云变色，大雨顷刻之间已经落下。
街道上，行人纷纷躲避。
王也依旧没有动弹，任由那些雨水落下。
不过那些雨水，在距离王也还有数寸的地方，就自动滑落下去，丝毫没有沾到他的身上。
又过了良久，王也才冲着大周皇宫的方向，抱拳为礼，嘴中低声道。
“师兄，一路走好！”
这一句师兄，姬昌活着的时候一直想要听到，却始终未能如愿。
他死之后，王也最终还是喊了一声。
如果姬昌知道的话，想来也能够安息了。
说完这一句，王也抓起雷震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大周的西岐城！
数息之后，王也的人就已经到了距离西岐城数十里的岐山之中。
岐山上，那些高手，都已经散去。
只有遍地的狼藉，显现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准提道人，骑在一头孔雀的身上，依旧在山顶低声地念诵着经文。
在他身上，好像有无数文字环绕一般，那些文字，不断灌入孔雀的头顶，孔雀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挣扎。
可惜它现在，完全无力反抗。
王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孔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恶人自有恶人磨，让准提道人收拾他，也是正好。
“姬昌道友走了？”
准提道人看着王也，开口道。
“准提道友难道察觉不到？”王也不答反问。
“这里毕竟是大周的都城，贫道也不方便随意探查。”准提道人摇摇头，开口道，“可惜了姬昌道友，以他的资质，本来有望成道的，可惜被俗世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
“他要是早听我的劝说，放下这些外物，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修行，如今只怕也已经临近天尊境界。”
准提道人无限感慨。
王也这时候才知道，准提道人他们，竟然曾经试图度化姬昌。
可惜姬昌不信他们这一套。
“道友以为的外物，在有些看来，或许比性命更加重要。”
王也随口说道，他并不是想和准提道人讨论教义，“准提道友，现在是不是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姬昌已经身死，他的所作所为，王也并不想多说，也不想听准提道人对他评判功过。
说到底，西方教那一套东西，王也是半点不信。
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不过是忽悠人的，行善积德，就能往生西方极乐？
作恶，就能有所报应？
那么多无恶不作的武者，也没见谁来报应他们。
如果功德，那也是针对天地的，不是信奉谁，就能有功德的。
于天地有功，才是功德。
扶老奶奶过马路，与功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道友倒是心急。”准提道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我此次东来，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完成师兄与道友的约定。”
“冀州战死将士，一共三百九十七人，我师兄，用大神通大法力为他们重塑了身躯，然后又亲自为他们召回神魂。”
“望道友知晓，为了做到这些，我师兄，足足耗损了三千年的功力。”
“接引道友辛苦了。”王也说道。
准提道人说的再夸张，王也也不会觉得亏欠接引道人什么。
无论他付出什么代价，都不是王也的责任。
这是接引道人自己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王也强迫他做的。
而且王也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他放过了余元，当初那余元，可是差点欺侮了他的女人！
如果不是给接引道人面子，王也一定会让余元万劫不复，永世不可超生！
准提道人活了无数年，王也一说话，他就看出来他的态度了。
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人呢，如今应该已经快到冀州了。”
“既然如此，那告辞了。”王也拱手道。
“道友请留步。”
准提道人忽然说道。
王也只感觉背后汗毛直竖了起来。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可是不对啊，准提道人，怎么抢了申公豹的台词呢？
朝歌城内，申公豹忽然打了一连串的喷嚏，这对武者来说，可是及其罕见的。
他揉了揉鼻子，嘴里嘟囔道，“谁想我了？”
王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准提道人，开口道，“准提道友还有何事？”
王也不能太不给准提道人面子，人家毕竟是西方的副教主，堂堂天尊高手。
别人愿意和王也平等对话，就已经是给了王也面子，否则的话，以王也的修为，哪里有资格和准提道人这等高手平起平坐？
再者说，毕竟人家刚刚帮忙复活了一批冀州将士，王也就算自认不亏欠接引道人，那也总不能恩将仇报，给人甩脸子吧。
“贫道还有一点小事。”准提道人笑着开口道，“本来还想等到了冀州再和道友商量，既然道友是个急性子的，那不如现在就说吧，”
“说吧。”王也随口说道，“我们也算打过交道了，如果能够帮忙的，我肯肯定帮。”
王也说着能帮的肯定帮，但是到底什么事能帮的，解释权可全都在王也手上了。
“这件事呢，对道友不过是举手之劳。”准提道人笑着说道。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呢，也是想度化一些有缘人，前往我西方极乐世界修行。”准提道人开口道，“所以我想在道友的冀州，走一走，看有没有与我西方有缘之人。”
“希望道友能帮我开一下方便之门。”
“你想在冀州传教？”王也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方教最擅长蛊惑人心，要是让他随便在冀州城传教，那冀州，只怕会有一大半人都得信奉了西方教。
这可不是王也愿意看到的结果。
“传教？”准提道人微微错愕，以前，可是没有这个词语的。
不过从字面意义上很容易就能理解，准提道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王也的意思。
这个词，倒是十分贴切。
他要做的事情，不正是传播教义吗？
“可以这么理解。”准提道人点点头，“贫道最是见不得有缘之人，在俗世之中虚幻度日。所以贫道想要给他们一点机会。”
“贫道的要求不高，只希望我如果能找到有缘人的话，道友不要阻拦他们随我离开。”
听完准提道人的话，王也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不阻止所谓的有缘人随你离开冀州？
那岂不是说有大半冀州将士，都要成为你西方极乐世界的护法？
西方教蛊惑人心的本事天下无双，何况准提道人还是西方教的副教主。
他亲自出马，要是不能劝说冀州城半数以上的人皈依西方教，那他这个副教主，可就真是浪得虚名了。
“别的事情都行，唯独此事，不行。”王也摇头拒绝道。
开玩笑，冀州又不是西方极乐世界的培训基地，怎么可能让准提道人进去随便挑选人才呢？
准提道人对王也的拒绝，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这种拒绝，他经历的可是多了。
“既然如此不行，那么这样吧。”准提道人沉吟道，“道友允我在冀州，带走十个有缘人，如何？”
刚刚他想要随便带走多少人，现在却是加了个数量限制。
“十个太多，最多五个。”王也沉吟道，他也得考虑拒绝准提道人的后果。
以准提道人的修为，他如果强行传教，那王也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五个？成交！”
准提道人哈哈一笑，开口道，“道友，咱们可说好了，我到冀州，挑选五个与我西方有缘之人，只要他们愿意随我前往西方极乐世界，道友你不可横加阻拦。”
王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一个沟里，大意了！
准提道人，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够随便传教，甚至十个人，也是他虚张声势！
只怕五个，已经是超出他的预期，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答应的那么迅速！
难道说，准提道人已经有了目标？他要是把李世民、袁洪这些人都度化成西方教中人的话，冀州，岂不是直接要群龙无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