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我打横抱起,放进副驾驶座,低头轻柔地给我系好安全带,我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脑袋,眉目清浅,动作认真,像以前无数次在一起时的甜蜜模样。
板寸的头发就抵在我的眼前晃悠着,我的心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我说:“老公,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又开始叫他老公了。
这两个字,对我来说,真的一言难尽。
我觉得我应该放弃的,可我又舍不得。
那就,再叫几声吧,横竖也叫不长久了。
他抬头,轻柔地看着我,声音也放得很轻:“你还没好利索,还是……”
“不了,医院……我不喜欢。”
“那好,我们回家,到时我叫赛洛过来。”
他自顾地说着,而后发动了车子朝明月城的方向而去。
他把车速放得很慢,我本想打开窗户,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可顾南笙不让,他说虽然车速很慢,可到底还是在疾驰,风会变得冷冽,会刮疼我。
于是我没有坚持,隔着玻璃窗,将车外渐渐掠过的风景尽收眼底。
顾南笙抿唇的样子真好看,侧脸轮廓真是有型。
我看着他,像自言自语一样一路说个不停。
“老公,还记得么?这里是愚园呢。那片还没开发完的山头,我们曾经去过,我拎着酒,你横卧着,我们说话说了大半宿呢……”
“老公,这是你家别墅,我们上次……呵,下药下错下到赛洛身上,赛洛大概现在都还在恨我。”
顾南笙一顿,回头来看我:“念念,赛洛不再生你的气了。我向你保证。”
“他生不生我的气,我也不在乎啊,老公,你不用跟我保证。”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事只怕要影响丽雅一生,可我已经无力对她补偿什么了。
我浅浅地笑了笑,指着路过的那座高级商场:“我在这里买过衣服,还碰到了顾北彦,后来你来了,还把衣服丢进垃圾桶。”
顾南笙浅笑,仿佛也对那段记忆很愉快:“你想要么?我们再去买一套好不好?”
“嗯。”
他见我点头,嘴角露出笑容,车子开进商场停车库,过来牵着我的手慢慢下车。
商场还是那个商场,只是由夏天走到了冬天,衣服也从夏装换成了冬装,每一件都憨憨的挂在展示柜上,没有了之前的娇俏和瘦美。当然之前我买过的运动衫也成了被下架的商品,没有得卖了。
服务生小心地询问:“如果顾先生需要,我可以让总部加急给您连夜赶制两套出来。”
“不用了……”
“好。那就去做两套吧。情侣衫,要和她买过的那两套一模一样。”
顾南笙抢着回答了她的询问,而后又取下了一件大红色的长款羽绒服披在我身上,对着镜子,靠在我肩上,笑着说:
“这件很好看。”
我也觉得挺好看。
我说好。
他去刷卡付了钱,我就困了。等他付完款回来,我就强打起精神要跟着走,他就蹲到我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我背你。”
我发了怔,看着他匍匐在我面前的背,愣着神。
“快上来。”
“哦。”
我手里拎着衣服袋子,趴在他后背,手提袋压缩过,晃悠在他面前也不很大。
可我们俩的年纪都不小了,这样少女心地背着逛街,多少还是引来了一些注目礼。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太有损顾南笙大总裁的形象了。
我小小地挣扎,想让他放我下来,可他说什么都不放,还理直气壮地说:“我背我的老婆,关他们什么事?”
我无从反驳。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后肩上。
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那股熟悉的烟草味,啊,好像好几天都没看到他吸烟了呢。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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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身上没有烟味了呢,有点不习惯。”
“嗯,之前你住院,所以我戒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继续抽。”
“哈哈,不用了。戒掉挺好,不伤身。”
我浅笑了一声,浅淡的温馨感觉萦绕在周围,我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明月城。
已经入夜了,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淡淡的白霜在玻璃上冻了一层冰凌,漂亮雅致,却又清冷至极。
顾南笙就睡在我身边,闭着眼睛,浅浅地呼吸着,他的手一只垫在我的脖子下面,一只手则环在我的腰上,将我搂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真是安心呢。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老公?老公?”
我贴着他的耳朵浅浅地叫了两声,他没有反应,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拉起,爬起来,看了看觉得这样太空,便将床头的一只巨大的棕熊布偶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蹑手蹑脚地寻到了书房,找了纸和笔,对着空寂冷清的空间发了半晌的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把笔尖落下。
“老公,当年参与事件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虽然还有漏网之鱼,但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兰溪的亡魂会得到安息,所以,请你别再恨了好么。有人说,心向阳光,幸福才会绵长,我相信,兰溪也希望你不要一直活在仇恨里。
余氏既然已经买了,那就请你当做产业的一部分,好好善待它吧。至于花庭酒吧,能不能麻烦你将它交到丽雅手里?海边别墅那一夜,始终是我的错,才酿成了她的悲剧,我希望多少娘弥补她一些。
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放在这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老公,谢谢你给了我这段温暖而幸福的时光,即使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给的假象,我仍旧觉得幸福。未来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南笙其实从一开始就存着要把我报复进去的心思,所以他不肯碰我,更不愿意给我半点温柔和真情。是我不知廉耻地一再主动贴上去,所以现在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怪得了谁呢?
心里的痛,细细密密地,像针扎一样无边的蔓延着。我的眼泪也跟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一边擦,一边拿出横格纸出来,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我发现,除了顾南笙,我想不起来我在这场婚姻里,还拥有过什么。
那就……净身出户吧。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落了款,写下了日期。
然后和那一段认真的纸笺一并放进文件袋,整齐地放在桌上。
我悄悄地将行李箱拖出来,放了几件临时御寒的衣服,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开门走了出去。
顾南笙还在安静地搂着狗熊沉睡,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薄凉的月光,清寒的白雪,陪着我一起,安静地痛哭流涕。
招来一辆出租车,我说去机场。
司机后视镜里看我一眼,问我是不是当小三被人赶出来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明月城。
是啊,动不动就五千万上下的房子,像我这种半夜肿着眼睛拖着行李箱跑出来的女人,确实挺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小三。
我扯唇,笑了笑。不好意思说我的处境连个小三都不如。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到了机场。
拖着行李进机场大厅,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于是随便查了一趟即时起飞的航班。
海难,三亚。
听说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呢。
我掏出证件买了票,排队安检,上机。
然后,飞机起飞。
我静静地看着狭小的窗口,眷恋地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我土生土长了二十三年的土地。
今生不欠,来生不见,顾南笙,再见。
华西市距离海南市并不遥远,中途中转站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全部的行程也不过才四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后也才不过十一点。
我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只有三千块钱。太贵的宾馆我是住不起了,于是就就近找了个私人家改建的小宾馆住下来,一晚上九十八块钱的单人间,是这附近最最便宜的地方了。
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的昏天黑地了过去。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一团浆糊,时而会飘过一些凌乱的,支离破碎的画面,撩得人睡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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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惊醒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反锁的房门,好像有人在敲打钥匙孔的声音。
我顿时升起警惕心,抱着被子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房门。
听说过一些比较受欢迎的旅游胜地,外地游客啊,本地客商啊……心思都不单纯,但是半夜撬门的……
我不会如此好运地就碰到了吧……
这么想着,我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而后在室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防身的东西,于是跑进卫生间拿了根马桶刷出来。
也就这时,门把锁突然大幅度地转动了一下,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我举起了马桶刷。
等那门打开地缝隙更大了一些,探进来一个脑袋……
“砰!”
我一马桶刷就砸了下去。
“唔!”
那人一个闷哼,捂住了脑袋。但却没有因此而退出去,反而一把推开房门,闪身进来,随后紧紧把门关上。
“我打死你,打死你!你是谁,快说为什么三更半夜闯进来!……”
我胡乱地叫嚣又抽打,那人吃痛受不住,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刷子丢掉。
而后一把将我紧紧搂住。
“念念。是我。”
熟悉的烟草味席卷了我的鼻腔。
我顿时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