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麟有过幸福快乐的记忆,只是那份记忆有些太过模糊了,对他来说,那份所谓的快乐只有两张模糊的笑脸,他甚至不敢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可是,时隔几十年,在他梦中频繁出现的却并非那两张笑脸,而是暗红色的血,以及一双冰冷的手。
两岁的时候,习麟的父母死在了家里。两名入室行窃的歹徒在偷盗过程中吵醒了习麟的父亲,搏斗过程中歹徒刺死了习麟的父亲,转而又袭向习麟的母亲。
习麟母亲死死抱住习麟,她的后背则被歹徒刺了二十多刀,她的血渗满了床,但却保住了习麟的性命。歹徒走了,习麟的父母死了,两岁大的习麟一个人躺在母亲身下,浸在鲜血当中。
一连两天,没有人知道习麟家中发生了什么,可是习麟并没有哭闹,因为有人始终在照看着他,但习麟并不知道照看他的其实并不是人,而是他父母的亡魂。
在第三天的夜里,一个少年来到了习麟的家里,他从习麟母亲冰冷的尸体下抱出了习麟,并引导习麟父母的亡魂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少年名叫范破,就和数年后的习麟一样,范破是一个阴差,一个活着的阴差。
范破跟习麟有着十分类似的经历。
在范破还是婴儿的时候,他的父母死于意外。车子冲下了盘山公路,范破的父母当场死亡,只有范破活了下来,但却被困在了山中。范破的父母家底殷实,却并非为富不仁之人,两口子喜做善事好积阴德,或许正因如此,所以两人死后竟是黑白无常两位老爷亲自来招魂散魄。
在发现范破未死后,无常老爷心生同情,又因为同姓范,于是黑无常破例将范破救下,并抚养其长大,还教他冥术让他做了个阴差。或许是命里注定,范破15岁外出“公干”时发现了躺在血床中的习麟。
同病相怜,于是范破将习麟救下,并带着习麟回了家。
范破的家住在阴阳界以西,黑无常时常在那里露面,当范破将习麟带回家后,黑无常也一眼相中了这个两岁大的婴儿。就像当年带范破长大一样,范八爷也亲自来照顾习麟,教他说话认字,教他道德伦理,同样也教会了他地府的咒术。
因为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习麟一身寒气;因为八爷终日一身黑衣,所以习麟也同样只穿黑色的衣服;八爷始终一张哭丧脸,习麟也同样没有什么表情。两人的差别大概是……习麟要比八爷长得可要好看得多了。
习麟在上小学之前几乎一直跟在八爷身边,八爷惯于见鬼却少与活人接触,所以他并没觉得习麟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习麟的性格中却始终存在着一份反叛。
10岁的时候,习麟跟着范破一起,第一次以阴差的身份外出公干,目标是一个终日站在一栋废弃大楼内的女鬼。这个女鬼经常引路人到楼上,然后诱人跳楼,是个害人厉鬼。
两个人到了大楼,见到了那个厉鬼,范破本想以师哥的身份为习麟做个示范,可是习麟却抢先一步走到了那女鬼的面前。
女鬼见到习麟,便伸手勾住习麟的脖子,要引他上楼。但习麟站着没动,他用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并非人言,但那女鬼却听得清清楚楚。
“谁逼你跳楼的?你是在报复谁?”
习麟的一句话让那女鬼崩溃了,她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并说出了她被两个男人带到这废楼性侵,又被扔到楼下摔死的经过。习麟听后点了点头,并命令这女人安分地待在这里,不许再害人。说完,他转头便走。
习麟的举动让范破吃了一惊,他上前问习麟到底想干什么,但习麟却不回答他。
范破也见惯了习麟沉默寡言的臭脾气,所以他也不多问,直接绕开习麟奔那个女鬼走去。但习麟却回身一把抓住了范破的后脖领,然后用力一拽,将范破摔躺在了地上。
“这事我来处理!”习麟瞪着眼睛对范破说。
“你一个小孩会处理什么?”范破用力推开习麟的手,并站起来瞪着他喊道。
范破比习麟大了整13岁,而且习麟也确实是一个小孩,可是习麟完全不这么觉得。
他固执地顶撞道:“她的怨还没了呢,你就这么带走她是不对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带她走,阻止她再害人,这有什么不对的?老爹就是这么教的!”范破怒道。
“那你就回去问问老爹,为什么他要救你!”
“跟我提这个是吧?好!那我问问你,当年是谁救的你?是谁带你上学,是谁教你怎么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的?”
习麟看了眼范破,没做声。
“你也知道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范破又问。
习麟皱起了小眉头,虽不情愿,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范破胜利了,他推开习麟走到了那女鬼面前,并强硬地将女鬼的魂拘走,并带着他返回阴阳界。
事情看似解决了,可是习麟却并不这样认为。白天,习麟就像普通小孩那样去学校上学,放学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跑到之前那片废弃楼区,并在那里来回溜达。
两个月后的一天,习麟放学后照旧来到废楼这边,很快他便听到在旧楼中隐约有呼喊的声音,他立刻丢下书包朝着楼里狂跑。
当天是阴天,楼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进到楼里更是一片黑。习麟追着声音往楼上跑,当他跑到5楼时,他看了两个男人正在对一个女人施暴。
“喂!你们两个!”习麟冲着那两个人喊了一声。
忙得正欢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但转回头发现站在楼梯口的竟是个小学生后,这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哈地乐了起来。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提起裤子,顺手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朝着习麟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哪凉快就哪呆着去,叔叔可没心情给你上生理教育课。”
习麟没有被吓退,他站在原地抬着头,看着迎面走过来这个比他高大得多的成年男人。
“你们知道悔改吗?”习麟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问道。
“你说什么?”男的乐着问了一句,随后便突然瞪起眼睛抡起手里的转头砸向习麟的头。
可是他手里的砖一下子挥了个空,习麟竟从他眼前瞬间消失了!这男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四下寻找着习麟的踪影,让他更加惊讶的是不但习麟不见了,跟他一起作案的同伙,还有那个被他们欺负的女人也都不见了,整个废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楼外开始涌起暗红色的雾气,他很快便被浓雾包围了,而在雾气之中又隐隐传来粗重的呼气声。
男人有点害怕了,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而就在这时,一个干巴巴全身没了皮的恶鬼突然从迷雾中冲了出来,它干枯的手猛地抓向了男人的胸口,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大块。
“啊啊啊啊啊!”
男人连声的惨叫,并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面前这头没皮恶鬼,但还没等他挣开,从迷雾当中又冒出好几个,它们一起冲过来抓住男人的胳膊,不停地将上面的肉撕扯下来,转瞬之间那男人的全身都变得血肉模糊。
男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好不容易那些没皮鬼松开了他,他也立刻朝着没有恶鬼堵着方向跑,结果只跑出几步他便脚下一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愣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从楼上跳了出来,并急速向下坠去。
在废楼内的另一个男人也同样愣住了,他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自己的同伙冲过去要打那小孩,结果他那同伴竟原地发疯一般地哭喊,最后直接从一个坏掉的阳台那里冲出去,跳楼了。
“你知道悔改吗?”习麟冷冷地望向另外那个男人问。
“你个小崽子,刚才你干了什么?”他一边喊着一边起身朝着习麟跑过来,同时也抽出了皮带,准备用皮带的铁头抽习麟。但他根本没能靠近习麟便自己“发疯”起来,然后追随着他同伙的脚步从楼上跳了下去,两个人的尸体交叠在一起摔变了形。
楼里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之前还在哭的那个女人也不知所措地看着习麟。
习麟并没有去看那女人,也没有过去说话的打算,他直接转头顺着楼梯登登登地跑到楼外。坑司冬弟。
两个男人的亡魂就傻愣愣地站在他俩的尸体旁。
习麟走到他俩身前低声问了句:“知道悔改了吗?”
两个亡魂迷茫地看着习麟,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习麟没有再说什么,当他转身离开废楼区时,这两个男人的亡魂也默默地跟着习麟,去到他们现在应该去的地方。
回到家里之后,习麟就如平常一样保持着沉默,可是范破还是从习麟身上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你干什么去了?”范破询问道。
“没干什么。”习麟应付道。
“不对,肯定不对,你跟我说,你干什么去了?”范破继续追问道。
习麟不想回答,选择转身走开,但范破几步便追到习麟身前,言辞激烈地问道:“你肯定瞒着我干什么了,快说!”
“我没有做错什么。”习麟只是冷淡地回答了这一句,然后便沉默不语了。
范破没办法问出其他,最后也能选择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