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正好十九岁,青葱懵懂的年华。
因为我在C大优秀的表现,我上了C大的荣誉榜第一名。我记得,当时的毕业典礼上,我骄傲得像只孔雀。
我和默琛……
“默琛,默琛,人家毕业了呢!”
毕业晚会以落幕,我走下领奖台就朝薛默琛跑了过去,欣喜得不得了。因为他说过,毕业过后就娶我,我好像已经迫不及待要嫁给他了。
“你今天很出风头啊,不光每个老师都对你赞赏有加,连男生们都对你倾慕得很啊。”默琛捏了捏我的脸蛋,有些酸溜溜的,因为我又收获了不少纯情男生炙热的目光。
“那是,人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他们肯定是舍不得我啦。”我骄傲的高昂起脑袋,得瑟得不得了。
“得瑟!”他抬手给我一颗爆栗,拉着我离开了礼堂。
我心里很激动,因为我又拿到了一笔可观的奖金,我决定给爸妈寄一笔,然后给叔叔阿姨和默琛买些礼物。
“晨,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走到C大历史丰碑前的时候,默琛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特别严肃的盯着我的眼睛道。
“什么事啊?”
“你答应我,以后但凡有男人接近你,你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开,不准对人有任何暗示性的眼神。”
“……讨厌啦,人家心里本来就没有别人嘛。”我娇嗔着抡起粉拳捶他一拳,脸不自觉的红了些。
“那谁说得准?你现在正处于心思萌动的时期,对任何异性爱慕的眼神都会感到飘飘然,所以你得发誓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
“讨厌,你这么霸道。”
“当今社会不霸道不成英雄!”
他邪恶一笑,勾起我的下颚在唇上用力吧唧了一口。我偷偷的朝四周瞥了眼没人,也没羞没躁的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大方吻上了他的唇瓣。
丰碑前,我们立誓,此生只爱彼此。
我们的感情很纯粹,他是个专情的大男孩,我是个懵懂的女孩。我们就是喜欢彼此,就是这么肆无忌惮的相爱。
我们吻得忘乎所以,觉得这世界只有我们俩。这个时候那句“秀恩爱死得快”的话还没有流行,否则我肯定会收敛的。
“哟,在这里就卿卿我我上了?”
我们正浓情的时候,一个凉薄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推开默琛回头望去,却是秦菲正抄着手站在小径上有些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默琛,我们走吧。”我蹙了蹙眉没理她,拉着默琛就走开了。我知道她喜欢默琛,所以对她很没有好感,但凡窥视默琛的女人都是我的敌人!
“默琛,今天有个晚宴你要不要去参加?据说薛伯伯签了一个大单子,要宴请很多人呢。”秦菲又追上来喊道,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噢?你怎么知道?”
“我爸说的啊,刚打电话让我早点回家呢。默琛,不然我们一起去吧?”她从头至尾当我隐形,在默琛面前很是谄媚。
她是豪门千金,一直都优越感十足,我不介意她的嚣张。反正她是学渣我是学霸,我也有优越感。
默琛闻之愣了一下,浅浅笑笑,“是么?谢谢,那我先走了。”
随即他拉着我飞快的跑向了自行车寄放点,寻到那辆为我们做媒的自行车,载着我就飞驰离去。
我幸福的坐在后座上抱着他,把头搁在了他背上,这种感觉特别好。怪不得电视里总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原来真的会很窝心。
我们回到薛家大宅,叔叔正在客厅里谈笑风生的打电话,看得出他很开心,见得我们回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啊老王,这个项目我一定会亲自跟进。你也知道,世贸商厦旁边那栋景观楼,就是出自我儿子和他女朋友之手。当然,这你就放心吧,初生牛犊不怕虎,设计出来的东西兴许连我们这些老古董都比不上的。好好,晚上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聊……”
叔叔好一会才收起电话,喜滋滋的走向了我们。
“默琛,晨晨,咱们中邦实业与政府签订了一个十亿工程项目,我决定把这个项目的设计交给你们俩,让你们担任项目的首席设计师。”
“啊……这么多钱啊?”
我有些惊愕,因为我经手的最大项目才不过一亿的投资,十亿资金投入,那绝对是一个浩大工程。
“是啊,这个项目结束过后,我们的中邦实业一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到时候就不用老是被中天集团压制了。”
“爸,你没开玩笑吧?是让我和小晨全权负责?”默琛也有些惊讶,大概也是因为幸福来得太快,还没办法接受。
我和他一直就想做大的项目,但苦于资历浅没人敢信任。虽然我们在学校很辉煌,但现实毕竟要残酷很多,也没有导师盯着了,也心虚。
此时听得叔叔要让我们全权负责,一下子诚惶诚恐的。
“当然,以后公司都要交给你们,提前历练也是好事。”
“爸,我和小晨一定会做好的!”默琛激动到不行,紧拽着我的手不松开。我也很开心,瞎开心。
于是在过后的时间里,设计室成了我和默琛最眷恋的地方。
这项目因为资金庞大,并且是与政府直接挂钩,作为负责这个项目的首席设计师,我们都非常谨慎。
我们前前后后大约花了三个月才把设计图弄好,并且一次就过了所有审核,给了我们相当大的鼓励。
所以当所有证件全部下来过后,我们项目开始进行中。
不得不说,这项目一开始就成为A市最为引人注目的项目,不光是资金雄厚,还因为这是出自C大两个最年轻的设计师之手。
我和薛默琛的导师们对这个项目非常关注,还经常会跟我们俩讨论一些建设性问题。
正因为备受瞩目,所以我们完全不敢怠慢这个工程。我经常会去工地盯着,深怕他们做错一点丁点。
因为中邦实业一直做的是大型房地产开发,所以项目一旦开始速度非常之快,不过半年大楼就已经建造到了三十八层。
而就是在建造三十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天,默琛去了美国洽谈一个项目,我就一个人来到了工地盯着,怕出万一。
刚到大楼
,我堂叔方建义就急匆匆走了过来,眉宇间甚是惶恐。他是这项目的总监,再加上是亲戚关系,我对他很信任。
我愣了愣,迎了过去。“叔,什么事这么紧张?”
“小晨,出事了,出事了啊。”
“什么事?”我眸色一沉,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我们施工图和数据都不见了,我办公室里的电脑也一下子全部瘫痪了,我找了工程师来检查,说数据全部被毁掉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我很惊愕,同时有点毛骨悚然。工程上经常会有小问题出现,但这施工图和数据怎么会一下子没呢?
我急匆匆的去到办公室里,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正在检查电脑。
“是硬盘被毁掉了,无法恢复数据。”维修的工程师很无奈的耸耸肩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备份。你们先暂时不要赶工期,等我把图纸从新拿过来。”
我非常看重这个项目,决不允许它出任何事情。我没有任何逗留,急匆匆的要离开,方建义又跟了上来。
“小晨。”他拧着眉,满眼的惊恐。
“怎么了?”
“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压着?我怕默琛知道了会炒我鱿鱼。你婶子马上就要生了,我怕她难过。”
“怎么会呢叔,我办公室还有备份,你先别担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拿吧。”他仿佛很不放心,一直紧跟着我,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以,今天默琛也正好没有在设计室,你跟我一起去拿吧。”
我对堂叔很信任,他是爷爷的老来子,只比我大八岁。因为方家人丁不旺,爷爷就生了我爸和他两个,他对我很好。
他是一级建造师,在业界也算有名。我与默琛相恋时就把他介绍给了中邦实业,他在公司里面也干得顺风顺水的。
我瞧着他的确是紧张这件事,便与他一起回公司的设计部。
我们迅速来到设计室里找存档的备份,而当我打开电脑的时候,里面也是什么数据都没有。
我愣了愣,连忙又打开了保险柜查看资料,却只有大结构的图纸,并无详细的数据。
怎么会这样?
我一下子惊呆了,觉得这不是一般性质的丢失了,极有可能是黑客所为,是谁在陷害我们吗。
我正准备打电话报警,堂叔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晨晨,你不能报警啊。你如果一报警,我这饭碗肯定要丢。你想想,这个工程董事长是多么重视?还有默琛啊,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他肯定会把我扫地出门的。”
“叔你快起来,这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这个事情性质非常严重,不报警的话怕是说不过去。”
我慌忙扶起堂叔,有些无言以对。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最烦人动不动就下跪来逼迫别人了。但他是我堂叔,我也不能呵斥。
“晨晨,警方一旦介入我这责任就大了啊。你婶子都要生了,她如果知道这事……晨晨啊,这不是你设计的吗?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补给我一份数据就可以了啊。”
“可是……”
我犹豫不决,因为我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报警是最妥当的办法。但看着堂叔那恐惧的样子,我无法抉择。
“晨晨,求你了,你这么聪明,要恢复一份数据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而且现在正在赶工期,一旦报警影响力是很大的。”
“这……你容我想想,我给默琛打个电话。”我拿捏不准,因为应对这种事我还是太嫩了一些,我怕出事。
“晨晨,你给默琛一打电话,他不就知道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吗?”
“……那好吧,你明天下午来拿资料,我今天晚上连夜赶出来。”
因为这个是我自己参与设计的,我再从新恢复数据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再说如果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堂叔顿然一喜,唯唯诺诺的迅速离开了。
我在设计室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根据结构图从新恢复数据和施工图,我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次,确定没有问题的时候才给堂叔打了电话让他来拿图纸。
这件事除了我和堂叔之外谁都不知道,他对我感恩戴德,我这心里也算是放下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个上面!
工程继续按照我给出的图纸和数据建造,但却在四十楼的时候出事故了。
他们在搭建钢构的时候因为承重梁的严重偏差而坍塌,并且伤了五个工人,其中一个人还是重伤。
这件事很快就上了媒体,于是警方介入此事,查出来坍塌的原因是数据不对。
我叔叔痛哭流涕的对薛叔叔说是怪他不小心丢了图纸,以至于我再次给出的数据出了问题。
这听起来好像是他在担责,但矛头却是指向我。当然,我对此无话可说,因为数据的确是我给出的。
可是,这是最基本的问题,我不相信我的数据会出错,就像一个服装设计师不相信自己设计的衣服会出现选料上的误差一样。
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事故原因曝光之后,所有的相关部门都来查这个项目了。
让我欲哭无泪并且分外不解的是,我们的项目前前后后的查出了工程用料以次充好,钢筋也是偷工减料,反正所有的建筑材料一下子全部出问题了。
于是中邦实业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面临起诉并且赔偿的问题。
而我,首当其冲的被第一时间拘留了。
我在拘留所里的时候薛叔叔来看我,主要是问我事情的原委。于是我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他应该是无法接受我如此愚蠢,气急攻心下直挺挺的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眼睁睁的看着根本无能为力。
再后来默琛接我离开了拘留所,而薛叔叔因为心脏病发一直在昏迷中。阿姨受不了这突发的打击而抑郁成疾,在薛叔叔无声无息离世的那天,她也跟着离开了。
于是原本是薛叔叔一个人的葬礼,却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
默琛因此跟疯了一样,愤怒、仇恨一股脑的袭来,他对我恨之入骨。也因此,我在葬礼结束后就被他拖进房间,活生生被凌辱了。
我记得他是
这样咆哮的,“方晨,你现在欠我两条命,这辈子你该死的就在我身边偿债吧。”
于是我一下子从个备受呵护的小公主沦为他发泄的工具,我的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
在不久之后,默琛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说,他和中天集团的千金秦菲订婚了,我正式从工具升级为情妇。
再后来,堂叔因为失职导致事故而被监禁六个月,中邦实业也再没用他了。
而我与他也没什么联系了,因为我一直都怀疑那件事有蹊跷,但他交出来的数据的确又是我给的,我无法理解。
薛默琛说得对,如果不是我的愚蠢,这场灾难不会降临在中邦实业头上,他幸福温暖的家不会散。
……
所以我此刻回忆起这事,心里还是发憷的。我恨自己是那么的愚蠢,竟然猜不到后果会那么的严重。
“小晨,小晨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在哭泣呢?”电话里又响起了陆斩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陆斩,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我又一次回忆了整个事情的细节,忽然间发现有几个地方我分外不理解。或者,陆斩的话启发了我。
“那好,我开车来你楼下吧。”
“恩!”
我平复了心绪,迅速换了一套厚点的衣服准备出门。
我有些头昏脑涨,大概是刚才冲冷水给冲的。股间还是火辣辣的生疼,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默琛那禽兽般的举动。他恨我是应该的,谁让我是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呢?
我轻手轻脚离开了公寓,下楼的时候陆斩已经来了。他还是那么的精神抖擞,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你刚才怎么了?我听你在哭。”他不放心的看着我,身手触了一下我发烫的脸。“你在发高烧?”
“不是啦,可能是我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缘故。陆斩,你现在能陪我去一趟‘江河明珠’吗?”
江河明珠就是我和薛默琛一起设计的那栋耗资十亿的工程,当年他和秦菲订婚过后,那些四面八方的流言戏剧性的消失了。
就连一直抓着公司小尾巴的相关部门也陆陆续续出来说事,说当时检测的数据出现偏差。
总而言之,那么庞大的暴风雨在掀起一场风浪过后奇迹般的雨过天晴了,只有我成为了那场事故的炮灰。
“……你去哪里做什么?”陆斩有些不解的问我,他应该也清楚那场事故,很惊愕。
“那就是我和薛默琛一起设计的大楼,当年出了事故,隔了一年才又开工的。现在应该竣工了吧?”
“恩,早就竣工了。我们公司还接了一部分装修工程。”
“噢,那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好。”
陆斩见我面色凝重也没问太多,领着我走向了他的轿车。在车上,我老老实实的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给了他,毕竟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他不甘心与你分开,让你做了他的情妇?”他似乎对事故原因并没太大兴趣,只对我和薛默琛的关系好奇。
我点了点头,狼狈的别过头看向了窗外。我无法告诉陆斩就在两个小时前,我还被薛默琛摁在车头给强了。
我想他是要羞辱我,让我明白离开他的抉择是多么可悲可笑。我早就应该晓得,我逃不出他的魔爪的。
“小晨,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还有我。”陆斩顿了顿又道,语气很沉重。“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方建义在陷害你,那你准备怎么做?”
“如果数据真的是被篡改,绝不会是他一个人所为,我怀疑背后还有黑手。”
我觉得,在A市能够让相关部门都对中邦实业的性质问题改口的话,唯有中天集团能够做到。这件事,大概跟秦斐然有着莫大的联系。
“我会支持你的。”陆斩睨我一眼,加快了车速。
我们来到江河明珠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整栋大楼稀稀落落的亮着灯。我仰望高耸入云的大楼,心里难受极了。
这栋大楼耗尽了我一生的光环,它傲然矗立在这里,很多人看它是气势磅礴的,唯有我是满心痛苦的。
陆斩牵着我的手走进大楼,因为正在装修期间,只有少数几个工人在。我们走进电梯时,我直接摁了四十楼。
这个地方是我噩梦的开始,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里的电梯是世界最先进的,所以四十楼很快就到了。
我走出电梯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虽然这里还没有装修,但气势已经不弱了。耗资十亿修建的东西,绝不会是很差的。
我瞧着当初出事的那道承重梁,心里难过得不得了。我不明白,当初我为何会在这么低级的地方犯错误,我是真的算错了吗?
我捡了个石子走过去,准备在梁上再计算一下,顺着我的心思看能不能出错。然而当我走到柱头时,却看到上面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据。
我微微一愣,死死盯着那上面行云流水的字迹,这不是默琛的字吗?他什么时候也来过这里了?还是他跟我一样在纠结这个数据?
我轻吸一口气,走到柱头的另外一边计算了起来。我算得特别认真,或者是我心里逼着一团火,我不相信自己会那么愚蠢。
虽然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让我百口难辩,但我还是充满怀疑。
陆斩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看着我计算,他没有打扰我,只是跟着我的计算结果在目测这些距离和尺寸。
当我的结果出来时,我迫不及待走到了另外一边看默琛的数据,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陆斩,我觉得我真有可能是被陷害了。”
我忽然间踉跄了一步,靠着柱头一脸苍白。我是真的被人算计了吗?因为我一直不相信那计算了N次的数据会和这一次的结果有误差。
是谁在害我?堂叔?
“别难过小晨,真相会一点点查清楚的。”
陆斩安慰我,却有些言不由衷。其实我们都晓得,后果已经造成,什么真相都已经没用了。
“呵呵,我以为你会一直愚蠢下去呢,但即使如此有能怎样?”
忽然一个凉薄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顿时心一颤,怒不可歇的回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