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撤离4小时之后,东风兵团全员再次坐上医疗专机起飞。
他们的航程横跨整个中亚,在伊斯兰堡转机,最终飞往昆明机场落地,并集体入住某数字编号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他们获得的自由度相当之高,一部分原因大概在于,这其实本来就是一所更偏向民用的医院,基本不涉及太多需要对外保密的信息。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次住院的,基本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人了。
陈沉、李帮几人不用说,在前期一次次的行动中,他们早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至于其他那些陈沉还不算太熟悉、甚至有些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代号的新队员,来这里更是像回家一样。
总的来说,住院的生活相当放松。
除了需要远程处理的有关东风兵团的一系列事务,陈沉基本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李帮和林河的恢复速度跟他一样快,住院到第5天的时候,三人已经能坐在医院中心小庭院休息区的长椅上聊天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以及那些人看向自己半条腿的目光,李帮自觉有些好笑,开口对一旁的陈沉说道:
“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猜不到我这条腿到底是怎么丢的,对吧?”
“在他们的世界里,能造成这种伤势的大概就是车祸、触电、工伤?”
陈沉微微点头,回答道:
“从某种角度说,你这其实也算是工伤。”
“只不过,你的工种比较特殊罢了。”
“那倒是”
李帮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仅仅是片刻,脸上的神情又重新变得严肃且凝重。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认知,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之前鲍启说他在HK的见闻,我还觉得他只是有点矫情,但现在看起来,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一旦适应了这个环境,再回到蒲北,简直就无法理解那里为什么是那样的。”
“哪怕是现在,看上去规矩已经定了,看上去已经比三年之前好太多了,可实际上呢?”
“只要规则的制定者不变,蒲北就永远是蒲北,不可能成为第二个YN。”
“要想彻底改变这一切,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要做什么了吗?”
陈沉突然打断了李帮,因为从对方的话里,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这之前,李帮是从来都不会动脑子去想这些的。
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跟在自己身边,自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自己让他打谁他就打谁。
无论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无论参与了多少大事,他的初心都没有改变过。
而现在.
看着李帮一脸沉重的神情,陈沉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生怕李帮的下一句话是“我要做蒲北的王”,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那原本的屠龙者,当场就已经变成恶龙了。
——
但好在,李帮终究是没有让他失望。
在犹豫片刻之后,他开口回答道:
“我肯定是不能继续打仗了,但如果让我去做一个依靠着东风集团安心养老的军阀,我做不来。”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做军阀,我们都没想过,不是吗?”
“我们只是想干大事,可军阀干的事情,太小了。”
“那现在,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已经很少了。”
“要改变蒲北,东风兵团的影响力必须继续扩大。”
“只有大到我们能轻而易举地强迫那里的所有人按照我们的规则行事的时候,蒲北头上的天花板,才有可能被打破。”
“我想去叙利亚。”
话音落下,陈沉愣了一愣。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帮便继续开口说道:
“要改变蒲北,我不一定要在蒲北。”
“这里剩下的工作,更多的是那些只有你、小鱼姐、大凯才能玩得转的东西。”
“我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但叙利亚不一样,那里还会继续乱下去,还会继续打下去。”
“我去了那里,哪怕不直接参战,至少也还能有点用。”
“我只要不去一线就好了,对吧?”
“对。”
陈沉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后又开口问道:
“李竹呢?她怎么办?”
“跟着川爷,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帮洒脱地说道:
“再说了,我去叙利亚又不是永远不回来,至少目前来看,交通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如果想回来了,我随时可以飞回来嘛。”
“而且那边的机会那么多,说不定下次回来,我就是坐着我们自己的运输机回来了.”
“确实。”
一旁的林河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脑袋,随后说道:
“说不定以后叙利亚还会流传出什么独腿将军的传说,跟跛豪一样。”
“.你对自己的定位太不清晰了。”
李帮无奈地看了林河一眼道:
“咱们这里的四个人,别说团长了,连你都可以把所谓的跛豪吊起来打。”
“他只不过是一个毒品贩子罢了,而你是一个事实上统治了一大块领土、跟某个庞然大物有密切关系、交手的对手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强国的组织的核心人物。”
“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拿自己跟他们那种角色比的话,简直不是一句自降身份可以形容的了.”
“嗨,我只是拿他的绰号举个例子而已”
林河不好意思地回答,随即又有些迷茫地说道:
“你要去叙利亚,那我呢?”
“鲍哥负责造枪,以后应该也是负责装备、后勤、技术那些东西。”
“大凯哥负责蒲北的队伍,跟着团长做副手。”
“其他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呢?”
“好像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我应该干什么。”
“要不然我也跟你去叙利亚好了,去了那边,至少我还可以多打几仗,多学点东西”
“还有可能没几天就死在那。”
陈沉没好气地说道:
“以前我们是没得选,才次次都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现在有得选了,其实已经没必要那么玩命了。”
“你知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你比我们都年轻,可以学习的时间更长。”
“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多看,多学。”
“我已经想好了,你还是得去上学。”
“上学?”
林河愕然看向陈沉,反问道:
“我这样还上什么学?难道从高中开始重新上起吗?”
“当然不是。”
陈沉笑了笑,回答道:
“你去石家庄,去学点你该学的东西。”
“那所学校的进入门槛相当高,但如果我们有需要,你未必不能去。”
“去那里几年,你可以把在那里学到的东西带回来。”
“之后,我们可以按照以前的计划,在蒲北建成一所类似的学校。”
“到时候,或许你可以当个校长。”
“校长?我当个教员还差不多.”
林河嘟嘟囔囔,陈沉差点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就你也配当教员?当个校长得了!”
旁边的石大凯和李帮都笑了起来,相比起林河,他们大概对陈沉、以及陈沉背后的那些东西要了解得更深入一些,所以当然也能明白“教员”两个字的特殊含义。
只有林河一头雾水,不过看着陈沉的表情,他倒是也没有反驳。
“校长就校长吧.这么说起来,我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吧?”
“算是。”
陈沉嗯了一声道:
“我们这一行不就是这样?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就出人头地。”
“只不过,你出人头地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佣兵了。”
шшш▪ тTk án▪ ¢O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在于,很多以前你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能做到了。”
“坏的在于,很多以前你想要做的事情,现在不能做了。”
“.我听不懂。”
林河叹气说道:
“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清楚的。”
“打到现在,我学会的也就只有打仗而已。”
“这就已经够了。”
陈沉拍了拍林河的肩膀说道:
“你心思比较单纯,这也是一种天赋。”
“所以,既然一开始学了打仗,那就一只学下去吧。”
“好。”
林河郑重回答,没再多说。
几人沉默了几秒,石大凯又突然开口问道:
“那我呢?”
陈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什么?”
“我该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具体的计划、具体的任命?”
“这问题太细了,现在还是养伤期间,怎么也算是假期,就不要讨论太细的问题了。”
“总之,当着你们几个的面,有一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虽然以后小鱼可能还会往集团里放很多所谓的‘经理人’进来,但你就是二把手。”
“你就代表我,去开展那些具体的工作。”
“如果有任何困难,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明白。”
石大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陈沉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出来。
但再看其他两人的反应,似乎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嫉妒。
或许这就是东风兵团这支队伍跟其他军阀的区别?
“位子”没那么重要,“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在枪火横飞的战术里,还是在这个庞然大物的经营里,都是如此。
每个人只有找对了自己的位置,这一整支队伍才能活下来。
想到这里,石大凯释然地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又看向了一旁的陈沉。
“那你呢?”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
这一下,陈沉是真愣了。
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本来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他没做的事情太多,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要好好养伤,尽快恢复状态。
要回蒲北,安顿好伤员、解决好阵亡牺牲人员的补偿问题。
要关注密支那的大选,安排好东风集团的势力。
要按小鱼的计划搞定佤邦,彻底收回这一整片地区的控制权。
要防备老美偷袭,继续深化对他们的软威慑。
对了,要做到这一点,还必须把吉雅、以及她背后的那个组织好好利用起来。
之后,还要去经营叙利亚的局面,要继续打开印尼的市场,要整合会晒的矿业,要促进巴基斯坦白沙瓦和密支那兵工厂的联动.
说不完,根本说不完。
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不知道要耗费他多少时间。
而每完成一件事,东风集团都会向前跨出一大步。
所以,计划不是很清晰吗?
可石大凯这么一问,陈沉倒是有些懵了。
是啊,计划很清晰,太清晰了。
可是,这不是“陈沉”的计划,这是东风兵团的“沉船”的计划。
自己始终是在被推着往前走,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已经忘记自己真正要做什么了。
陈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回想起来,自己当初重生的时候,最深的一个想法,不过就是想回国而已。
但现在,这个想法已经渐渐被淹没了。
不是因为不想回到那片土地了,而是就像李帮说的一样,自己不一定需要在那。
这么说起来,本质上,李帮其实就是下一个层级的自己
陈沉看了李帮一样,很快又把视线收回。
停顿了几秒钟,他开口说道:
“如果抛开东风兵团那些工作不谈的话,我还真有点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什么事情?谈个恋爱?”
石大凯立刻追问。
“.这才是你真正想听到的答案对吧?你就指望我回答这个对吧?”
石大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答道:
“确实是这样。”
“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倒没有。”
陈沉摇摇头,继续说道:
“但这种事情讲究个顺其自然,不能算在计划里。”
“非要说计划的话,也该是准备婚房啦、准备彩礼啦那些。”
“-——等会儿,都被你带偏了。”
“我要做的是”
“嗡嗡嗡——”
陈沉的话说到一半,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小鱼。
“喂?怎么了?”
陈沉略有些严肃地问道。
“没怎么,去病房找你,没找到,你在哪儿呢?”
小鱼倒是语气轻松,像是只是简单的探视。
但陈沉知道,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不可能是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立刻回答道:
“我在楼下休息区。”
“怎么了?有事?”
“没错,有点小事。”
小鱼顿了一顿,不卖关子地说道:
“关于你的身份问题,我这里,有一个方案了。”